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西风此夜凉

　　致远拉着思源的手，指着一盆盆的小蕙兰，问她：“长得好不好？”
　　思源低下头端详了片刻，说：“这叶片泛白，不够绿，一定是缺了什么。”
　　致远笑着捏着她的脸蛋，说：“你说对了，任建辉说缺铁，今天已做基肥撒施土面了。”
　　致远带她看另一片长势喜人的春兰，贴着思源的耳朵说：“宝贝，今天收到一个大订单，这片春兰有人订货了，高兴吗？”
　　思源由衷地高兴，致远现在把大部分精力用在这里，家里的药材收购和镇上店面的生意由宁以和鹏远盯着。收工后，致远牵着思源走在回家的村路上。一路上，有不少年轻男子与致远打着招呼。致远告诉思源，大伯发动村中老人劝家人回来，老人需要子女，孩子需要父母，村里在外打工的男子陆续回村进种植园工作，村里的外出青年回来得差不多了，连在外地靠打铁磨刀的七叔也回来了。
　　思源说：“打铁磨刀是最辛苦的活。”
　　致远点着头说：“没错。七叔原本在屯里专干铁匠的活儿，后来屯里取消了生产队，没工做了。七叔的两个儿子读书成绩特别好，为了儿子继续能读书，七叔和七婶开始走南闯北揽活，风里来雨里去，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辛苦得很。现在打铁磨刀的生意已经做不下去，两个儿子读完了大学后到广东打工，听说屯里现在好了，七叔回来一看，决定留在屯里不再外出，种植园现在需要很多农具，大伯就让七叔七婶到种植园工作。”
　　“还是回来好。”思源说。
　　致远接过思源手中的袋子看了看，是一打试卷。
　　“怎么带回来改卷？”他不解地问。
　　“不是有熊嘛。”思源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下午有人到学校，鬼鬼祟祟的不知想干什么，回来的路上还被一个骑着摩托车的人跟踪。”
　　致远看着思源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吗？”
　　思源说：“他戴着反光镜片头盔，看不到长相。”
　　致远又问：“那你记住他的车牌号了吗？”
　　“他发现我注意他，掉头就跑了，我只记住后面三个数是738。”
　　致远笑了，搂着思源用力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思源捶了他一下肩头，皱着眉说：“别这么说好不好？”
　　“不这么说怎么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嘛，不只全村都知道，整个大青山都知道。”他脸上荡漾着甜蜜的笑容。
　　思源长着一张带着唇珠的花瓣似的小嘴，她调皮地嘟着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那可爱的表情让致远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一走进院子，一股炒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思源把试卷放在自己的屋里，她走进厨房洗手帮二婶择菜。
　　“大妹呢？”她问。
　　“去买酱油了。”二婶看着思源：“快放暑假了，你不会回家吧？”
　　思源抬头说：“我没想过要回去，夏天留在山里多清凉，我们那里很热。”
　　二婶脸上挂满了笑容：“留下来就好。”
　　思源知道他们不想她回家，一回家致远又失魂落魄的了，致远的情绪直接影响全家人的喜怒哀乐。
　　二婶说：“听六叔婆说，你让八叔和学生一起听课，八叔对你的画画最感兴趣了。”
　　思源笑了：“八叔很听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画画很认真。”
　　“八叔的智商就停留在六七岁，生性善良可爱，六叔婆最疼爱他也最舍不得他。过去六叔婆一出门，就让六叔公看紧八叔，老两口下地干活，就把八叔和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锁在屋里。最近八叔喜欢和侄子去学校听课，回来就一起画水彩画描毛笔字，可乖了。”二婶絮絮叨叨地说着。
　　砧板上有切好的咸腌肉和一碗整好的鲤鱼，思源想动手做这两道菜，二婶笑着让位。思源系上围裙，烧红油锅，在咸腌肉倒进油锅里时热油四溅，思源吓得闪躲到一边，这一幕恰好被宁以看到，不禁大笑起来。思源怕被烫到，居然拿着一口锅盖一边挡着脸一边炒菜，那场面滑稽得要命，逗得二婶母女笑个不停。
　　第一道菜胆战心惊地做完，轮到第二道菜，场面更是惊心动魄。思源把锅烧红，倒菜籽油，没把握住火候，在油锅冒烟时，把鲤鱼放进去，油锅里顿时热油与水珠四溅，思源吓得大叫一声，拿着锅盖躲到一边，宁以放声大笑。鲤鱼起锅，再用热油大火炒辣椒紫苏，结果辣椒末飞出油锅，打在思源脸上，又是一声惨叫，厨房弄得全是刺鼻的辣椒味，熏得喷嚏不断泪流满面，看到思源手忙脚乱的样子，宁以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五菜一汤端上桌，大家看到咸腌肉几乎变成干巴巴的肉干，鲤鱼也是支离破碎，不是完整的一条，静以皱着眉首先叫起来：“这菜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吃？”
