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不转水转（二） 二十八章 心潮波澜 二十九章

　　工作不忙时，萧又仔细查看了患者的病历资料，包括工作单位、家庭住址、籍贯和姓名等，真是太吻合了。是他吗？难道真的是他吗？那也太巧合了！尽管如此，萧还是不能百分百确定。
　　很小的时候，自己离开家乡，至今已经几十年了，重名重姓轮廓相像的人实在太多了，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能贸然相认，以免留下笑柄。为此，萧通过医护人员和亲戚朋友细细了解——其实很多事情她早已了解过了，包括他的从军经历、各种故事，甚至传说，他的家庭情况等等，最后萧从内心里得出一个比较肯定的结论——是他，确认无疑！
　　这是自己多年来梦里相遇的那个人吗？是那个从小朝夕相处、有点自卑而又倔强的同桌吗？真是那个一别便杳无音信的“不讲情义”的家伙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萧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夜不能寐。真是应了那句话，山不转水转，地球那么小，总会有遇见的时候。就像古人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一个怎样的巧合，莫非原本就是个冥冥中的注定！
　　望着面前这个植物人男子，苍白无言，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睡在那里，只剩下维持生命的基本功能——呼吸和心跳，萧的情绪一下子又跌到了极点。难道上天注定，你我之间的重逢只能是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
　　或许这都是前世的安排，让你以这样的代价换取我女儿的生命奇迹，以此酬报前世的孽债！佛家讲的生命轮回难道就是这样的惊魂吗？
　　如果是这样，亲爱的，你可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这样的报恩太残忍，绝不是萧所希望的！因为在萧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至纯至美的愿望，愿天下的好人都能一生平安。可是，可是你的这个壮举实在让萧难以消受，无法释然啊！
　　
　　第二十八章心潮波澜
　　萧原本就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女子，虽然这些年经历坎坷，几次面临生活困境，但她骨子里的优良品质始终未曾改变。刚开始面对女儿的救命恩人时，她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全身心投入到拯救恩人的行动中，她想以自己的全力付出，一则报答救女之情；二来也希望通过自己与医护人员的密切配合，让恩人能够奇迹般地醒转过来，进而恢复健康。
　　自当确认面前的病人竟然是儿时的挚友，这些年自己始终不能忘怀的故人，恍然以这样的情景出现在面前，萧的内心是既惊喜万分又揪心重重。一般来说，久别重逢总是令人喜悦的，何况面前这个人曾在自己危难之时暗暗倾力相助，使自己度过困境，重新树立生活的信心，真想当面对他说一声“谢谢”。可是想到他现在处于这样一种生命状态，而自己除了尽力做一些微不足道的护理之外，几乎起不了多少实质性的作用。萧的心里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有时候她在心里责怪女儿，怎么那么不小心，但凡小心翼翼一些，何至于会发生这样大的事故，让恩人冒着生命危险，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真是不应该啊！
　　想到这些，她会流下泪水。可又一转念，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即便没有女儿这档子事，如果换作别人，他一样会见义勇为，奋不顾身，这是他骨子里固有的品质，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吧！
　　时时处处替别人着想，唯独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哎，这个人呐！
　　萧的心里波澜起伏，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儿时，那时自己是多么地纯净如水，童真善良，乐于助人，深受小伙伴喜欢。那时的他又是多么的懦弱、自卑，却又有些倔强不屈，因为家境较差，常常暗自垂泪。与这样一个男孩成为了同桌，自己对他颇多照顾，日久生情，我俩渐渐成了最好的伙伴，两小无猜、无话不说，在自己心里他简直就是亲兄弟了。而他也经历了最初的抗拒，最终被自己的真情打动，也打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最贴心的人；以至于小伙伴们一起游戏时，自己常常扮演成他的小媳妇，引起其他伙伴的嫉妒呢。
