第十三章：体面与肮脏

　　蓓儿在车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仔细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想了想昨天那个女人说的话，忽然灵机一动，心想：“我怎么那么傻？像昨天那样找人不是大海捞针吗？我去官府查查这边人的人口名单不就行了吗？”
　　于是蓓儿来到市政府，说要查一个人，那边的人立马问道：“姑娘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属于哪个家族？”
　　蓓儿一一回答了，政府秘书得知这个女孩除了有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不耐烦地答道：“姑娘，我们这里不负责找人，只负责招待客人。你连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我们怎么接待你？”
　　蓓儿一头雾水，受了挫折，只好走出去想办法。心想自己到底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呢？蓓儿走呀走，忽然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明明与刚才相差不远，但好像瞬间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蓓儿观察者这一切，忽然有个穿着破烂的饭店老板喊着：“姑娘从哪来，要不坐下来吃点东西？”
　　蓓儿仿佛听到肚子的求救声，于是坐下来要了点饭，开始吃起来，奇怪这看似破败的饭店，里面的饭竟如此好吃。老板问道：“姑娘满意吗？”
　　“好吃极了！但是老板，你们这个地方很奇怪呀……”蓓儿把自己的疑惑和经历告诉了老板。
　　老板说道：“您是外地人，有所不知呀！我们这里所有财产都被贵族垄断了，穷人被驱赶，这边是穷人区，你刚才看到的是富人区。我之前还算个小老板，结果被公爵赶到这里来，只能跟穷人为伍，越过越穷。”
　　蓓儿惊讶地放下餐具，问道：“什么？公爵是什么人，如此霸道？为什么把你们赶走？”
　　“姑娘小声点。公爵是我们城里地位最高的，他垄断了所有资源，他歧视我们这些穷人，把我们从城市最好的地段赶出来，让我们住在这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这个城里，凡是上点档次的商店、街道、工厂都属于贵族，穷人无法染指，只能继续穷。”店老板小声说道。
　　蓓儿无比震惊且愤怒，心想是谁如此猖狂，一个公爵就敢称霸一方，真不得了。这下她也明白了，没有贵族头衔，在这个地方寻求帮助有多难。于是她问道：“在这里真没一个好贵族了吗？”
　　“有的，姑娘，顺着那条路往前走右拐有座红房子。你去找一个蒙特男爵，他算是这边最有良知的贵族了。他一般不会拒绝穷人的帮助。”店主答道。
　　蓓儿按指示找到了红房子，那座房子看起来不大，但外表精致。与周围的旧房子相比，算是非常好的。蓓儿敲开了门，说明了自己的来历，主人家出来迎接，问蓓儿为什么急着找人。蓓儿一五一十地交待了。
　　主人请她进来坐下，告诉她说：“您先在府里坐一会，找人的事我会派人去。你不是本地人多有不便，并且没有点地位，那里的人是非常不好说话的。”
　　蓓儿连连感谢，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男爵的府邸。里面的摆设很精致，但不像大富大贵，更像是低等稍微偏上的贵族。蓓儿和主人聊了聊这个城市里的怪异现象，男爵点燃一支烟，平静地讲道：“姑娘，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只有默默等待时机。我们只有做好自己，不去做不该做的事。一旦哪天东窗事发，后悔也来不及。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蓓儿看了看主人，觉得这人说话总是含糊不清，想表达什么好像又不敢说出来。
　　过了一会，男爵派出的人回来了，很遗憾徒劳无功，说根本找不到叫皮特的而且是从乡村来的医生的人。蓓儿脸上茫然了，望着外面的天空，深感无能为力。男爵看出姑娘脸上的绝望，安慰道：“姑娘莫急，先在我府上住下。我们可以慢慢找，只要人没死，就不怕找不到他。”