　　宁以抿着嘴忍着笑不出声，二叔问二婶：“你平时做菜不是这样子的。”
　　思源不好意思地说：“这两道菜是我做的。”
　　致远睁大眼睛，盯着思源：“你做的？你在学做菜？”
　　“我，我没下过厨，想试一下。”思源难为情地说，“结果弄砸了。”
　　致远用筷子夹了两块咸腌肉放进嘴里，点着头说：“又香又脆，好吃。”又吃了一块鱼肉，不住地说，“味道不错，很嫩够味。”
　　不知为什么，思源有种想掉眼泪的感觉，这两道菜她搞砸了，可致远却吃得香甜，两道菜都是他在吃，其他人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块。回到自己屋里，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致远发现她情绪不对，进屋安慰她。
　　“那两个菜虽是炒过火了，但是真得很好吃．．．．．．”
　　他话没说完，思源一头扑在他怀里，哭得不可抑止。
　　“谁没有第一次？第一次做不好，第二次肯定会做好。”
　　他越是安慰她哭得越厉害，他抚摸着她，视线停留在她脖子上，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思源的脖子上被烫红了几处还起了水泡，他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头发和前额，不再说什么。
　　思源把脸紧贴在致远的心窝处，从这一点看出，致远是爱她宠她到了极致，让她感动。
　　
　　思源不会做菜的事传到了致远兄弟的耳里，倒让他们感到意外，吃惊不小。致远却从这件事看到思源可贵之处，他悄悄嘱咐母亲有机会多让思源练习。
　　思源拿出高考的拚劲学做菜做面食。一大清早，她起床漱洗之后，到厨房给二婶打下手，煮粥和面做菜团子，然后切猪菜喂猪，拌糠皮喂鸡，再清扫院子给花花草草浇水。几天下来做得有模有样，是那么回事。致远走进厨房看着思源系着围裙在灶前起锅，端出做好的包子，不禁笑逐颜开。
　　思源转身看到他，很得意地说：“我会做了，好不好看？”
　　致远看她端着的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每个包子模样都一样，整齐可爱，他笑着搂着她，亲着她的脖子小声地说：“我老婆真能干。”
　　听了他的款款情话，她的小脸霎时变红，脸蛋直发烧，红云漫到耳朵后。他诧异地发现思源是个脸皮特薄，爱脸红的女子，他忍不住在她又红又热的小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这一幕恰巧被走进厨房的宁以撞个正着。
　　宁以笑说：“要亲回自个儿屋里亲，想怎么亲都可以。”说完搬着餐桌快快走出去。
　　思源白了眼致远，拿碗盛粥。致远的粥没吃到一半，正远匆匆跑来找他。
　　“致远哥，刚接到镇上一个电话，爸被评上先进党员，优秀村党代表，劳动模范。同时你也被评上劳动模范，优秀青年。你赶紧吃饭，过一会儿县里有人来接你们。”说完笑着跑回去。
　　正远说得太快，致远还没回过神正远就跑得不见人影了。这消息像清新的晨风一下子在宁静的山村吹开，山村热闹开来。上午八点，一辆县里的商务车驶进村里，村长和致远在全村村民的簇拥下上了商务车，直奔县城。
　　思源回到学校，给学生发暑假作业，给三好生发奖状，交代暑假期间的注意事项，小学生们可以离开学校了。思源检查教室锁上门，和等着她的孩子们一同放学回家。
　　
　　回到村里，保梅燕叫住她，告诉她伏秀英的家人来村长家闹事了。思源和保梅燕快步往村长家走去。
　　村长家门前聚集着许多村民，大家都看着院里发生的一切。思源挤进去，场院中间，伏秀英的父亲和兄弟亲戚一群人在对着诚远拉拉扯扯，质问诚远为什么不去接伏秀英回来，人群中没见伏秀英。
　　诚远恼火了，当着伏秀英娘家人的面述说伏秀英的“罪状”：“她从来就不尊重我父母！自从生了孩子，变得好吃懒做，拿我妈当下人使唤，爱在邻里之间传播是非挑拨离间，谩骂我弟媳，这种女人要她干什么？！我不会接她回来，这婚我是离定了！”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伏秀英的娘家人被说得脸面无光，看着一村的人都帮诚远说话，伏秀英娘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诚远见到思源，上前和她打招呼。思源问他：“你真要离婚？孩子这么小，没了亲娘多不好。”
　　诚远说：“就算这世界上没了女人，我也不会要她！她从来就没给我妈好脸色，生了个儿子更是屁股翘上天，这个家没有安宁过。找不到更好的，我就带儿子一起过。”
　　思源不再说什么。她是见识伏秀英的泼辣凶悍，那个女人心地不好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