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一章 来世一遭，无非游走在掩饰和揭示间，主由谁定（1）

　　这个世界必须有我，因为我来过！遇见谁都是一趟上苍安排好的旅程，而慰藉那生命不能重头再来的唯有心灵之震撼。
　　人群是什么？
　　人群是让人沉浮的人生舞台。
　　人是什么？
　　人是受人群褒贬的戏剧脸谱。
　　人在群里，群存于心。
　　在人心这座最大的牌坊之下；在良心这座最灵敏的天平之上。
　　
　　人从哪方、何时、打什么环境出场，有人恬怪宿命；向何处、择路、带留什么前行，有人执迷不悟。最具点睛之笔是掐头去尾剩的三四十年。人彰明较著的社会属性，人究竟应该树立和崇尚或者摒弃与怒斥些什么？去实现活着的价值，并有尊严，真实，充实，自信地度过每一天。
　　
　　不容置疑，思维是霸道的。它总被一些不断拿蛊惑和煽动来搅乱、不断用汗水和鲜血来浇灌、不断以泪水和心灵来净化等等琳琅满目的牌坊烘烤着。它依旧毫发无损，纵横万里，穿越古今，去谩骂泉下无知的孤魂野鬼，使古人难以作古！去痛斥地上的行尸走肉，让生者心神不宁。纵容它，你会精神失常。
　　毋庸讳言，思维是腐蚀的。它习惯于养尊处优，寻觅于苟且偷生，热衷于蝇头小利，懒惰而闲散地沉迷于酒色财气；或寄生在他人的思维中，变成助纣为虐的帮凶；或坠入极端，炼成一去不复返的叛逆。它甚至麻木、桎梏、死了。沾染它，你会烂掉。
　　然而，思维是敏感的、文明的、知己知彼的。它能触摸到那些看似轻松加风光，实则负累而灰暗，更伤自尊和人格，背弃情感和道义的人模狗样；它听得见那些心驰神往地被压在名利牌坊下的苟延残喘；它当然感知了自己的痛苦和孤独，面对阅读时代缺少的逻辑思维、亲临感官刺激有限的理智思考和力挽《孔融不让梨？》的任重道远。
　　
　　人进化到今天，直立易，立直人群中难！是的，人终要成为殉道者，然“道可道，非常道，盗亦有道”。起码也要像鲁迅讲的那样：“唯有民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他发扬起来，中国才有进步。”也有人强调：“人生的历练在于你做了什么？做得怎样？生命的智慧在于你做过后又想到什么？想得如何？”类似的无不在启迪、修善和创新思维，使心灵的维度更加象形，深邃，广阔，无私，美好。至此，人的过人之处还在穿了件貂皮吗？
　　
　　人类研究发现：乌鸦是世界上比较聪明的鸟类之一。
　　寓言故事《乌鸦喝水》……
　　破除迷信，才警醒盘旋在村口的乌鸦叫声，是“报丧信儿”纯属冤枉了它。乌鸦的嗅觉很灵敏，它能闻到久病垂危之人临终前散发出的那股气味，是来寻找食物的。
　　再后来便关注乌鸦的智谋，才惊叹动物界也有元凶——它把羊的粪便叼给狼，然后狼就尾追乌鸦找到羊——这简直是“借刀杀羊”。
　　新喀多尼亚岛上的乌鸦还会用树叶和细枝制作捕捉昆虫的“工具”。它们折断一些钩形小枝以脚固定，除去树皮和叶片，用喙把钩部整理成像鱼叉且带有倒钩的工具，然后用这种工具设下陷阱引诱并捉住猎物。
　　“乌鸦救驾”说的是，它们保护了少年时期的清太祖免遭大明王朝辽东总兵李成梁的追捕，被清朝供为“神鸟”。
　　似乎至今乌鸦族再未传出聪明新闻和感人事迹。看来这黑家伙真的骄傲自满了——只见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那么，传出它喜欢阿谀奉承，到处卖弄自己，而甘愿放弃嘴上的肉给狐狸的丑闻，也就不是造谣诬蔑了。
　　
　　其实，乌鸦也罢，人类也好，乃至自然界所有物种，都不是孤立的，莫不彼此效法。唯有人类在这方面技艺最高超：研究白蚁洞穴改进住所；通过龙虾的嗅觉与气味启示探测仪的思路；从萤火虫到人工冷光；与狼共舞联想到发扬团队精神；发现了天鹅忠贞不渝的爱情和雄鸵鸟哺育的秘密……探索基因，改良物种，禁止近亲婚育。
　　只叹，有时人的思维真倒行逆施，却仍然自豪而负责地高叫着：“这颗星球是人类的！这不是我的……是我们的错！这归结为社会和人类的错！”