　　蓓儿看天色晚了，就答应了。晚上，蓓儿和男爵喝茶聊天，蓓儿不解，问道：“男爵您身为贵族，为何住在穷人区？”
　　男爵笑了笑，答道：“若是所有贵族都抵触穷人，那这个城市还有希望吗？我们不管别人怎么做，只要自己保存良知，为自己留好后路。作孽太多，总会遭遇末路穷途。现在这个城市的良知被消耗殆尽，我已经感受到有事要发生了。如果连我都不愿意帮助穷人，那穷人离复仇就不远了。到时候只会两败俱伤。”
　　蓓儿连连赞叹，发自内心对男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世上多一点这样的人该多好。
　　男爵又问蓓儿：“姑娘为什么不辞劳苦来到这里帮助那个孩子？”
　　“我也说不上来，看那对夫妇可怜，孩子令人心痛，一家人又无能为力。无法想象他们是多么坚强。就像男爵您说的，如果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如果每个人对别人的痛苦感到冷漠，国家或许就没了希望。”蓓儿说道。
　　男爵感到这个姑娘心地善良，于是决心要帮助她。他让蓓儿把所有了解到的情况都说出来，她思考一番说道：“名字叫皮特，是医生，但不爱给人看病。村名断定他在这个城市里，有人说他家人过上不错的生活。那他很有可能是隐姓埋名投靠了哪个贵族。我们明天要做的就是打入上流社会，或许在那里能得到有效信息。”
　　男爵忽然想起来，昨天听人说最近公爵要在家里搞一场社交舞会，像这样的舞会，几乎所有的贵族都会被邀请。于是问蓓儿：“不知姑娘会不会跳交谊舞。我想我可以给您制造一个假的身份，带你去参加公爵的舞会，就说你是我朋友的女儿，是从都城来的伯爵小姐。这是我们进入到上流社会打探消息的绝佳时期。”
　　蓓儿答道：“这个交谊舞我学过，但不精通，曾经跳过一次，也不熟练。不过我愿意试一试。”
　　“好，可以，我们没时间思前想后了，行动要果断。我可以找老师再教教你。”男爵说道。
　　到了那一天，蓓儿打扮得光鲜亮丽，坐上男爵准备的马车来到公爵府。刚到门口被拦住了，要求出示请柬。男爵呵呵笑道：“我是公爵的老朋友了，不认得了吗？公爵不至于不给面子，非要请柬吧？”
　　旁边一个贵妇听到了，赶忙说道：“哟，这不是蒙特伯爵吗？不，是男爵。好久不见出来，您一向不喜欢这种热闹人多的场合。今天真奇了怪了！”
　　“呵呵，过惯了清闲日子忽然间想换种生活了，这难道不行吗？”男爵笑道。
　　“怎么不行，能见男爵一面，多少人求之不得呢。”贵妇又说道。
　　男爵带着蓓儿进到里面，主动与公爵打招呼，公爵诧异地问道：“男爵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哦，这是谁家的小姐？看起来有点陌生呀！”
　　“这是我朋友的女儿，是从外地来的伯爵小姐。她路过我们这里，我来带她见识一下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男爵说道。
　　“欢迎伯爵小姐来到温克市，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姑娘想了解这个城市，可以在这周围多逛逛。只要报我温克公爵的名字，到哪里都方便。”公爵脸上毫无掩饰地呈现着优越感。
　　“公爵先生客气了，承蒙您的厚爱，见到公爵很高兴！”蓓儿回应道。看着眼前这个大腹便便，满身油腻的男人，人很容易有心理上的不适感。但是每个人还都得在他面前装得毕恭毕敬。
　　“哈哈，是吗？这个城市里还没几个人喜欢看见我呢，小姐今天说的若是真心话，我真高兴死了。”公爵笑道。
　　“伯爵小姐为人朴实，平时在家很少出来。年龄尚小，还没见过太多世面，这是第一次出门呢。所以，伯爵小姐每句都是真心话。”男爵解释道。
　　“那太好了，小姐与众不同，将来肯定不一般。好了，我们还是入座吧，别让其他人等！”公爵看似非常高兴。
　　所有人都坐好了，蓓儿和男爵因为之前没收到请柬，公爵临时给安排了一张桌子，那一桌就他两个。他们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人，寻找着可疑信息。就在这时，有人进来报告说丽莎女伯爵来了。公爵小声交待了一下，紧接着侍者迎来了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手里牵着一个长相很一般的男人。所有人投来诧异的眼光，貌似这女伯爵是个异类。
