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斯水微澜（6）

　　晏子初回到家里已经快十一点了，赶紧洗了一个澡，一身的透汗才消灭干净。没有开灯，静静躺在床上，身边空荡荡的，看着远处热电厂的灯光，默默想着心事。今天的心情有些沉重，郑总走了，方芳和杨中，自己的房子，一股脑涌上头来，晏子初突然感觉，自己如同多年前在设备厂时一样，脆弱得像大海里的小船……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分明是一个女人在大声呻吟，静静的夜，特别清晰。晏子初苦笑一声，知道是楼上的小两口在做爱。这楼层隔音不好，时常会听到别人家的声音。自从有了格格后，两个人都很克制自己，也许是忙碌，也许日子久了，已经很少能在一起亲热了。
　　楼上声音持续很长时间，床板嘎嘎直响，间杂女人不知疲倦的叫声，最后在一阵急速的敲击声中结束。晏子初想到了“精彩”二字来形容，却分明听到单元里“咣当”一声关门声，想必是别的邻居在抗议。晏子初不觉感到可笑，却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感觉，不知不觉想到方芳，心猿意马之间，还是很快想到，自己得好好找房子了，在这住，多少对孩子不好。
　　胡思乱想一番后，又昏昏沉沉睡去，再醒来已是早晨六点半了。饭也没顾得上吃，洗洗脸，就出了门，门口正碰见楼上那个小女人，微笑着冲他打招呼，晏子初客气地谦让她先走，而且故意走得很慢，看那个女人在前面款款而行，及至小女人拐出单元门，忽然间觉得自己很无聊。
　　上午忙了些凭证的粘贴，统计了些材料，电话除了木子以外，没有别人的，木子倒也不再生气，而是让他关注关注房子。中午时，大家都去食堂吃饭，晏子初是第二批吃饭，却看见邱萍萍也在这里吃饭，邱萍萍有些不自在，晏子初却正眼都没瞧她，就入座吃上了。别人都在逗着闲话，身边的林枫没有说啥，晏子初电话响，却是方芳，说下午到汇丰来调研，问他在不在？晏子初说不会出去。黄小飞听到了，晏子初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乡里通知，来公司调研这事。王斌听了，来了句：“那个女乡长和你挺熟啊！汇丰公司大领导都不通知，直接找你！”晏子初听出话外之音，笑道：“我有什么办法？往日都留的我的电话，以后小飞多和她接触，我就省心了！”黄小飞笑着说：“昨天村里来普查流动人口，还打听最近乡里来人没有，我说没有，今天不就来了麽！”晏子初心里画了一个圈，很快和查账的事对上勾，心中暗想这个佟正兴果然有头脑，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回办公室了。黄小飞心里不大痛快，但还是安排邱萍萍买些水果，让林枫把会议室收拾一下。
　　佟正兴让村主任等人到企业，调查的结果让他很失望。没有什么信息反馈回来说最近乡里来人了，看样子不是企业主动说了，那只能说明是方芳看出了自己的破绽，或者她比较熟悉的人告诉了她。佟正兴细细筛选了村里这些企业，不由自主想到了晏子初。难道会是他？佟正兴想想都觉得可能。于是，他赶紧给靳局长打了一个电话，靳局长不以为然道：“你就胡乱猜吧，怎么可能呢？晏子初我不太熟悉，但方芳我还是了解的，这事我和鲁区长打招呼了，你象征性的交点款就得了，过几天，我请鲁区长和方芳吃饭，你也来参加，这事就过去了！”佟正兴嘴里答应着，心里却非常的不痛快。
　　与此同时，晏子初也在琢磨这件事，黄小飞无意中说了村里的事，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事，说明佟正兴已经怀疑有人告密。佟正兴是只老狐狸，这么些年的交往，已经让汇丰公司对他很了解了。晏子初想了事情的结果，自己是坚决不能承认的。
　　这时，林枫走了进来，看晏子初一个人，看着窗外想事，笑着说道：“昨晚还行吧！看你上午忙，也没有问问！”晏子初回头看看她，说：“没事，在歌厅喝了不少啤酒，没喝多！”林枫点点头，说：“齐心生个男孩，刚才还议论要去看看呢！”晏子初“哦”了一声，说：“等她办满月，我再去吧！”
　　“你说乡长要来公司，黄小飞好像不太高兴！”
　　“有什么不高兴的？又不是我主动找的乡长？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直接告诉找黄小飞得了！”
　　林枫叹了口气，说：“其实真没什么，就是人多嘴杂！”幽幽看一眼晏子初，道，“你也注意些，多和别人说说笑笑，虽然很无聊，但这个企业你还是不知道吗？素质低的人太多了，你格格不入的，大家瞧着不舒服！”
　　晏子初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林枫，觉得她很美，不觉笑道：“我怎么看你越来越瘦，越来越漂亮了呢！”林枫心中一叹，强笑道：“没个正经！人家好心告诉你，你还和我说别的。”转身就出去了。
