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鹈鴂芳菲歇

　　回到家，宁以她们也知道这事，思源问她们的看法。
　　静以边敲键盘边说：“这种女人看了都讨厌，我和她说过一次话之后再也不想跟她说第二次话。”
　　“你们说了什么？”思源问。
　　“她说致远真是你大哥？他身材像青松，看了一眼就让人着迷，五官端正英俊如幅画，你怎么长得不及他一半，到底是不是亲兄妹？把我当场气死了。”
　　思源笑了起来，她当初也有这个想法，还好当时没说出来，要不静以恨死她。
　　宁以也说：“伏秀英见到我哥时，那个表情至今我们都记得，她两眼发直地看着我哥，口水都流出来了，哥很怕见到她，没事绝不敢上大伯家。诚远哥不要她，谁都会赞成。”
　　思源内疚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诚远不会赶走她。山里娶媳妇不是件容易的事。”
　　静以停下手，对思源说：“伏秀英本不是个善人，是个爱搬弄是非的女人，看到好看的男子就念念不忘。”
　　话说到这里宁以和小米小谷吃吃地笑起来。
　　“伏秀英第一次见到弘远时，就呆住了，转头就打听弘远的情况。别人告诉她，弘远虽是山里人，却清高得很，看不起山里的女子。后来伏秀英又听说，还有一个人比弘远长得更好看，更帅气，那就是大哥。当时大哥还在当兵，伏透英没见着。等见到大哥时，她的两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口水都流出来，吓得哥赶紧走人。伏秀英每次看哥两眼都不眨一眨像丢了魂了似的，看得哥心里发毛。”
　　思源大笑了起来，说真的，她第一次见到致远，就被他英俊绝伦的五官震惊到了。有句话说得挺贴切，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话确实不假，而且致远的性格相当温顺，平和，不是急性子，做事不急不躁，她喜欢他的性格。
　　宁以说起伏秀英话停不下来，“伏秀英生了儿子，想摆满月酒，大伯拒绝，说不能摆。为了这满月酒，伏秀英和大伯大伯母较上了劲，那个家从此不得安宁。”
　　“为什么不能摆满月酒？”思源问。
　　宁以说：“在我们这里，不能随便摆满月酒。得是嫡系长子长孙，得征得族里长辈的一致认可，在祠堂行过大礼才可以摆满月酒。”
　　宁以的一番话很让思源大感吃惊，看不出这淳朴的山里还有如此严格的村规。
　　“都什么年代了，这规矩不能改吗？”
　　“除非不是这个族的人，除非不姓王。”宁以说，“就得遵守。”
　　“大伯不是嫡系的吗？”思源不解地问。
　　“不是。”宁以说。
　　思源怔住了，大伯是村长，却不是嫡系的，那谁是嫡系的？没等她开口，小米插话道：
　　“我听说弘远的曾爷爷当时可有钱了，跑到后山屯买下一个山头。”
　　宁以说：“老一辈说是那个山头有许多珍贵药材，可是药材挖光了后代也穷了。”
　　提到弘远，就想到了巧巧，思源说：“弘远和巧巧摆过酒席吗？
　　宁以说：“说来也够可怜的，没摆过酒席，买到巧巧，弘远和巧巧同房之后，弘远和他爸买了几斤糖几斤饼干来到村里分给亲戚，算是把婚结了。”
　　“买巧巧花了多少钱？”思源又问。
　　“贵了！一万二。前面那两个都是三四千，三哥那个花了五千，说那女子是个高中生，长得不错。轮到巧巧，价码就高得离谱，巧巧是大学生，人又长得漂亮，还是处女，虽然被灌了药昏迷不醒，弘远只一眼就看中她，不让人贩过两手，倾尽所有借遍亲戚买下巧巧。”
　　“巧巧花了一万二，那侯丽琴才六千五，这不是很划算吗？”思源说。
　　“看样子是很划算，长辈们也认为是好事，可大哥极力反对，哥从小到大都是很听话的，从来不跟长辈顶嘴，可是因为侯丽琴，破天荒和爸妈吵架，吵了好几回架，记得前年吵得更厉害，春节都没回家，把妈给急哭了。”
　　“侯丽琴的相貌挺不错的，致远为什么看不上她？”
　　“侯丽琴生性浪荡，大哥从来不喜欢她。他发脾气说，就是全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侯丽琴一个，他就是死，也不会娶她。有句老话说，宁娶从良妓，不娶出墙女。”
　　“致远当兵几年，又在外打工几年，他为什么不找？”思源不相信致远这么定份，能坐怀不乱，“致远肯定心里有喜欢的，他只是不说而已。”