　　不排除，高叫的可能心惊肉跳了；也可能其言也善了；还可能……还有没有可能中的另一种极有可能？不可能再有！因为人在此前已经出卖灵魂、背叛良知、扼杀人性。
　　
　　第一章：来世一遭，无非游走在掩饰和揭示间，主由谁定？
　　（一）
　　
　　“……听过‘《夸父逐日》[1]’半路渴死的愚昧吧！知道周穆王[2]寻找日落之处的无知有什么用？还不齿《小马过河》[3]！鄙视《伊索寓言》[4]！你……这是……虚荣的智慧！理论的行为；无他的存在！你……连乌鸦都不如！”
　　邵非用一连串“恶毒”话戳穿了女儿邵茗琪裹在高傲、娇嫩和畸形外套内的虚荣心。他的心哆嗦着，比女儿颤抖的身体还剧烈。
　　“猪脑袋！都怪你！我恨你！恨死你！你不是我妈！”邵茗琪手指齐茗，指形下弦月，瞪圆了眼睛喷出的何止怒火？交织了无尽的沮丧和委屈。她早忘记呵护稚嫩童音所获赞美的老腔[5]嗓子，接连挑战它、透支它、撕裂它，“以后再不要送饭啦！以后我就是饿死，也不用你管！以后我……我……我再也不吃……你……你做的饭啦！”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清醒，哽咽着，任泪洪倾泻。
　　“是妈不好，太粗心了，妈错了，”齐茗低三下气说，“妈保证没下……”
　　
　　忽然，邵茗琪似逃离爆炸现场的速度，把身前认真认错的齐茗撞了个趔趄。她直奔自己房间，砰的一声摔上门，喀嚓一下反锁了暗锁，她肯定是扑到床上继续“奏乐”的，还保准伴着一双匀称小腿“擂鼓”捶床的点儿奔向高潮。这一恸，捣碎了母亲的心啊！
　　齐茗要包揽责任，以减轻或转移琪琪遭训斥和责骂的痛。她又犯了过度庇护女儿的“前科”：一来女儿有病啊！二来你邵非着家吗？N来是个女儿呀！
　　刚才邵非一顿“狂轰乱炸”，把她多年来精心呵护下所培育出的高傲公主彻底摧毁成废品。若在平时，她决不会善罢甘休。她撒娇、耍泼的本事，任凭你是个“钢铁公司”，也不得不在岁月的洗礼中风化、潮解和腐蚀。“知道不？‘讲爱不讲理’才是家庭宪法产生的背景！”她常以此同他打官司。
　　
　　（二）
　　
　　归根到底，也不是邵非失职，怪只怪当初齐茗怀孕时的约定：所谓“穷养儿，富养女”。生儿邵非管教；育女齐茗调理——女人要有高雅的气质。这是齐茗身为女性的理想目标和不懈追求。致使邵非对琪琪从来到这世间一直是闭着两只眼睛，即使偶尔的一睁，也就半只半睁。但是，他通过从兴顺场回来近一年对孩子一举一动的观察发现——孩子又怎么能掩饰住自己的内心世界呢？她或单纯得可笑无知；或复杂得后怕无敌。养孩子为啥？又赶上了孩子没有替补的年代。所以，早该摒弃为父母积累财富和养老送终的念头；不管为啥——都必须时刻绷紧稍有疏忽孩子可能成为未来祸患和废物的弦儿。
　　琪琪上周日从班主任家补课回来，她的“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今天我们班上曝出特大新闻。‘邋遢孙’的奶奶来老师家找他，当听到他两天没来上课的消息后，当场晕倒。你们知道的……就是那个父母离婚后由奶奶抚养整天无精打采的孙闯。下午课堂上更精彩，‘睡不醒’和‘说胡话’竟然在梦中由于玩‘三国杀’吵了起来，他俩都是黑天白昼颠倒的主儿。还有，‘爱美丽’因老师当全班同学面批了她的斜刘海儿，她一气之下当场自己翦了个和尚头哇！另外，我还发现自从上了初中，班级差生、穷孩子，尤其是那些出自‘伤残’家庭的同学，不但不愿参加老师在家中开设的课后补习班，而且言行方面特受孤立和歧视。课间活动时，同学们经常嘀咕他们为‘隐身’、‘晕’、‘木马’，更别提和他们搭讪、玩耍、交际……你们想啊，谁愿跟这类人打交道？每每想到都膈应。比方说吧，挨着厕所，能有什么好味道呢？守着病人，心情会好吗？陷入沼泽，人来又如何？这也只不过是我透露‘嘀咕’的九牛一毛而已。对了，那个‘姚千金’用钱和好吃的收买了许多同学，不许她们同岳悦说话。老师说，‘岳悦转学了’。”
