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秘审张昊

　　正定知府董玉昆的官邸，戒备森严，巡夜的兵丁谁也不敢稍有松懈。官邸的花厅里，坐着董玉昆和野蜘蛛裘天霸。玉昆已是年近五十岁的人了。由于保养的很好，依然精神十足，身强力壮。二十五年的官宦生活，使他深谙仕途的奥妙。只因他贪财枉法，始终未能升迁。要不是他舍得花银两运动京官，恐怕早被罢官了。
　　坐在下首的裘天霸，生得虎背熊腰，年纪不足四旬，却已是江湖闻名的武道高手。他善使浑天虎头双钩，又有精湛的内功，从未把天下武林放在眼里。那“正定三霸”在他的调教下，俱有上乘的武功。而且，他与太行二怪交往甚厚，更是如虎添翼，嚣张一时，无人敢惹。
　　不料想，被野蜘蛛裘天霸视为武艺超群的花花太岁董豹，在大佛寺前不曾使出真本事，便被人击碎天灵盖，一命呜呼。愤怒之余，又使他感到震惊。而且，那白衣人竟然在重兵围困之下，带着一老一少，坦然出城，杏无踪影。若无超常的本领，如何能够似入无人之境呢？
　　尤其令裘天霸不能容忍的是，那白衣人不但在他的地面上逞强，而且打死了他的徒儿。传将出去，岂不使他威风扫地？可是，他对肇事者的底细一无所知，只是从李三那里，方才知道那个自衣人是醉侠叶雄飞。
　　此时，董玉昆和裘天霸坐在花厅里，正等着董虎和董彪将“三喜”客栈的一行人拿来审问，以便弄清叶雄飞何许人也。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董虎和董彪风风火火地来到花厅。
　　董玉昆忙问：“一行人犯，拿到了没有？押在何处？”
　　董虎恨恨地说道：“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全都逃走啦!”
　　裘天霸道：“我们行动十分神速，即使有人通风报信，他们也不会逃的那么快。依我看，其中定有原因。”
　　董彪道：“我们已将店主拿来，一审便知！"
　　董玉昆起身道：“速速将他押到前堂，我即刻审问。”
　　董虎和董彪答应一声，便匆匆地离开了花厅。
　　裘天霸道：“大人，我们未必能从那个店主口中得到什么东西。”
　　董玉昆道：“先审了再说。”
　　于是，两人一同走出花厅，径直奔向前堂。果不出裘天霸所料，尽管那店主被打了个半死，除了“醉侠叶雄飞”五个字，并没有问出什么口供。唯一的收获，就是得知那一行人为首的，乃是济南府镇远镖局的镖头，姓杨名显德。无奈，只好暂时将那店主押进牢房，听候处理。
　　不想，押送店主的人回来说，傍晚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老人，只因未审出个所以然，故尔没有禀报上来。裘天霸闻听，由不得骂了几句，并让兵丁急速将那老人押来审问。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他也不能放过。
　　不一会儿，那老人被押进了大堂。高高在座的董玉昆拍案骂道：“该死的张昊，想不到你竟然自投罗网！今日落在我的手中，我要叫你有来无回。来人哪！把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拉出去砍啦！”
　　只听堂下一声吆喝，立时奔上来几条大汉，拖着张昊就往外面走。
　　裘天霸叫道：“慢！先不要杀他！”
　　董玉昆道：“我与这老儿有宿仇，多留一个时辰，便多添一份仇恨。”
　　裘天霸道：“你在正定做知府，他未必不知道。哪有明知是虎口，却硬往里面钻的？大人，千万不要一时动怒，误了大事。”
　　董玉昆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喝道：“张昊，你为何前来正定，从实招来！”
　　张昊道：“董玉昆，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董玉昆怒道：“不用大刑，谅你也不肯招。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于是，如狼似虎的衙役，抢起大棍，雨点般地打在张昊的身上。那张昊，偌大的年纪，如何经受得住？顷刻之间，他已是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然而，面对有刻骨仇恨的狗官，张昊硬是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没有讨一声饶。
