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最后交锋

　　H城。
　　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人，除了应聘时的那一男一女，还有个老狐狸似的眼镜男。他是“上峰”吗？
　　凌云峰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在他们对面坐下。男主考官和他客套了两句后，问他：“都带来了？”
　　“带来了。”他说着，打开包包，从里面取出装十万块钱的纸袋，女考官接过后打开，和自己手中的文件对照着看着。
　　“凌先生，首先祝贺你完成了挑战，我代表公司向你问声好。”
　　凌云峰点头，心想：少废话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五个月，感觉怎样？”男考官问他。
　　“还可以吧。”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和收获啊？”女考官抬起头问他。
　　“你们还没完没了了。”凌云峰很不耐烦，但嘴上却是：“感受和收获肯定是有的，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我刚才看了你的所有单据，你的健康没问题，所有的消费单据真实有效。”
　　老狐狸点着头，切入了正题：“凌先生，虽然你顺利完成了挑战，但是……有些地方不符合条款的内容。”
　　“没有啊，我觉得没问题啊。”
　　老狐狸接过了女考官递过来的一张纸，看了一眼对他说：“你在第三项挑战中，驾校、健身房和汗蒸馆的花费存在问题。”
　　“健身房并不属于娱乐场所，汗蒸馆只是一般的养生会所，算不上高档，合同里面没规定说不能用于驾考，一万元的VIP是正常的市场价格，有什么不对吗？”
　　凌云峰说话时，眼睛盯着两位男士，他们两个谁是“上峰”？从说话的语气来看，“上峰”是个男的，如果他俩都不是，那么接下来估计还会问他健身房和汗蒸馆的消费问题，那他就再把上次的话重复一遍。说实话，他的回复多少有些无赖了，但没办法，如果再问，他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了。
　　“你的另一项花销存在问题。”
　　对面的两位男士没有就上一次的问题不依不饶，估计是不屑于计较吧。
　　“按合同规定，水果的花销不超过两千元，而你买水果花了六千元，多出来的四千元需要解释一下吗？”
　　“多出来的四千元用在了吃饭上。”
　　见对面的三个人面露讶然，他说：“我的午饭和晚饭是中西结合的，也就是有时候吃中餐，有时候吃西餐，诸位肯定都吃过。而西餐里，水果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说，水果在西餐里不是水果，而是饭食，多出来的四千元水果算在了西餐里。合同上将吃饭和水果分开来说，显然，西餐里的水果不应该算在‘水果’里面。”
　　凌云峰说得掷地有声，但其实是在硬撑，他心里也明白这样的解释很牵强，模棱两可。
　　“你认为你的解释行得通吗？”老狐狸放下文件，两手交叉，口气严肃地问他。
　　“西红柿是水果还是蔬菜呢？”凌云峰反问：，“如果炒菜熬汤，是蔬菜；如果饭后吃就是水果。我买了西红柿，应该归到日常花销还是额外花销？我的每一笔吃喝、花销都有记录、视频可查，你们可以一一去比对，四千元的水果确实花在了西餐上面。”
　　他一口气说完，不给对方思考和反驳的时间，耍赖就耍赖吧。
　　老狐狸怔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你在上报的花销中有一项被你做了特殊的标注，这是怎么回事？”
　　还好，他没再纠结“水果问题”。
　　“取暖费。”凌云峰回答，“按照规定我只需要交一个月的，可取暖费都是一次性交齐的，所以我只算进去了一个月的费用，其余的得返还给我。”
　　“你为什么当时不说清楚？”
　　“上……也没问我啊。”凌云峰差点把“上峰”两个字说出来，接着耍无赖。
　　老狐狸和男考官几乎同时看向对方，判断不出他们谁是“上峰”。
　　“好的，凌先生。”男考官收拾了一下文件，“我这就去向上级汇报，稍等一下。”
　　说完，出去了，女考官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如果上级的答案是OK，按照合同，你可以得到房子。在签合同之前，您还需要签一份合约，您看看。”
　　凌云峰接过来一看，是一份保密条款。他大致看了看，无非就是在没有本公司允许的条件下不得向外界透露本次挑战的相关信息，不得诋毁、表达不满，说公司的坏话，如果公司有需要必须配合公司等内容。原来房子里面还包含了封口费和公关费啊，真是算计到家了，不就一套房子吗，房产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大大方方送人不好吗，谁还不念你个天大的人情？