　　想到这里，萧的脸上瞬间飞上了两朵红霞，她觉得童年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又是多么的短暂啊！
　　随着自己全家进城，一别几十年俩人就再没相见，如果不是女儿的车祸……
　　想到这里，萧的心里便会出现隐隐的疼痛。
　　想起儿时往事，萧对面前男子有时又产生一股莫名的恨意，既然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在自己离别时，别的伙伴无论男女都去送行，唯有你却不知去向。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呢？一个小屁孩能有多大惊天动地的事情呢？再有，即便你那天果真有什么特殊缘故，那后来的日子呢，就不能想法联系一下嘛！就算日后我俩也许什么故事都不会发生，那作为老同学或者同乡总也有个相互关联吧！而你竟然一去无踪，连个片言纸语也不曾有过，天涯海角，杳无音信。真的不能理解你，实在不近人情！
　　恨也好，怨也罢，这些都只是萧内心的一种情感宣泄，当下最该做的，便是对他一如既往地精心护理。既然从理论上植物人存在复苏的可能，而从中外的医疗案例中也有不少这方面的报道，那自己就应该继续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坚信自己的付出一定会“云开日出”，柳暗花明。加油！
　　萧的执著是惊人的，遵照医生叮嘱，她目前的工作除了一般的护理之外，有两项任务尤为重要，一是每天定时为患者按摩四肢，定期翻身，促进血液循环和神经突触的连结；二是反复不断地情感交流，力图唤醒患者处于休眠状态的脑细胞，使其恢复神智，恢复感觉，恢复运动功能。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萧专门购买了有关书籍，利用业余时间反复阅读揣摩，深刻理解，不懂就向专业大夫和护士请教，几乎成瘾。尽管每日工作量很大，累得头昏脑胀，筋力疲惫，但她坚持不懈，痛并快乐着。
　　
　　第二十九章无声对白
　　萧，我爱，你的心思我全明白，你为我能从无休无止的沉睡之中恢复到正常生命状态所做的种种努力，我全印在心坎上，真想握你温暖的手，向你深深表达最诚挚的谢意。可是我不能，我深陷这无声的世界里动弹不得，多少次想用深情语言与你沟通交流，哪怕只是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无奈这里的世界太封闭，简直密不透风，通向外界的通道都被堵死，我急啊！我想穿透这幽暗滞塞的命运牢笼，于是奋力挣扎；我呐喊，大声责问这命运之神，为什么不能法外施恩，让我这罪孽之人重见天日，去向自己心中的女神当面忏悔！去修补由于自己的懦弱而给你心灵深处造成的巨大创伤！
　　佛说“普度众生”，可我的命运渡口在哪里？
　　命运之神笑容可掬，像极了那位大肚弥勒，他只笑不语。再问，仍无语。问多了终于开口：善缘未到，耐心等候吧。
　　萧，我终于明白，你呀，原本就是前世那棵开花的树，五百年的等待，你娇艳朵朵，芬芳四溢。你等啊等啊，只为你我今生的相遇。而我终于无视地从旁走过，于是花瓣纷纷凋落，化作血水，随伤心欲绝的溪流默然而去，留下你一颗零落碎裂的心。你一生所有的苦难都因我而起，你的容颜因我而过早憔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假若有来生，不，就在今生吧。如果我能冲破这该死的泥沼，重新回到正常的人生，一定把你捧在手中，融在心中，用余生的爱去报答你前世的恩德。
　　哦，瞧我这脑子，差点把这么重要的日子忘记了。如果没有记错，明天应该是农历的七月七日吧，白乐天的那首诗写的真是好：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此时此刻，真想幻化一只美丽无比的鸟儿，与你双栖双宿，比翼高飞，共同面向美好的明天！
　　萧，我的至爱，等着我！
　　
　　哥，你跟我说，你要到一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究竟有多远，比五百年的光阴还长吗？
　　那天我到庄生那里，他感念我诚，赠我羽衣彩翼，说去吧，说滴水穿石，心诚则灵，愿你梦想成真。说完翩然不见。
　　于是我摇身一变，变成一只五彩的天鸟，轻展双翅，向你归去的方向。
　　我飞呀，飞呀，一直向前，一直向前。飞过平原，越过高山，穿越瀚海，尽管前路茫茫，我心若磐石，意志弥坚。听说东海有仙山，蓬莱有海市，你前世今生的品行，足以位列仙班，缥缈的仙境是你最终的归宿！
　　我飞呀，飞呀，一直向前，不知疲倦，忘记饥渴，只为奔向你的方向。穿过一片苍茫，前头是澄碧的大海，风平浪静，烟雾蒙蒙。
　　近了，近了，我似乎听到了你的呼吸，是那样的舒缓蕴藉，我的心情是多么的舒畅啊！（本章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