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多面”江湖

　　“留下，你们会丢掉性命的。让你们走是为你们好。实不相瞒，我们这个村子估计保不住了，怕是要村毁人亡。你们看到的这些尸体是染病死的。”说了这些，老者陷入深深的沉思。
　　“几个月前，首先是村里的牲畜接二连三得病，牛羊猪狗一死就是一片一片的；后来就有上了年龄的老人和孩子得病。起先大家都没怎么在意，以为是气候因素造成的，直到牲畜死亡数目骤增，村里的人们都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接着就有人出现死亡，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这个可怕的方向蔓延。越来越多，太惨了。”
　　听老者的叙述赵湘灵的眼前出现着一幕幕惨象。
　　她再一次感到了生命的无能为力，至少在牛背村是这样的：“你们就没有找找原因吗？”
　　“找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找原因？但是到现在也没找到。”
　　“为什么要火烧尸体呢？”
　　“因为所有的并发症都是身上起疹子，然后是体温急剧下降，最后是在抽搐中结束生命的。我和几位老者是看着有的人‘走’的。病人生前极度痛苦，因为有的人‘走’的时候面部表情几乎变形。我们为了让死者死后不再有生前的痛苦，所以就决定把尸体烧掉。”说到这里几个人的眼里都是泪水。“生命是一种过程，死亡只是一种形式。愿他们不再在痛苦煎熬！”
　　“大伯，我能做点什么？”
　　老者们听到这话不敢相信。看着眼前的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们走吧！”
　　“走？”赵湘灵不是在反问老者，似乎是在反问自己！“我来帮你们找找病因，兴许……”人在绝望中是不会放掉任何一丝的希望，即使非常地渺茫。
　　就这样赵湘灵、丫二留下来。丫二对于眼前的一切没办法缓过神来接受。双眼泪水模糊、身体僵硬在那里呆呆的。赵湘灵摇晃了下丫二，丫二才缓过来。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让人没办法呼吸！
　　赵湘灵一下子站了起来，笔直笔直的：“老伯，你们带我到处转转，我来找找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几个老人佝偻着腰、背明显地驼着，每个人像是背着千斤的重物致使腰弯了，但脚下的步子却很是灵便。其中一个老者向那几个抬尸人说道：“收拾完这里你们先回去吧，明天等我钟声。”说完便和其他几位一起给赵湘灵和丫二带路。
　　老者告诉赵湘灵，由于现在情况特殊，所以以钟声为信号，来传达和释放信息，集合大家。一阵风吹来，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丝的生机。两边的街道上杂草从地缝中钻出，拼命地挤着脑袋探望着外面，似乎在窥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赵湘灵环顾了下四周。这个村庄比他们想象的大很多，大概是个“米”字形结构，应该有几百户人家。由于病情影响，缺少了往日的烟火气息。赵湘灵边走边和老者说：“咱们这村上没有懂医术的？”
　　“村上是有个懂点医术的，但是前几天他也死了。他说这是霍乱。”
　　一听霍乱，赵湘灵心里“咯噔”了一下。
　　懂点医术的先生都死了！丫二越听越感到后怕，她现在算是清醒得很！
　　“大伯，那位先生生前还说了什么？”
　　“先生说尸体要烧掉，处理不好的话后果很严重；还说大家都要待在家中，弄不好大家都会死去。生前他一直在找医治大家的方法，只可惜到临终也没有研究出来。”
　　“你带我去先生之前研究的地方看看。”
　　一个老者说“我来带路”，说着就走在前面。
　　突然一户人家传出了哭声。声音很大，是个女人的声音。
　　“大伯怎么了？”见老者一抹眼泪，赵湘灵问道。
　　“他家应该出事了。”
　　“去看看！”
　　几个人一起奔向哭声的地方。门窗是紧闭的，哭音从门窗的缝隙中传了出来，钻进赵湘灵、丫二他们的耳朵里。起初只有女人的哭声，走近了听清还混杂着孩子的哭声以及有男子的吼叫声。
　　大概是这样的，女的在大声哀求，丈夫在狂吼。“孩子还小！孩子还小！”“你醒醒吧！他染病了，他会死，他马上会死，把他推出去！”“不要不要！我求求你！”还听到，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摔倒了的声音。
　　接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孩子几乎是被挤推了出来，那扇门几乎是没有被打开过。
　　孩子一个踉跄倒趴在了赵湘灵、丫二他们面前，停止了哭泣。他应该是被惊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群人。
　　赵湘灵一下子就注意到小孩侧脸和脖子上殷红的疹子，但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小孩体虚，以至于他努力撑地想爬起却没有爬起来。
　　丫二上前扶起小孩，老者问道：“你是伢子？”
　　“嗯！”小孩的声音很微弱，抬起眼皮。
　　大家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丫二背扶着伢子离开了。门后窗户后面的哭声和吼声停了下来，只有哀哀的哭泣的声音，声音小得听不见。透过门缝窗户缝，你似乎感觉到那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天已经黑了，流夏看着这群人。夜色下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他在心中想道，不找了吧！找自己的记忆有什么用呢？或许从前的那个自己就根本不存在！也许从封岁老头救回他的那个时刻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开始讨厌那个支离破碎的记忆和痛不欲生的头痛。
　　他奇怪地想起秦婉音那个以音律为伴的女人。或许她的身心是美好的，自从楚天阁分别之后就没有她的信息，也不知道她那边有没有其它消息。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地巧合。几百里之外的秦婉音同在一片天底下的她这刻也在想着流夏，眼前出现着他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及多次在一起的场景。旁边燃着的篝火，拴在树旁的马时不时脑袋上扬下俯。坐在路边石阶上的她不觉嘴边露出一丝浅笑。