　　过后邵非与齐茗毫无保留谈了自己的看法：“难道这些‘先天残疾’学生在老师眼中就能受到重视和特殊关照？难道这些‘先天残疾’学生就应该承受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孤寂和冷漠？难道这些未来世界的建设者的灵魂就任由有地位、讲排场、拼实力的同龄及至同类为之塑造出这样的氛围来？现在还有没有老师家访和义务为生病落课的同学补课这一说呀？难免不产生被唾弃的心理压力。那么，他们若不报复这个社会和人类，必是这个社会和人类的莫大悲哀！”
　　齐茗不理他，他反而自燃了流进心田的地沟油：“哎，我说的是虚荣的智慧，理论的行为，并非在某种程度上说。”他娴熟地以自己的口头禅过度，“咱也没有能力去救赎别人的孩子或说服与我们同龄乃至高龄人育人的思维。但是我们起码能够做到‘改变自己是自救，影响别人是救人’这句的前半句吧！”他略微沉思继续说，“作家林清玄有一篇《把时间花在心灵上》的文章，提到了物是人非，真正的拥有，不一定占有，道出了学会欣赏本领的境界和价值所在。这常让我联想到当代的许多孩子，说他们是‘古董’‘机器’‘宠物’一点都不为过。这更增加了我们努力把全部心思放在培养孩子学会心灵欣赏的责任感上，而非倾心在中看不中用、中用不中说、中说不中听的形式上。”
　　“我做得不好？话从你口里一出来，怎么我就失职了呢？领导当惯了吧！甭拿王阳明[6]那套‘越是艰难处，越是修心时’来统领我们；我们信保罗•戈埃罗[7]‘人必须了解勇敢不是无所畏惧，而是纵使害怕仍拥有向前迈进的力量！’”齐茗掀起无风也起浪的语调，同时搬着手指尖配合，“哪，这也没包紧裹实吧，孩子聪明上进；坚强独立；真诚正直。是，似乎孤僻点，那正是防犯沾染不三不四的抗生素；是！略微自私点，可那不过是一种对待陌生的自私，自私都成了时代属性啦！谁不清楚？这年头想当个好鸡蛋多难啊！即使你没在外逍遥那么久，哪样不是我一手带大的。敢情这干活的永远与好无缘了呗！是——家里不是客房，甭挑鼻子瞪眼？”她话里仍然带有对邵非在外地任职时的苦和刺儿。
　　邵非的沉默恰恰长了爱人的苦和刺儿：“无论是吕挽的小说，还是沈严的电视剧，叫什么？噢，哦？对对，是《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那里面让我最为感动的是父亲在信中的一段道白：‘孤独是你最大的敌人，也是你良师益友，全看对待孤独的态度。’我是想，在你远离我们的日子里，我让孩子学会了认识孤独，战胜孤独，直至享受孤独……人家孩子童年伴着无尽的欢歌笑语，琪琪的童年呢？还不只是与孤独为伴吧！假如她的童年可以重新过一回，我……”她说着把脸转向冰冷的墙壁去求助，墙壁只答应了她噙住泪珠。
　　邵非忍住妻子呛人的语气和伤心的底蕴，坚持着把心底的理念传出去：“你——不要，我一说，就……你这样我们没法讨论，也无法面对新的生活，再说琪琪也不是《野鸭子》中的……”
　　“我只是不同意！也不允许！”齐茗因为迅速捕捉到邵非在触及过去对家庭丝毫无悔的影子而抖擞说，“孩子将自己的领悟能力和辛苦努力学到的知识与别的同学一道分享罢了。难道说她有义务？当官不会换位思考了？其他同学会的知识，假如琪琪不会，他们会有责任全盘托出么？老师都在用金钱称量知识的同时甚至短斤少两咧！如今大公无私，助人为乐，诚实守信，听起来比讽刺、幽默还可笑而不可信。琪琪这方面，绝对不能像你！我要从骨子里彻底改变她。这不明摆着么？你做了这么多年，结果看到了什么？无非是在人家的‘疯癫’中……你找得着平息自己的烦恼？人家作恶，你偏操补救的心？人家享乐，用得着你多不中听的嘴？人家卖淫，你脸红啥？还用我说么？世风日下的今天，法律是人家的爹，制度是人家的妈。这是个娇惯孩子的年代；这是一个把精力完全用在窃取他人血汗之上的年代；这同样也是一个只管今天任命不顾明天亡命的年代。这些你比我更清楚！告诉你！行不通的——你的这一套会为孩子播下一生操劳和心躁的种子！琪琪已经失去了快乐的童年！我不可能让她……不会的！决不会！不！”她颤抖的声音从冰冷的墙壁弹入她的内耳，牵制着噙住泪珠，她用手抹去泪水，并没抽泣。
　　“你——你甭这样，你已经做了那些……于洋、冯青、石磊，她们都被你的心，感动得落泪过，我就是……你干嘛要对孩子违心啊？这是灯下黑。”