　　“董玉昆！你陷害忠良，坑害百姓，贪赃枉法，无恶不作！如今你的死期已到，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打！给我往死里打！”
　　尽管刑棍无情，打在身上钻心的疼，但是张昊却依然不住地破口大骂。几次昏死，又几次醒来，直把那些衙役累得呼呼直喘，也没有从他的口里挖出半句口供。
　　裘天霸看在眼里，由不得暗暗钦佩张昊的骨气。他见这样的拷打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于是，他灵机一动，叫人唤来了一心等着领赏的李三。
　　俄顷，李三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大堂，一见那拷打人的阵势，心里竟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起来。
　　裘天霸问道：“李三，你可认识此人？”
　　李三仔细地看了看，道：“禀告大人，他就是那伙人中的一员。吃酒时，他说什么也不肯上席，非要到街上闲逛。这老东西，脾气倔的很呢！”
　　董玉昆喝道：“混账东西！这个情况，你为什么早不讲？”
　　李三嘻嘻笑道：“大人，小的一时疏忽，把他给忘了。再说，不过是一个快入土的老家伙，抓不抓他，又有什么关系？大人，这里若是没我的事了，是不是把那赏钱早些赐给小人，我……”
　　董玉昆骂道：“住口！你这个王八孙子，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来人哪，拖下去给我重打四十，赶出门外！”
　　于是，几条大汉像捉小鸡似的，把李三拖下大堂，好一顿臭打。那杀猪般的嚎叫，响个不停。这也是李三罪有应得，赏钱没有拿到，却挨了一顿板子。
　　
　　大堂上，张昊虽然伤痕累累，却毫无惧色。董玉昆一时也拿他没法儿，想要杀他，却又一次被裘天霸阻止了。
　　裘天霸道：“大人，杀了他，如同捻死一只蚂蚁。留着他的性命，却大有用处。”
　　董玉昆道：“留他何用？”
　　裘天霸道：“他的同伙，知他被捕，必来救他，我们正好一网打尽。他若是死了，就做不成钓饵啦！”
　　董玉昆闻听，连连点头，便吩咐衙役将张昊押回大牢，好生看管。张昊临被押走时，仍然大骂董玉昆。
　　裘天霸道：“大人，你与张昊如何结下的宿仇？”
　　董玉昆道：“说来话长。当年，我在大名任知府，张昊是总兵叶天泰的偏将。只因叶天泰与‘邪仙魔教’为敌，被派。来的刺客杀害。于是，我就派人将其母子保护起来。不想张昊贪图叶天泰的七星天罡剑，偷偷将总兵夫人诱骗出去。我得知此事，便派人追赶。结果他狗急跳墙，竟把总兵夫人杀了，反尔放出谣言，说是总兵夫人死在我手。”
　　裘夫霸哈哈笑道：“大人，恐怕你是言不由衷吧！”
　　董玉昆怔住了，问道：“天霸兄何出此言？”
　　裘天霸道：“大人，叶天泰之子，叫什么名字？”
　　董玉昆道：“那时他尚在襁褓之中，我只知他乳名叫星儿。”
　　裘天霸道：“只怕星儿，就是击杀三公子的醉侠叶雄飞。”
　　董玉昆大惊道：“天霸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裘天霸道：“眼看董府就要大祸临头，我哪里有心思开玩笑？”
　　董玉昆变了脸色，急忙问道；“请天霸兄指教！”
　　裘天霸道：“依我之见，叶雄飞与张昊同时在正定城内出现，决非偶然。而杨显德等人又与张昊同行，更是事出有因。当年，大人派员追杀叶总兵的夫人，我早有所耳闻。与其说张昊贪图七星天罡剑，不如说是大人志在必夺。而今，叶雄飞已经长大成人，并学得惊人的武功。只怕他此番来到正定府，志在报仇雪恨吧！”
　　董玉昆闻听，不由得低下头来，闷声不响。
　　袭天霸又道：“大人，以往的事情，我们不再谈了。我既是你的深交，又是三位公子的师父，眼看董府遇难，我岂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董玉昆连忙起身，冲裘天霸一揖到地，感激涕零地说道：“天霸兄，我一家的性命，都系在你的身上啦！”
　　站在董玉昆两旁的董虎和董彪，见父亲这般模样儿，颇有些不以为然。见父亲向裘天霸施大礼，也只好随着董玉昆做做样子。
　　裘天霸道：“叶雄飞和杨显德之流，可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尽管我的虎头钩威镇四方，也须小心防备不速之客。为了提防万一，我即刻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到太行二怪手中。他们一来，这官邸上下，便可万无一失啦！”