　　随着夜色正浓，流夏来到院落当中闲庭信步。
　　“刘侠士，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被这一问，流夏回过神来。说话的正是启天。这时大队人马已经安顿在一家僻静的客栈当中，由于夜晚的原因大家只好止步于此。
　　“哦！是启兄。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都没来得及跟启兄正式讨教。看着启兄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好像我们哪里见过？”
　　“哪里见过？”
　　“启兄，你认识我吗？我之前的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这里应该是受过伤之类，还是有过其它什么。”说着流夏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启天盯着流夏看，他心中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地说道“也许吧”。忽然，他转过头来问道：“你相信沙咒吗？”
　　“沙咒？听说过，没见过。你说的是龙吟咀的传言吗？”
　　启天接着说：“沙咒我相信。”自信满满的，很难相信一个江湖中人，相信一个神秘没来由的传言。说的好像他知道什么似的，嘴角挂着不太明显得意的笑。
　　两个人在院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罗绮、九云集结了峰脉当中精兵强将，在最短的时间组建了一支夜行队，准备连夜进入沙漠当中。在请示过亓慕峰之后他们即刻启程，对于此次进入沙漠做了详细部署。当一切妥当之后，一支神秘的队伍，在黑夜的掩护下向沙漠挺进，刹那间消失在黑暗的夜色当中。
　　第二天的黎明来得分外早，仿佛已经等不及了。一切都在预示着终将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飞云庄里气氛异常地凝重，赵飞云再也收不住脾气，内心的焦虑已经上升到了极点。赵湘灵出走好几天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这在他这个做父亲的看来不同寻常，很是牵肠挂肚、放心不下。这会他正在书房来回地走动。说话还召唤了手下人去打探七煞的行踪。
　　只听来人说道：“七煞暂没有消息。”
　　赵飞云看了一眼侍从，眼睛直直地盯着。
　　说来也怪，七煞办事从来没有出现过此类纰漏，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赵飞云想着，吩咐道：“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退下吧。”
　　侍从退了出来。就在这时，使煞匆忙的步伐出现在通往书房的路上，来到了赵飞云的书房：“快去禀报，我要见庄主。”
　　不等侍从反应，书房里的赵飞云直接唤使煞——茯苓力进来。
　　“怎么样？怎么就你一个？唐独参呢？灵儿呢？”赵飞云一下子问出了几个问题。
　　“小姐找到了，又给弄丢了。”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们赫赫有名的七煞让一个小丫头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溜走？”赵飞云说话的语气有些轻佻得不可思议的成分，同时又为赵湘灵能顺利溜走有一丝的得意。
　　“庄主，我们汗颜。只是当时……”茯苓力把当时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我们本来找到小姐打算带回来，但是却让小姐她们给再次跑丢了。我们正在全力找寻。从目前的地形图上来看，小姐她们应该是走进了一个叫牛背山的村庄。为防止小姐再次跑丢，唐兄知道庄主担心所以让我先行回来告诉庄主。哦！还有一个消息，我们七煞在寻找小姐的路上发现，有部分江湖人士集结一路向西。”
　　“好！”赵飞云吩咐如下，“转告唐独参务必找到小姐，确保安全。尽快解决此事，后面还有任务。”
　　第二个信息对于赵飞云来说，茯苓力没有感到有丝毫的作用，是他想错了，还是唐独参疑心太重了？总之七煞当中唯有唐独参当数最具沉稳机制，这也是大家追随他的原因。听唐兄的总没错。想到这里，茯苓力不觉得摇了摇头，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着和其他人汇合。毕竟他们接下来还被安排了其它任务。吩咐护卫牵来自己的坐骑，扬鞭而去。
　　狂风起，沙画现；狂风停，出人形……
　　在通往龙吟咀的路上，有一位老妇人惦着脚尖走路。一会又傻笑嘴巴咧得很大，嘴里念念有词，行为举止很是怪异。她看见流夏一群人的时候，故意把嗓子扯得高高的，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她一样，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
　　至于她到底真傻还是假傻我们暂且不去管它，可看到她这样的人不免心里有些犯嘀咕。
　　忽然，她转过来对着这群人使劲地傻笑，而且还在揪自己的头发，看样子一定很痛苦；然后对着大家大声恶狠狠说道：“你们会死的，会死的。”
　　那声音像是被施了某种魔咒一般歇斯底里，眼神中没有半点的感情色彩。胆小的人被这一幕吓到了。都不禁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众人走过来将老妇人围住，有人则说：“你个死老婆子瞎说什么，发什么疯？”
　　启天接过话说道：“也许她没有瞎说，或许她真的疯了。”
　　众人被这句话说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瞎说还是没有瞎说，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这似乎对这群来说并不重要。
　　老妇人又自顾自地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就是听不听楚说的是什么！有人说失语症的人们有时会有这种表现，前期情绪异常激动后来就说不出来话了。那个年月那个江湖有谁会理会一个病人说的话呢？大家都自以为聪明，自命不凡。
