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凤凰山上的祭奠

　　1978年底，王校长因病提前退休，宋老师也一块退休。刘副校长接替了校长职务。郑峰老师1980年春天担任了学校教导主任的职务。陈副校长1978年了考上了河北大学政治系马列主义专业。他每年暑假和寒假都回学校看看，计划毕业前考北京大学的马列主义专业的研究生。
　　今天是1981年2月4日，旧历年的腊月三十，明天就是传统节日鸡年春节的大年初一啦。张慧明昨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直到天亮。闹表一响，他就赶紧穿衣起床。比他早起来半个小时的爸爸，此时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张主任每天早晨起来锻炼半个小时的身体，锻炼内容是一个样的，那就是做一遍第五套广播体操。他的嘴就是广播体操的伴奏音乐，在自己嘴巴的音乐伴奏下，他舒展臂膀和腿脚。尽管慧明蹑手蹑脚，但还是惊动了他：“慧明，起这么早干什么？”
　　“爸爸，我们今天同学到学校集体活动。”张慧明对爸爸说。
　　张主任‘哦’了一声，做完第五套广播体操以后，他离开家门，围着营区开始散步了。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散完步回来，正好老伴给他做好了早饭。他就洗漱一下，扭开熊猫牌收音机，坐到客厅的饭桌上边听早新闻边吃早饭。早饭以后，他就穿上军装在大衣柜前照一照，系好风纪扣，然后去到政治部上班。
　　张慧明匆匆吃了几口妈妈做的早饭，然后给杨艳红家打了个电话，杨艳红也已经起床了。不一会的工夫，站在广场中央拿上一卷纸和一个镜框的张慧明就看见杨艳红、赵丽娟、冉姝莉、欧阳洁等一帮女生每个人手里提着些东西向他这里走来。走到跟前，赵丽娟问：“慧明，于杰他们什么时候来呀？”
　　“他们直接去学校大门口等我们。”张慧明说。
　　“我听说郑大力也回来探亲啦。”杨艳红说。
　　“是回来了，我昨天去找于杰玩，郑大力也去了。他78年底去当的兵，现在已经是个班长了，而且还入了党。”张慧明说。
　　“大力挺进步的呀，不错，经过部队这个大熔炉的锻造，他这个浪子成了匹骏马啦。“赵丽娟笑着赞许道。
　　“慧明，还等谁啊？”杨艳红问站在那里张望的张慧明。
　　“嘉伟和欧阳。”张慧明说。
　　“嘉伟也回来啦？”赵丽娟问。
　　“他刚回来几天，他们学校放假晚一点。昨晚他去我们家吃的晚饭。”张慧明说。
　　“欧阳也来吗？”赵丽娟问。
　　“嘉伟说她今天休班也来。”张慧明说，“我听嘉伟说，欧阳已经提干了，穿上四个兜的军装了。过去是卫生队的护理员，现在是卫生队的护士啦，正排级。”
　　“还是人家牛气啊，成大军官了，咱们还没毕业呢。”赵丽娟羡慕地说。
　　冉姝莉说：“咱们不能和人家比呀，人家有个当师长的爸爸。”
　　“是啊，人家有个好爸爸。”杨艳红说，“我听说嘉伟学习挺好的，有可能出国留学。”
　　“是吗？这么好吗？”赵丽娟惊奇说。
　　“昨晚嘉伟也跟我说了。”张慧明说，“他说外交部准备从他们系选派10个人到欧美国家去留学深造，留学归来后，进外交部工作。”
　　正说着，张慧明说：“嘉伟和欧阳来了。”
　　大家就向远处看，就见江嘉伟和欧阳从师首长家属区那边走过来。走近了人们发现，江嘉伟的个头又长了一头，个子还是那么瘦条，戴着一副近视镜，使他显得很斯文，他78年考上了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英语系。一身蓝色军装的欧阳洁显得更漂亮了，英姿勃发中透着美丽，俨然一个标准美貌的女军人的形象。她78年底参军入伍，在场站卫生队当了一名护理员。快走到大家跟前的时候，赵丽娟鼓掌说：“好一对郎才女貌啊……嘉伟风流倜傥，欧阳飒爽英姿又美丽迷人……哈哈……”
　　江嘉伟不好意思地站在了一边，欧阳的脸红了。她白了赵丽娟一眼，低下了头。杨艳红说：“慧明，人到齐了，走吧？”
　　“好吧，咱们走，去学校去。”张慧明看了大家一眼说。
　　他们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于杰他们一帮学生已经来了。一身绿军装的郑大力，现在是北京军区某部驻某海岛守备连的一名班长。站在他身边的是梅霞霞，她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在县百货大楼当上了一名售货员。兰平和于杰站在一起，他1978年考上了省体育学院，现在是大二的学生，和于杰是校友。于杰对张慧明说：“县城的就我们四个同学，全部到齐啦。”
　　张慧明说：“周大林说他们也要来的，怎么还不来呢。”说完他往周大林他们来的方向张望着。
　　郑大力说：“你们听说了没有，去年春节前吴建军和吴惠娥结婚了。他们是先结婚，等到了结婚年龄再抱着孩子去登记。”
　　赵丽娟笑着说：“我早就听说了，人家结婚五个月，吴惠娥就生了个女儿。听说她还要再生个儿子。哈哈……”
　　“看看人家俩人都人父人母了，咱们还孩子一般天真烂漫……”杨艳红笑着说。
　　又过了一会，远远就看见来了一帮人。眼尖的赵丽娟说：“大林他们来了。”
　　果然，周大林和刘伟、卞翠香、吴惠娥、吴建军他们一帮家住农村的同学们来了。赵丽娟一见吴惠娥就开玩笑说：“惠娥，怎么没抱着你女儿来让我们看看，你女儿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抽空到我们家去玩的时候去看吧，天太冷了，抱出来怕她感冒了。”吴惠娥大大方方地说，显得很自然。