　　“哥心里有喜欢的女子，他一定会说的。可我们真没听他说过，鹏远安远文远也从没说过，连正远这么多话的小子也没说过。”宁以说。
　　正远放好摩托车，走进堂厅搬运打包好的药材，边说：“我听到你们在说我。”
　　静以说：“没说你，在说我哥。”
　　“我听到你们在说我了。”正远说。
　　思源说：“是说你知道致远的事儿你也不会说的。”
　　正远不解地看着思源：“我知道致远哥什么事不会说？”
　　“致远在外面当兵工作几年都没谈过女朋友？”思源看着正远说。
　　正远说：“真没谈过。致远哥心高气傲着呢，那几年他拚命的打工就想着挣钱，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但他不喜欢人家，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们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直到你来了。致远哥一见到你，他就向我爸打听你的情况，我们兄弟知道他看中你了，都笑话他不自量力。致远哥虽然长着咱山里百年难遇的好相貌，但学历毕竟是他的短板，根本配不上你。你是天上白云，致远哥是地上流水。嘿！还真没想到，白云和流水交汇了！”
　　女孩子们开怀大笑，笑声引来了巧巧，她一进门就问：“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笑致远哥追到了思源姐。”正远说。
　　巧巧也笑了，她放下背篓，思源从背篓里抱过孩子，剥个柑橘给孩子吃。巧巧拿了一包打包好的纸盒交给正远，说是寄回家的山里干货。她转过头对思源说：“致远有一段时间很落寞，他来找弘远，说他很爱思源，可思源有男朋友拒绝了他，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弘远对他说，事在人为只要思源还在这里支教他就有希望，只要坚定追下去的决心不愁追不到女孩子。再说，女孩子的心里都对爱情有向往有憧憬。这与金钱与学历无关。”
　　思源说道：“敢情致远向弘远讨教过的，难怪啊。弘远很有经验。”
　　正远说：“将来我追女孩子也在向弘远哥讨经验！”
　　大家大笑。巧巧笑着拍拍正远的肩，静以接到一个电话，转头催正远赶紧送货，快递的车在等他。正远包扎好货物，跳上摩托车开出了院子。
　　“嫂子。”静以叫巧巧，“你爱弘远哥吗？”
　　巧巧蹲下身和小米一起打包贴标签：“以前不爱。”
　　“这么说现在爱了，是不是？”静以问。
　　宁以说：“现在不爱会留下来吗？”
　　“怎么爱了？你都跑了好几次。”静以天真地问，引来笑声阵阵。
　　巧巧说：“我逃跑是因为我被人贩子毁了我的一生，我不甘心被困在这穷山沟里一辈子。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跑了好几次，弘远没舍得打我，我知道他心疼我，是发自内心地爱我，他受伤之后我就不想走了，而且那时还怀了孕。做人要讲良心，我若真离开了他将来找的男人说不定还不如他好呢。”
　　文远说：“致远真的说对了。人是会改变的，巧巧不会对弘远的感情视而不见。”
　　静以又问巧巧：“嫂子，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开长途货运车的，妈在车站卖票。”巧巧说。
　　“开长途货运的家里都有些钱。”宁以说。
　　巧巧笑了：“没几个钱。说有钱，思源家有钱，父亲是出海的，母亲是做海鲜生意的。我爸说海边人做生意最赚钱了，拉一趟海鲜就是上百万的货。”
　　思源看了眼巧巧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表面风光实则不然。”
　　“也是，”巧巧说，“思源你放暑假了是吧？明天我休息我们上山挖些花儿回来种怎么样？我也想种些攀藤的花儿，你看你们院子，都快成花园了，好美哦！”
　　思源正求之不得，说：“太好了，明天我们去挖花儿。”
　　“我也去。”静以说，“我好久没上山了想采些野果子吃。”
　　“我也去！”小谷叫道。
　　宁以说：“最好跟哥说一声，否则大家都挨骂。”
　　