　　“不要管她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我们今天就要进入这沙漠。”人群当中有人这样说道。
　　又回到龙吟咀了，流夏感觉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家一样，尽管出走没有多长时间，但就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沙漠边缘地带固有的气候气息和伴有沙尘中透着的那股特殊的味道，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吉云客栈矗立在那里，远远望去她就像龙吟咀的东大门。在这样一个大门里有吃有喝还有店住，所有的人不愿再走动了。歇歇脚——所有的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大家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吉云客栈：“快，快，快上菜上酒。一些江湖鼠辈开始叫嚣，吆五喝六开始装起了大爷。稍微有点江湖地位的江湖人士便不慌不忙、有板有眼地摆弄着他们那一套固有的动作模式：撩袍、右脚前划弧落座、挺胸正衣襟衣袍。
　　流夏看得头都有些大了，找了个墙角的位置，都没等店小二给他擦桌抹椅，就坐了下来。
　　“客官你要点啥？”
　　“我先坐会，你去招呼其他人。这会有你忙的。”
　　“好的！有事你招呼。”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罗绮和九云事先是知道的。罗绮看了一眼九云，意思是忙起来不要让他们看出端倪。九云会意地回望了一下。她们的目光只是对视一下，就跟常人一个看了一个一眼一样的。
　　“去把你们老板找来！”楚霸天说话了。由于刚才乱哄哄的，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个厉害的角色。
　　罗绮听见有人找自己，不紧不慢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当然这群人中有一部分人是认识罗绮的。
　　“哦，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正是！”罗绮感到此人有着强大的气场，但好像哪里又不对劲。此人初见给人一种威慑感。罗绮脑海中出现过楚霸天的影子，一闪而过。她好像见过他，应该是他小的时候。至于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太清了。可是她小时候怎么可能会见到他呢？不管了，不去想了。
　　“我是楚霸天，给我找一间上房。”
　　“你就是楚天阁主楚霸天？”罗绮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没说。招呼手下人去把天字号的房间收拾下，把饭菜做好送到楚阁主的房间去，“楚阁主，你这边请。”说着把楚霸天延请到了天字号房间。
　　几个随从一起跟了上去，在门口“一”字摆开守护。
　　人多的地方就有声音，特别是这种大众聚集的地方。一片嘈杂声此起彼伏。
　　流夏看着这群人的嘴脸，他此刻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跟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他喜欢静静观看周围的人，看他们的行为举止、表情动作言语及下意识动作。这时他就会感到周围都是动的，都在动，各种动。只有自己是静的，一动不动。这样的现象持续一会，他会有自己是不是死了的感觉。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
　　周围的人，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笑的笑，闹的闹，全然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他。
　　九云走了过来，落座在和流夏同一张桌子的位置：“哎！怪人，你上我们这不吃不喝你来看风景来了？我们这可是客栈。”
　　流夏看着眼前的九云，听出来她这是在调侃他：“知道，知道你们这是客栈——吉运客栈。”九云道：“吃点什么？怎么今天就你一个？”
　　“谁说我一个，这不这么多人吗？”说话还顺带做了一个向周围看的动作。
　　九云听见这话没理他：“快点，吃什么？”
　　“和之前一样，一斤牛肉、一碗面、一盘花生、一壶酒。”
　　流夏在龙吟咀呆了有些年了。镇子上和他不熟的人见了不理他，背地里叫他“怪人”。因为他的行为举止有时是很怪异，以至于好多人也都不怎么理他。
　　九云对他还是蛮好奇的，毕竟她是到处闯荡见过很多人和事的。她总觉得流夏应该身上有属于他自己的信息。好奇心促使她开始关注这个“怪人”。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他也卷入了寻找龙刺图的队伍中。看来她还是低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在想什么？”流夏见九云沉思便问道。“没有吗？我去给你看下吃的有没有做好。”说着起身便走向后厨。
　　大家饭饱酒足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要说今天进入沙漠好像也不太合适！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人说话。
　　这时罗绮说道：“诸位，我有个建议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讲来听听！”有人附和着。
　　“诸位，天色已经不早还不如在小店住上一晚，然后备足水和干粮，明日再赶路。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好！好！好！！还是老板娘想的周到。”
　　看到众人没有打算继续要行进的意愿，再看看二楼楚霸天住的天字号的房门紧闭着——自从楚霸天进去之后就再没打开过，流夏决定离开客栈回到自己原先住地方，明天一早赶来和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