　　董玉昆听罢大喜，忙将裘天霸重新请到花厅，并备下纸墨，眼巴巴地看着裘天霸龙飞凤舞地挥动毫笔，写下了一封对董玉昆来说，价值千金的书信。董玉昆将信拿在手里，急忙唤来听差，着令十万火急地把信送出去。
　　董虎道：“父亲大人，召来太行二怪助我们一臂之力，固然不错。可是，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董彪也道：“三弟尸骨未寒，正等着我们替他报仇。我们怎可守在府中，只等着人家打上门来？”
　　裘天霸笑道：“你们两人的话，都没有错。不过，我虽未与叶雄飞交过手，但以他击杀三公子的情势，料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况且，杨显德乃是远近闻名的武林高手，他又带来一帮弟兄，岂可等闲视之？如今，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不取守势，必然要吃大亏。官邸外面的事，自有正定总兵大人负责清巢。你我三人，一步也不能离开府中。”
　　董玉昆道：“董虎、董彪，你们不可造次。你们必须遵照师父的调度，若敢违令，我定不饶！”
　　董虎和董彪尽管心中有些悻悻然，却也不敢违抗父命。而况，野蜘蛛裘天霸武功非凡，骄横不可一世，从未向谁服过软。今日却如此谨慎，可见敌手非同一般。裘天霸见他弟兄二人默默不语，深怕他们不知轻重，干出蠢事来，那两道粗眉不禁拧在了一起。
　　董玉昆生怕两个儿子惹恼了裘天霸，便道：“你们下去吧，我和你们的师父还有话要说。”
　　董虎和董彪答应一声，便双双走出了花厅。
　　董玉昆叹道：董玉昆叹道：“这两个畜生，平日娇纵惯了，竟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裘天霸道：“这也怪不得他们。自习武以来，不曾输给哪一个，自然添了傲气。这是为师的过错。”
　　董玉昆忙道：“天霸兄，‘子不教，父之过’，其责任不在你的身上。”
　　裘天霸道：“大人，有一事我想应该告诉你了。不过，我讲出来之后，必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裘天霸的神态非常严肃，竟使董玉昆也变得紧张起来。
　　董玉昆道：“我对天起誓，若不守口如瓶，必遭天雷！”
　　袭天霸道：“我本是‘邪仙魔教’的门生，在此地落脚，乃是受教主之命。我的使命，是雄踞正定府境。一旦‘邪仙魔教’成了大事，我便是这一方土地的主宰。不过，你若识时务，肯皈依‘邪仙魔教’，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董玉昆忙道：“天霸兄，‘邪仙魔教？的势力，我早有耳闻，只是苦于报效无门。今日得到你的教化，实乃三生有幸！”
　　言讫，董玉昆竟双膝跪下，匍伏在裘天霸脚下，将其视为至尊。裘天霸忙把董玉昆扶了起来，面含微笑。
　　裘天霸道：“大人，只此一次，他日切不可如此。免得被人看出端倪，反倒坏了圣教的大事。”
　　董玉昆忙道：“好，好，我记下了！”
　　裘天霸道：“大人，现在你总算明白我为何要与叶、杨等人拼死一争，又为何要请太行二怪前来助阵。不瞒你说，我早已秘密派人向教主告急，请求他们速来救援。”
　　董玉昆道：“眼下的情势，真的十分危险吗？”
　　裘天霸道：“实话对你说了吧！当时闻听三公子被一白衣人击杀，我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李三前来密告，我方知是‘邪仙魔教’的劲敌叶雄飞。本想从张昊和那店主口中，了解一些有关叶雄飞的情况，结果未能如愿。却从你这里，证实了叶雄飞乃是叶天泰之子。也许你不会想到，刺杀叶天泰的正是敝人。故尔，你我必须同心合力，灭掉叶雄飞，剪除后患。”
　　董玉昆恍然大悟道：“此时我才真正明白啦！”
　　话音方住，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董玉昆和裘天霸顿时吓得变了脸色。裘天霸哪里还敢怠慢，慌忙抽出浑天虎头双钩，飞身越出花厅。此刻，董玉昆早已筛糠般地抖个不停。他见裘天霸蹿出了花厅，竟然忘了喊叫，不顾一切地奔向花厅的后门，没死没活地逃命去了。
　　野蜘蛛裘天霸来到屋外，只见一条白影腾空而起，飞上了屋檐，便大喊一声“拿刺客”，也一抖身形，直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