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永州城东门外，那座小茶寮已扩大了一倍，而且翻修为一座木石结构的房子，虽然仍是很简陋，但是，对比之前已经漂亮很多了。茶铺的主人阿土如今已是一双儿女的父亲了，还收留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孤儿小黑，那孩子每日都在茶铺里帮忙烧水倒茶，夜里就在茶铺里弄一个简单的铺盖。其实，小梅一再的要丈夫把那孩子带回家里住。不过，小黑总是不肯，宁愿一个人住在茶铺里，阿土也不勉强他，只要他自己觉得舒服就好。后来，小梅也不再坚持了，只要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她都会另备一份，让阿土带过去给小黑。年节时，小梅在为自己的一双儿女准备衣物之时，也会给那孩子准备一份，不管新旧贵贱，每个孩子都有一份。也只有在年节时，小黑才肯跟着阿土到家里去吃饭，不过，夜里仍是要回茶铺里睡。自从过门之后，小梅便充分发挥山寨女儿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把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养儿育女之余，得空便纺纱织布，贴补家用。阿土娘甚是安慰。渐渐地，阿土一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这日，是阿土的宝贝小女儿的生辰。三岁的小女娃儿十分惹人怜爱，是阿土的心头肉。阿土准备早一点收了茶铺回家去。
　　“小黑，没什么客人了，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吃饭吧。”
　　“嗯呢，阿叔。”小黑应着，便麻利地收拾茶碗桌凳等物件。
　　刚收拾了一半，一个客人便走了进来，看其打扮似是远道而来的客商。
　　阿土虽然心里有点不快，但是看那客人似是赶了很远的路了，风尘仆仆的，不忍心请他另去别处，便上前招呼道：“请问客官，是要热茶呢？还是白水？”
　　那人打量了一下茶铺，点了点头，说道：“店家，劳烦来碗热茶吧。”说着便自顾自地在茶桌旁坐了下来。
　　阿土便吩咐小黑打热水上茶。
　　客人问道：“店家，这永州城门大概什么时辰关门呢？”
　　“哦，如今是夏日，日头长，我们永州城一般要到酉中才闭门的。”
　　“酉中就闭门了呀？这可比岳州还要早半个时辰呢。”
　　“岳州？客官是从岳州来的？”
　　“是呀。”
　　“那可要赶一个月的路吧？”
　　“可不是么？哎，我出来都二十多天了，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呢。”
　　“客官远道而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呵呵，我是来永州投亲的。”
　　“投亲？”
　　“是呀，店家，对了，你可知道永州大将军府在何处？怎么去？”
　　“大将军府？客官要到大将军府寻亲？”
　　“是呀，敝亲在大将军府里任职，呵呵，在下便想到那里看看，是不是也能寻个差事做做。”那人笑道。
　　“哦……这样啊……”阿土暗暗打量这位客官，但见他中等身材，三十开外年纪，虽有些风尘之色，但面容身段衣着以及门外的那匹灰马，都显示其人生活无忧，不似是要投亲靠友的人。不过，既然他说他的“亲”是在大将军府里供职，想必也不是个普通人吧。
　　那人又问道：“店家，你知道大将军府怎么找么？”
　　“客官，那大将军府就在城北。您进了这东门，顺着中央大街一直朝里走，到第三个路口往北走，过了两条街，再问一问路人，就差不多了，很好找的。”
　　“好好好，多谢店家了！”
　　永州大将军府，凤晓听侍从禀报说，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来自岳州武陵候府。凤晓暗暗疑惑，便吩咐把来人请进外书房。
　　“拜见凤大将军。在下徐富贵，乃岳州武陵候所遣而来。”徐富贵深深作揖。
　　“先生是武陵候所遣？所为何事？”凤晓心中更是疑惑。他已多年未曾拜会过那位岳州的舅父大人了，如今忽然派人来，总不可能是忽然想念外甥了吧？
　　“大将军，在下带来了候爷的一封书信，请大将军过目。”说着，徐富贵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呈给凤晓。
　　凤晓慢慢展开信笺，信上笔迹果然是独孤泽安的。信上说，徐富贵是独孤泽安的七夫人的亲弟弟，因在岳州只是依赖其姐，终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独孤泽安便让他到永州历练一下，让凤晓酌情给他一个差事。凤晓只能苦笑，边城重地，何时成了安置这类小舅子的好去处了？大概这个小舅子做错了什么事，独孤泽安一恼之下就把他打发到边城“历练”了。而且凤晓看在亲舅舅的面上，也不能推却。
　　凤晓看完信，沉思了片刻，慢慢说道：“先生是准备在永州做事？”
　　“在下但凭大将军吩咐，在下一定尽心尽力为大将军办事。”徐富贵急忙说道。
　　“这样吧，你先在府里休息几日，过几日，本将军让执事给你看看有什么差事合适吧。”
　　“好好好，多谢大将军！”徐富贵高高兴兴地跟着一名侍从下去了。
　　凤晓想了想，吩咐侍僮夏雨：“注意盯着那徐富贵，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每日向本将军报告。”
　　“是，大将军。”
　　“另外，请袁先生来一下。”
　　“是，大将军。”
　　将军府里的执事袁立伟马上过来了。
　　“大将军，请问有何吩咐？”
　　“嗯，袁先生，你前些日子说，需要把府里的东院修缮一下。本将军也考虑了你的建议，东院久不住人，确实也该修缮一番了。这样吧，你就全权负责此事，另外，本将军再派一个助手给你，协助你办此事。你先定一下方案送来给本将军瞧一瞧。”