　　张慧明说：“该来的同学们基本上都来了。这样吧，我进学校叫郑老师，你们等着我。”张慧明说完要进学校，看大门的大爷问他找谁？张慧明说：“我找郑峰老师。”
　　“郑老师和来学校实习的雷老师已经上山啦。”看门大爷说。
　　“大爷，他们什么时候上山的？”张慧明问。
　　“刚走。”大爷说。
　　“那就谢谢你了大爷。”张慧明说，然后折回身来对站在大门外的同学们说，“同学们，郑老师和雷老师已经上山了，我们也上山吧。”
　　同学们就开始默默地绕过学校向凤凰山走去。凤凰山北山破中央地带是沙龙公社的一块公共墓地，这是一个小型的烈士陵园。安葬着战争年代和和平建设时期一部分烈士的英骨和一部分各行各业受人尊敬和爱戴的人士的骨灰。陵园里载满了古柏和松树，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
　　来到半山腰上的烈士陵园里，远远就看见郑老师和雷老师的身影。他们身边还站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她是郑老师和元老师的女儿——夏雪。
　　他们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行走的脚步。终于他们来到了元老师的墓碑前。这是他们第三年来这里给元老师上坟啦。
　　元老师是1978年的秋天去世的。她是倒在讲台上的，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死于脑出血。那时候，他们的女儿夏雪刚刚两个月。1979年春节前放寒假回来，同学们得到了这个噩耗，他们不相信这个事实……大年三十，他们几十名同学来到烈士陵园里给元老师上坟，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元老师的墓碑前放声痛哭……郑老师告诉同学们，他在整理元老师的遗物时，发现元老师曾写过一篇日记，她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假如有一天我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我有一个最后的请求，请组织上考虑，我死后把我葬在凤凰山上吧，在山上我可以看到学校，看到学生们的身影，听到学生们跑操的脚步声，听到上课的铃声……
　　同学们读完元老师这篇日记后，个个失声痛哭……
　　从此以后，他们约定每年的大年三十这一天，他们相约来给元老师上坟。今年这是第三个年头了。来到元老师的墓碑前，同学们开始忙了起来。同学们纷纷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炸肉，炸鱼，点心，水果，水饺，馒头……摆在元老师的墓碑前，然后，卞翠香和吴惠娥点上了一把香……
　　杨艳红默默地用一条干净的白毛巾给元老师擦拭青色大理石墓碑和镶在墓碑上的元老师的照片。她擦的很仔细，很慢，边擦边自言自语地说：“元老师，又是一年啦，今天又是年三十，我们来给您上坟来了。我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我的决心没有变，我毕了业就来咱们县二中当老师。我今年暑假的时候就已经和雷老师来学校实习啦。你放心吧元老师，我一定会像你那样当一名好老师的，兢兢业业地工作，教书育人，为人师表……”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墓碑上……
　　赵丽娟从自己的提包里掏出一本书来，摆在墓碑的跟前：“元老师，我的长篇小说《春的季节》终于出版了，待会我把它烧给你，你在那边好好地给我看看……”赵丽娟哽咽了……
　　张慧明默默地把给元老师画的素描像镶在了那个拿来的镜框里，然后把它摆放在赵丽娟那部小说的旁边。他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他画的那幅元老师画像，泪水情不自禁地淌下……
　　郑大力脱下了军帽，立正站立在那里，他的眼里涌满了泪水……“元老师，我以前错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啦……”
　　周大林从书包中拿出来一叠冥纸来，放在一边，准备一会烧。
　　雷老师抱着小夏雪默默站在一边，他的眼里也涌满了泪水。欧阳把刚做的一朵小白花别在了小夏雪的胸前。她和梅霞霞叠了一些小白花摆放在墓碑前。
　　冉姝莉给元老师谱了一首安魂曲，她在心中轻轻哼唱着……她想象着元老师肯定能听到她的曲子，她仿佛看见元老师听到曲子后笑了……
　　那把香快燃完的时候，雷老师对周大力说：“大林，烧纸吧。”
　　周大林就点燃了那叠冥纸燃烧了起来，赵丽娟把自己那本小说一页一页地撕下来放进了火中：“元老师，你对我的小说要多提意见啊……”
　　郑大力和兰平在旁边燃放了一挂鞭炮……
　　冥纸和赵丽娟的小说烧完了以后，雷老师和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在元老师的墓碑前齐刷刷地跪下，冲墓碑连磕了三个头……
　　临走的时候，郑大力立正端端正正地给元老师的画像敬了个军礼。其他同学也是一走一回头地离开元老师，离开了烈士陵园……
　　
　　 （完本）
　　 2012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