　　下午四时，村长和致远回到村里。全家人都在等致远回来，听他带回来的好消息。致远说全乡镇的优秀党员优秀干部模范人物都到县里开会，县长书记在会上着重宣讲王家屯的事迹。他和村长认识了许多的朋友，大家交流工作经验，谈工作心得，相处得很愉快。村长工作出色，被提名选入乡镇的优秀村长人民代表。
　　静以握着大哥的手说：“哥，将来你也是我们村的村长。”
　　致远敲了下妹妹的脑袋瓜子：“别乱讲话，大伯在村里有威望，我不及大伯的一半。”
　　二叔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说：“在你这一辈，你最深得人心，我和你妈都看好你！”
　　思源和二婶在厨房做饭做菜。宁以和小米摆桌拿凳，准备吃晚饭。思源端上两样菜，大家一看都不觉笑开了。还是那两样蒜炒咸腌肉，红椒焖鲤鱼。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致远赞许着，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咸腌肉吃了一口，两眼瞪得大大的：“好吃！我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去你的。”思源笑着拍了下致远。
　　致远微笑地看着思源，她真的很聪明能干，下了几天狠功夫，很快学会了做饭炒菜，炒的菜味道都很地道。
　　“思源姐做的菜还真不错！”妹妹们一致给予肯定。
　　思源含笑着不说话。
　　二叔边吃边点头：“味道确实做得好！”
　　“怎么做得这么好吃？”致远问。
　　思源不好意思地说：“我上网学的。”
　　哦！大家都呆住了！
　　“敢情网上还教做菜？”小米说道。
　　思源说：“不会的都可以在网上请教。”
　　致远说：“我们村和后山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大学生，弘远买到俭巧巧，他得意地说他的老婆是大学生，可大学生的心是野的，性格特别难驯，两年都得不到她的心。他出了事巧巧才留下来。可弘远很难过，出事以后他连下床都难，更别提做个正常的男人。但他还是很得意，说他得到了一个大学生的心。”他看着思源说，“我不比弘远差，我一直都坚定一个愿望，我要找一个最好的，不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是最好的。老天爷对我真是太好了，送来了一个多才多艺的北京名牌硕士生，还长得那么漂亮。”他搂着思源说：“美丽得我都以为是个梦。”
　　“现在呢？”静以咬着筷子笑着问。
　　“现在？”致远笑得有点邪气：“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好得连任建辉都说不敢相信，他说雨晴告诉他，在大学里那几年，林楠枫怎么追思源都追不到，去西藏玩，思源一直在躲避林楠枫。”
　　思源瞅着致远，嘲讽地说：“原来你心里一直放不下。”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致远连忙辨解说，“我的意思是老天太眷顾我，我要好好珍惜。”
　　思源给了他一个白眼说：“臭美吧！”
　　致远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思源碗里，说：“我一点都不臭美，我就是书读得少了，但还是有实力的。”
　　思源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眼中掩饰不住一丝笑意，低头吃他夹给她的菜。全家人也都在笑，致远今天心情很好，当着家人的面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里的话。
　　吃过饭，思源把晾晒在院子的药材收进粮仓。院门外来了一个面生的老女人叫着二婶。那个面生的女人梳着一种少数民族的发型，粗长的辫子成圈盘在头上。说话温和柔婉，脸上始终带着静雅的笑容，这不禁让思源多看了两眼。
　　忙完收单，思源洗她和致远的衣服。致远的衣服很朴素，是大山里普遍穿的那种几十年前的土布，她一边晾晒一边摸着，心里泛着隐隐的痛。他冬天还穿着七八十年代的解放鞋，夏天就穿土色的胶凉鞋，完全没有脱离大山的形象。可他舍得出钱给她买最贵的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