　　“是，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是准备原样复修，还是要整修成一个新园子呢？”
　　“嗯……”凤晓沉思片刻，说道，“本将军不想太复杂，若是能原样复修的便原样复修，若有些地方需要大改的，便尽量简单些。”
　　“是，大将军。”
　　东院就是阎肃以前居住的小楼所在之处，自从司马浩云回京后，凤晓命工匠把那栋小楼拆下来，把所有部件全部运往京城，然后，便把东院关了起来，除了花匠定期进去修剪花木，下人定期打扫外，便再也不许闲人进入了。
　　五日后，袁立伟领着徐富贵走进东院。
　　徐富贵叹道：“这个院子真是清幽的好去处，为何要锁起来呢？”
　　袁立伟笑道：“徐先生来自岳州，当知当今王上登基之前曾君临永州领大将军印之事吧？”
　　“是是是，此事在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个院子与王上有何干系呀？”
　　“呵呵，当年，王上在此将军府中时，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东院了。每日必来此处。”
　　“原来如此，想必凤大将军是敬慕王上，因此就把此院封存起来了。”
　　“可不正是么？凤大将军对王上是极为敬慕的，凡王上当年所用过之物，都一一封存保管好，不敢擅用。”
　　“哦？凤大将军的为臣之道实在让人敬慕啊！”
　　“是呀是呀……”
　　一面说一面走，慢慢地便走到了当年那栋小楼所在之处了。
　　看着那一大片空荡荡的地基，徐富贵惊奇地问：“袁先生，此处为何会如此破败模样？看样子原来应该有些楼房在此地吧？”
　　“徐先生真是好眼力。此处本来确是有一栋小楼的，只是后来拆了。”
　　“拆了？是当年王上下令拆掉的么？”
　　袁立伟连连摇头：“不不不，这小楼是凤大将军下令拆的。”
　　“什么？凤将军下令拆了？这又是为何？”徐富贵心中嘀咕：不知道那栋小楼里到底藏了些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在下也不清楚，只记得当年王上回京后不久，凤将军便命人把此楼拆了，然后便把这东院也上了锁，除了花匠和打扫之人，其他闲人未经大将军允许，一律不得出入。”
　　“哦？那，那今日我等是不是不该来此？”徐富贵心中嘀咕：我得趁此机会好好查看一番。
　　“呵呵，徐先生不用担心。今日在下是领了大将军之令而来的。此院已关闭了六七年，一直闲置着却也太可惜了。在下前些日子就向大将军提议，是不是把这东院重新整修一番？大将军准了，命在下好好把方案做出来。因此，在下才与先生一道，过来这里仔细勘查，用心做一个整修方案，以呈给大将军过目。”
　　“哦，原来如此。那我等可得多多用心才是啊。”徐富贵心中嘀咕：真是天助我也，这院子，这小楼必定藏着好些不为人知之秘，我得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搜查。
　　“可不是么？徐先生在岳州候府多年，见多识广，可要多多指教了！”
　　“呵呵，好说好说。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徐先生，您看这里，是原地修一栋新楼呢？还是改为其它场所更好？”
　　“嗯，在下要看一看这里在整个将军府里是什么位置？再配合凤大将军的八字，好好考虑应该怎么改。”
　　“徐先生果然好识见！待我等先把这里记下来，然后，再到外书房，请夏雨帮忙，把将军府的图样调出来看看。”
　　“对了，袁先生，原来的那栋小楼不知道是何模样？要拆掉想必也颇费工夫的吧？”
　　“可不是么？在下之前曾有幸进来看过一次，在下记得，那是一栋二层的小楼，甚是雅致。后来，凤大将军要拆，工匠们也是费了十多日才算完事。”
　　“哦？那当年拆下来的物件都到哪里去了？”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那件事是由叶将军负责的。”
　　“叶将军？”徐富贵心中嘀咕：大将军府中拆楼，居然还是一位将军负责的？这可是件稀奇事。
　　“对，叶将军当年还只是大将军身边一名副将，如今可是永州军上将了。”
　　“哦……”徐富贵心中嘀咕：升得这么快，该不会是因为拆楼之事也算是奇功一件吧？
　　“徐先生为何问起那些旧物件？”
　　“哦，在下以为，如果大将军希望原地重建当年那栋小楼，那么，若能找到旧物件作为参考就最好了。”
　　“徐先生想的真是周到。”
　　“对了，袁先生，您可知，当年那栋小楼是作何用途的？”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只是听说，一直都有人住的。”
　　“是么？想必是当年的大将军的女眷了？”
　　“这个么……这里毕竟是内府，当年能出入内府的人都是跟着王上的人，在下等人只能在外府侍候，这内府之事，在下等真的不清楚了！”袁立伟为难地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徐富贵马上问道。
　　“只是，当年王上身边侍候的人，除了几位内侍大人外，其他人都是侍卫之人，并无妇人，而且，将军府里原来侍候的妇人也都只是一些洗扫针凿庖厨之人，并无精细丫头。若是有女眷，定是大大的不便。所以，在下以为，当年府内并无女眷。”
　　“哦？在下倒是以为，王上身边需要贴心之人侍候，若寻得几位佳人在身边，倒也便宜。”
　　“先生说的极是，只是，当年王上身边并无佳人相伴，倒是……”袁立伟忽然停住了，他暗骂自己，差点就犯了忌讳了。关于那人之事，凤晓大将军早就下了死命令了，若有人敢提起一个字，立即军法侍候。
　　徐富贵忙问：“先生是指什么？”
　　“呵呵，在下想说，这园子也不小，我等在此也耽搁了不少时辰，不如，我等赶紧去前面看看吧。”
　　“呵呵，先生所言极是。”徐富贵心想，哼，我就不信我查不出来。
　　当晚，夏雨向凤晓报告了袁立伟和徐富贵在东院勘查的事情。
　　凤晓心想：看来，姓徐的果然是冲着主君来的了？他想要查什么？难道是武陵候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