　　男考官回来了，冲老狐狸点了一下头。老狐狸刚要开口，凌云峰先说了：“我不要合同里的房子，格局和装修我都不喜欢，我看中了5号楼7单元0912室，我要换房，还要三十万的装修费。”
　　此话一出，对面的三个人都震住了。好一会儿，老狐狸才说：“年轻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那你，认为、可能吗？”
　　“当然，因为我有其他东西作为交换。”
　　凌云峰说着，从大包包里拿出三个笔记本：“我从第一天住进去就开始记日记，一直到昨天，天天都是，每一天落下。日记里每一天的生活内容、心里想法和感想感悟，我拿来和你们做交换，可以吗？”
　　明显看出，三个人都表现出了讶然。
　　三人一人一本，翻开看了几页后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的这些日记……”女考官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意思是：就这，你还想？
　　“另外，我发现本次活动中存在一个bug。”
　　三人互相看看，“什么bug？”男考官问。
　　“第三项挑战花硬币里面有一条：不能将硬币拿到银行进行兑换，买单时如果商家拒绝则不能与之申辩吵闹，立刻终止交易——这是犯法的，违反了《人民币管理条例》，条例中明确规定了人民币包括纸币和硬币。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网络的力量是无穷尽的，网友的眼睛堪比显微镜，这一条一定会被网友抓住的，到时候……”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网络、网友？”老狐狸终于露出了他狐狸一样的眼光直盯着他。
　　凌云峰也是一怔，糟糕，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他赶紧调整好：“哦，不好意思，我平时有个习惯，什么事情都喜欢拿到网上分享，想象着挂到网上后网友的反应，习惯了。”
　　他自嘲地“呵呵”笑着，脑门上好像出汗了。
　　“我觉得最好重新签一份合同，在条款后面加个注解：活动需要，切勿联系实际。”
　　男考官又出去了。
　　“你还看出什么问题了？”男考官回来后，女考官问。
　　“我觉得本次的挑战内容本质上存在问题。”
　　“哦，你说说看。”
　　“前一项问题不大，后面两项有问题。”
　　老狐狸的眼睛中终于看到了重视的目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凌云峰侃侃而谈：“第二项和第三项要求在规定时间内花光一定的钱数，但同时又规定了范围，只能买这买那，不能买这买那，这就好比你出钱让我在一年内环游整个世界，却要求我只能骑自行车，这是不可能的，提要求却又种种约束，想完成只能是投机取巧、耍小聪明钻空子，这样的活动宣扬了什么又倡导了什么？另外，现在全世界都在号召节约、低碳，我用这些钱都做了什么，你们也看到了，有什么意义吗？我真的以为没什么意思，花大价钱去做一些意义不大的事就是浪费资源，这是原则问题。”
　　对面的三人不说话了，看凌云峰的眼神正式了许多。
　　“针对这次的‘烧钱’挑战，我做了一份‘省钱’挑战的计划书，我觉得公司可以再搞一次省钱活动，选出自愿者体验一下，然后……”
　　他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件“法宝”递过去，最后的底牌亮出来了。
　　老狐狸看过后点头：“不过，你这计划书不完整啊。”
　　“另一份在我家呢。”
　　老狐狸面部表情变化了：好小子，跟我玩这手。接着，他出去了。片刻后回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郑重对凌云峰说：“我已经汇报上级了，你的要求我们可以满足，房子的装修就交给我们吧，你把设计图给我们，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可以继续住在目前的房子里，抵消取暖费了。另外，针对你提出的问题，我们重新起草了一份合同，请你签字——还有，你的下部计划书……”
　　“签了合同，我马上给你。”凌云峰边签字边说，拍了拍他的大包包。
　　说是重新起草，其实就是重新打印了一份，在第二项花硬币的条款后面加了他说的那八个字，还有两个字：下同。
　　签完字后，他抬头：老狐狸冲他笑着，比男考官还要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