　　“咋！我只是把琪琪父爱的那份缺失由母爱来弥补罢了。”
　　
　　邵非不忍心，他更不敢藐视齐茗的高大，于是吼给自己：“甭拿我比较，还是句话‘看着普通人高兴，我就不憋屈’。事实并不等于真相——事实是每个人都想与他人和睦相处，真相是他们存在了过多的彼此戒备之心，谁种了这颗心，谁迟早会受到惩罚；事实是根本不能胜任，真相是有后台关系网；事实是大家伙遭殃，真相是一个人青云直上；事实是一夫一妻，真相是都想出轨。可是，结果就只有一个：即真假、善恶和好坏的标准就像历代的美丑一样，必须在人们心中重新定位！”
　　短瞬间沉默，他降回原音：“让孩子们手牵手，因为孩子们的心是相通的、平等的、健康的。这正是同学间结下纯洁而深厚友谊的前提和基础。什么是相互帮助？干嘛要各留一手？假如中华民族传统文明都要各留一手？如果连这样的关系都要披上虚伪和世俗的外衣，那么不难想象孩子们一睁眼看到的这个世界除了歧视、怀疑、肮脏和恐惧，还能有什么？我就是要给女儿一个清新、阳光、安全、和谐、乐观、感恩的心灵世界。过分吗？作为母亲您也没任何理由反对吧！这不是我们在创造生命时的最初愿望和最终祈祷？你要相信我，为了我们的知行合一目标，我从未半点懈怠啊！”
　　邵非尽力克制激动，他不愿齐茗见到他久违的眼泪。继续说：“包括我们的心态和视野，若不具有对这个博大世界的热情思维和真知灼见，仅凭外表打磨，就能辐射出高雅气质？所谓博大精深，首先要拥有因为一尘不染才能容纳整个世界的心灵，心灵最终才会被一花一叶一沙一滴所陶醉。我们不能白白带她去看大海的。有太多例子证明，今天延续且露骨地宣传‘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传统教育是失败的。它强迫孩子同名利早恋；误导孩子与志向分手；种下一生狭隘和自私。诸如办学宗旨：教知识？还是教名利？为此，该向孩子的心灵世界多导播些依如《一碗清汤荞麦面》[8]的好文章啊！”
　　邵非从心底里缓冲妻子这些年承受的艰辛和委屈而时时涌出的拧劲儿，甚至横竖不讲理的劲儿。他更清楚孩子是两个人的，是属于人群的，是这个世界的。孩子要走的路，还很远、好久、太长。
　　“得！停吧！收起你这套理论吧！又友谊？又纯洁？谁和你谈友谊，哪个与你论纯洁。世界……不！人心变啥样了？依我看，独你在守贞操！”她说到此，心明镜啊！那就是与自己心中一直深爱的那个邵非非常矛盾——她容不下邵非身为男人去干不丈夫的事，恰恰邵非做到了顶天立地，却得不到官场乃至世道的认可。她替邵非不平，又无处可诉。所以，劲儿一上来，就一味地与他唱反调。她认为并发觉有时唱这种反调要比安慰他更奏效。因为他毕竟是当事人；还因为她深深的感到他们这个家庭由于他的“轻身而归”正在发生变化——变得冷清，遭到猜疑，还瞥见了狗眼。于是，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是哩，我们多庆幸啊！与残酷竞争相逢；和极其自私较量；同无偿奉献拜拜。谁还顾忌谁呀！我记得哲学家培根说过‘一次不公正的裁判，其恶果甚至超过十次犯罪。’前几天那个‘彭宇案[9]’深刻着哩？可比深刻更深远的，大约二百年前，曹谨所断拾金不昧的道德案。就昨天电视暴光了某县公安局政委为女儿改档案顶替同学上大学，那是凑巧中发现了。还有多少冤无门、债无主、仇无头的呢？发现了及时用遮羞布的，又能咋？现在流行一句话‘不能怕事，关键摆事’。多来年来央视《焦点访谈》前、后门排的两支队伍就是一种不言而喻。其实，卷面决不是平面，抛开试者的思维不谈，那就是在考核家庭成员及其社会关系的人脉、能力和品行！”她站起来，转过身，兴致来了，她猛然认定这不光是事实使她理直气壮；她忽然发觉给自己松了绑；她恍然跨过了那道门——能感知丈夫心灵呼吸之门。她终于明白了：并非是丈夫的自我清高之心，而是感知自我之心啊！毕竟在这个迷茫的人世间里能做到不弄丢自己，首要的认识自己，不怕这个自己是草或是沙，终要变成尘埃，也会在默默无闻中领悟到存在的真谛。仅存在而言——可怜的有些人一生既不活在当下，也不活在未来；活着既永远不会死，临死又从来未活过。