　　公爵走到男爵面前说：“向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妹妹——丽莎女伯爵，他们夫妇来晚了，就让她和二位坐一桌吧。也免得二位寂寞呢。”
　　“哦，幸会幸会，真心想不到公爵有个如此漂亮又优秀的妹妹。今天真有幸能见到。”男爵笑着说道。
　　那女伯爵三十岁左右，面庞呆滞，眼神中透露着凶狠与不满，男爵一眼看出她有问题，自己在这里生活那么久，还没听说过什么女伯爵。
　　公爵忙着招待客人，男爵自我介绍道：“您好，伯爵女士。我是蒙特男爵，在这里名声不大，平时很少出来，您或许不认得我。”
　　“不认识又如何？以后不就认识了吗？我之前听说过您，您曾经是这里的伯爵是吧？”女伯爵的眼神稍微温柔了一点。
　　“哈哈，您连这都知道！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自认没有能力，何必把着爵位不放，不如让给有能力的人去做。丽莎女士一看就是干练的女子，肯定比我更配得上伯爵这个称号。”男爵听了她的话，倒是觉得无所谓。
　　女人的眼神由刚开始的不满完全转变过来了，她对男爵印象很好，笑着说道：“男爵说话让人听着就是舒服，在这里真是罕见。在这个油腻不堪的上流社会，男爵真是一股清水。”
　　男爵只是笑，就在这时现场有人喊道：“各位先生女士，今天能参加公爵的宴会真是万分荣幸。下面有请温特市最好的乐师为我们演奏音乐，这个时候大家可以邀请舞伴，展现优美的舞姿。”
　　这个时候，女伯爵停下来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原本对这种舞蹈不感兴趣的，今天见到男爵先生，这种想法恐怕变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邀请伯爵女士跳第一支舞吧！”男爵说罢，便伸出手来，女伯爵眼里满是感激。
　　二人在舞台上扭动着舞姿，男爵表现得镇定自然，给人感觉就是稳重的男子。舞曲结束后，几个妇女围上来，连连夸赞：“平时能见到男爵一面都非常困难，能见到男爵跳舞更加难得了。想不到平时不露面的男爵在舞台上如此富有风姿。”
　　“哈哈，这都是因为我配上了一个好舞伴，能认识伯爵先生的妹妹才是我的荣幸。”男爵轻笑道。
　　这时一阵粗犷的笑声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及其刺耳，只见公爵走过来，大声说道：“哈哈，蒙特男爵平时不露面，一路面就把温特市所有的女士都吸引到了，这下男爵名声要大增了呀！”
　　“各位就别再取笑我了，大家还是继续跳舞吧，别辜负了这美好的音乐！”男爵平时甚少参加他们的聚会，一下应付这么多人，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这时忽然有个浓妆艳抹的贵妇对伯爵女士说道：“丽莎伯爵，那是您的丈夫，他干嘛一直不过来？跟大家说说话不好吗？”
　　女伯爵厌恶地看了一眼那艳俗的女人，对着那边喊道：“彼得，过来吧！相互认识认识！”
　　坐在那里的男人表情僵硬，极不自然地走过来，但仍然一言不发，丽莎牵起他的手，说道：“这是我先生彼得，他不爱说话，不过没关系。从此以后就是朋友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介意那么多？”
　　“是呀！无论如何都是公爵的妹夫呢！公爵的家人都是大家的贵人呢！”那贵妇又说道。
　　“好了，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吧！有谁还想跳舞？继续吧！”公爵似乎对这个妹夫不屑一顾，然后他注意到坐在一边的蓓儿，便把自己的儿子叫来在他耳边交待一番。
　　蓓儿正在想事情，忽然有个着装体面的年轻人过来了，说道：“你好。伯爵小姐，我是温克公爵的儿子。承蒙您来到本市，想请您跳一支舞。”
　　蓓儿打量了眼前这个人，发现他和之前见到的贵公子不一样，跟他那父亲一样，让人觉得不舒服，但也不好拒绝。蓓儿和公爵少爷跳完舞，又有几个贵族妇女围上来，客套吹捧一番，蓓儿只觉得别扭，无论男人女人都是一副乔装打扮的模样，满脸涂得煞白，眼神凶恶，还自以为特别美。真像一群化了装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