　　吴大庆经常打电话给林枫，林枫却很少接，周末送思瑶回家，自己也是板着脸。吴大庆倒很殷切地伺候思瑶，对自己也是关心，但自己心里还是过不来那个劲，每当吴大庆伸手碰自己时，自己都觉得恶心，吴大庆知道自己的错，从不敢强来。
　　林枫到会议室收拾一下，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不想看见小童在楼下和新来的车间丁主任争吵，小童已经涨红了脸，正逢午休，不少工人也过来凑热闹，林枫赶紧告诉晏子初，自己急忙下了楼。
　　原来小童因为每天下午都要给总部报表，就把报销时间定在每天下午三点，三点以后，就不再报销。一直这个规矩大家都遵守，新来的丁主任是章总的远房亲戚，平日里就很硬气，工人找他签字，然后到财务报销，小童给拒绝了几次，丁主任感觉很没面子，今天堵住小童质问。
　　林枫过去挡在两个人中旬，笑着说：“丁主任，有话好商量，在外面争吵，影响不好！”丁主任瞧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可说的！凭什么不给报销？”小童刚想说话，晏子初走了过来，笑道：“都散了吧，散了吧！小童，你回办公室去！”工人们陆陆续续走了，丁主任看着晏子初，晏子初说：“财务有规定，每天下午三点不再给报销，可以第二天报；我们不是冲你，丁主任，只要票据审核合格，我们就给报。”
　　丁主任冷笑道：“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工人三点半就上岗了，哪有时间报销？”晏子初不动声色道：“工人每天上午八点下班，可以来报么？或者下午一点来，也可以啊！”丁主任说：“工人忙了一晚上，又累又乏，不睡会觉啊！你们财务就应该为工人服务，改改你们的死规矩！”
　　晏子初笑了笑，说：“真对不起，财务就这个规矩，相信总部也是这么规定的，你可以问问！还有，不要因为一点小事造谣财务蛮横，我和小童都在这，我们一直都兢兢业业，别乱说我们！”丁主任眼睛一翻，刚想说话，林枫过来把晏子初拉走，说：“一会来人了，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丁主任，你也消消火，大家关起门来，不是一家人么？有事好商量！”
　　远处，王斌和乔住幸灾乐祸地看着。
　　小童回到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晏子初让林枫劝劝，自己径直去找黄小飞。黄小飞已经知道了，说：“一会乡里就来人了，等她们走了，我们再研究！”
　　下午，方芳陪同区里的穆局长来公司调研，黄小飞和晏子初出面接待，在会议室内，方芳故意让晏子初回答各种问题，弄得黄小飞非常不自在。晏子初想起郑总的话，把一些问题和情况留给了黄小飞。穆局长刚刚接手经贸局，非得要去车间参观。黄小飞就陪同他过去，方芳故意走在后面，晏子初就陪着她，方芳轻声说：“杨中已经向我求婚了！”晏子初愣了一下，说：“有点太快了吧！”方芳道：“嗯，我没答应，说认识不到三个月，有点太急了！”并说杨中答应，将来给她调回市内工作，别在农村待着了。
　　晏子初有些沉默，甚至不知说什么好。方芳看着这个不高兴的男人，说：“我不没答应嚒！”晏子初摆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他有股冲劲，答应你的事能办成！只是有些毛躁，他不会不知道你和鲁区长的关系吧！”两个人在一堆成品前站定，方芳平静说道：“我说过了，我不会答应的。”
　　晏子初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越发觉得这个女人温婉动人，心里多少有些释怀，不觉笑道：“杨中人不错，前途也挺好的，你和他挺般配的！”方芳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给我出什么好主意！我不是太喜欢他，可能和你有关系，你也知道，我今年三十二了，爸妈催得紧！你说我怎么办？”晏子初心里很是酸楚，脸上却轻轻一笑，说：“嫁给我好了！”方芳目光一亮，说：“你敢吗？”
　　晏子初“嘿嘿”一笑，说：“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方芳一脸期待，说：“我可当真了！”晏子初急忙摆摆手，说：“你可别吓唬我，我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方芳怔怔看着远方，悄然叹了口气，说：“你呀，你！”二人目光相遇，却都是不知该说什么好。那边，穆局长看得很高兴，瞧见方芳和晏子初有说有笑的，便走了过来，说：“方乡长，你的辖区里有这么好的企业，真是难得！”方芳一语双关道：“好是好，就是胆子太小！步子再大些，发展的机会就会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