　　
　　她想至此，语调中参进了浓浓的讥讽：“还有，看你观后愤慨的样子，难道我们能跳出世俗这个圈子。至于吗？曾经的副局级领导！每个圈子的大小、松紧和特性可能有别，但圈子的‘紧箍咒’是通用的。那就是‘人在圈在，圈破人散’。不服气呀！与其适者生存，不如独尊儒术[10]。唉，想来只有人这种动物始终不但不抛弃而且越来越深陷或乐中于意识残杀和思想囚牢的伎俩之中。因此，学会自我保护，就等于树立个人信仰。可是，不要忘记，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是非曲直于心要忍……”
　　“服了，服啦！中了，你真行！能从这个时代摘录出这么多庆幸。庆幸得岂非让好人的路愈走愈崎岖啊！咱甭理论了。反正我们都期盼琪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实实在在；相反若活在自私自利的天地间或奔跑于某人的图谋里，有所作为也必大逆不道！亲爱的，你能否认潜意识里在逼少年熟读《三国演义》？提前施教厚黑学？随时演练穿越秘籍？不管你是否认同，都必须缷去琪琪身心上这副沉重枷锁。”他的话句句盘旋在她思绪营地的上空，她不愿它们弥散，她希望它们更浓，她的希望又来了。他接着说，“咱俩为达目标而努力的过程是什么？是尊重比看重更重要；是感恩比感触更需要；是真正的快乐在于培养拥有体验快乐的心灵上。”邵非略有停顿后，还是说出了海德格尔[11]的主张“‘人不是自然和大地的主宰者，只是它们的维护者，人应该和动物、植物平等相处’。咱甭论当下男人、女人谁主宰谁？咱自个儿品，自结婚以来，对夫人的内心世界冲突，我甘当维和啊！”
　　“你心明镜我对服软者没兴趣！哪次不是你先招惹我？”她剜了他一眼，不过，这一剜，传递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殊途同归。他预感到她来了灵感，果然，她比婚宴主持人入戏还快的口若悬河。“若说女人的内心世界无一刻不冲突哇！总的说，难迈过学识和现实这道坎儿……”该场“祝词”中不时出现引经据典，“什么尤瑟纳尔[12]说‘我们真正的出生地是那个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用智慧的眼睛关注自身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我的第一故乡就是我的书籍’；蒙田[13]说过什么‘要检查别人心灵的人，他要具备三样东西：知识，仁慈，胆量’。还有什么？噢，咱不去刨根问底‘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那些称得上才女的命运呢？大多数人都在虔诚地追求着美好生活。适时的一个微笑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嗯，有时世上所有人的微笑也无法使一个阴暗的灵魂减轻一点罪恶感。对了，还有……‘故土就是埋葬故去亲人的土地’。你说的。”她探头凝神，想从丈夫的脸上得到什么启示。“可这些有用么？我要的是现在！起码现在是好的。至于将来，没有现在根本走不到将来，将来也必定是人雇佣人的社会，人管人的体制，人与群的依附。还会出现人与魔鬼？魔鬼与神仙？即使出现，也自有办法。我倒想‘三界’是不是相互牵制，来维持宇宙的平衡……”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吧！”邵非插话，清楚她的身心。他带着愤闷进了书房，乃想：真若魔鬼与阎王……唉，人怎么会？尤其夫妻，别后道不尽的思念，相聚唠叨不完的烦人；想说话时不一定有听众，要发火时逃不掉出气筒；想清静呢，家非庙堂。是的，虽然自己人回来了，心早已不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