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又是一年的三月十八日。
　　司马浩云一早起来，先是到宫里给太上王和太后磕头，然后仍是如常一般地去早朝了。不过，今日是楚王的生辰，百官在朝堂上向楚王朝贺之后，也没有多少事情讨论，因为没有哪个文武官员会挑这个日子来招惹楚王不快的。所以，楚王今日便得以早早退朝了。
　　越王府中早已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按照安排，越王府从午时起就大摆宴席了。参加宴席的仅是楚王一家三口而已,并没有请其他人。所以，是名符其实的家宴。不过，凤翎等王亲国戚早就把送给楚王的生辰礼命人送到越王府了。至于在越王府中侍候的上下人等，则在外府里另外设宴，与楚王祝寿。当然，宫中也早已给太上王和太后送去了为楚王准备的谢父母恩之宴各一席。
　　司马浩云身穿吉服端坐于堂上。
　　“珑儿恭祝爹爹福寿绵绵，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珑儿恭恭敬敬地在堂上磕头。
　　“好！说得真好！乖珑儿，爹爹的好儿子，快起来吧！”司马浩云高兴得合不拢嘴，他如今也是一个可享受膝下之欢的父亲了。
　　阎素素也盈盈下拜，说道：“素素恭祝夫君身体强健，日日欢喜！”
　　司马浩云马上上前一把抱她入怀，笑道：“宝贝，只要你和珑儿在我身边，我当然会日日都欢喜！”
　　小元子等人按位份轮番向楚王磕头祝寿。一一行礼打赏后，家宴开始。
　　于是，三人一同入席。阎素素陪司马浩云喝酒，珑儿则喝着小元子特意为他准备的甜甜的果茶。
　　酒过三巡之后，素素盈盈起立，笑道：“夫君，素素今日准备了一份寿礼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哦？素儿，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司马浩云惊喜地问。
　　“请夫君稍候片刻。”素素微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司马浩云便问儿子：“珑儿，你娘亲准备了什么礼物给爹爹？”
　　珑儿摇摇头：“爹爹，孩儿不知道呀。”
　　一盏茶的工夫，堂下响起了悠悠仙乐，不久，九名身穿彩衣的美貌舞娘便俏俏地走了进来，轻轻散开成圆，当中是一名身材娇小的舞娘，穿红裙披红纱，脸上还蒙着一层珠纱，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音乐渐起，舞娘们便翩翩起舞。而当中那名红衣舞娘却手执一支玉箫而舞，但见她纤腰轻摆，轻纱飞舞，那玉箫在她的手中轻盈而灵动。围绕着她的其他八名舞娘都黯然失色了。
　　司马浩云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红衣舞娘，一眨也不舍得眨一下。一曲终了，众美盈盈下拜。司马浩云马上站了起来，大步上前，一下把当中的红衣舞娘拥在怀中。他惊喜地问：“宝贝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排这个舞的，哥怎么不知道呢？”
　　素素笑道：“素儿整天在府里又没什么事做，这个舞也就是把以前学的剑招胡乱稍作操练罢了。素儿动作粗陋，舞姿笨拙,请王上莫要见怪。”
　　他痴痴地看着她：“宝贝儿，孤王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动人的舞姿！实在是太美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珑儿也兴奋地大叫：“娘亲，娘亲，真好看！娘亲最好看了！”
　　素素嫣然一笑：“是，你们两个呀，就是哄我喜欢。”
　　司马浩云笑道：“怎么会是哄你呢？这是天上方有的仙子之舞呀！”
　　当楚王一家在热闹饮宴之时，苏彦却悄悄走出了越王府。
　　城北一条小巷里，有一座茶肆，名“豪逸居”，苏彦缓步走进来，在拐角一个僻静之处慢慢坐了下来。他今日没有蒙上黑布，脸上却多了一圈胡子，还戴着一顶周围饰有密密网纱的宽檐帽。他刚坐下来，殷勤的小二马上送来一壶香茶及几碟花生、瓜果之物。
　　不久，一个青衫老者便缓步走了过来。他对苏彦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大公子，杨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苏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指指对面座，没有说话。杨修文便在他对面落了座。小二为他们倒上香茶。杨修文挥挥手，那小二便走开了。
　　杨修文又拱手说道：“多谢大公子今日拨冗前来相见！”
　　苏彦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不必多礼，废话少说。你们是什么人？三番四次的纠缠究竟是何意？”
　　“大公子，杨某早就想与大公子好好详谈一番，今日终于得此机会。还请公子听老夫细说。”
　　苏彦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一副且说来听听的表情。
　　三日前，苏彦收到了一份礼物，是一个装饰美丽的水果礼盒。礼物送到他在燕京的一个隐秘寓所。这个寓所平时仅是两名小僮在那里住着，当作银风卫士之间除总部之外的必要之时的联络点，只有高阶的银风卫士以及阅风楼首领才知道的所在。礼盒的夹层之内有一张纸，上书：“城北豪逸居，恭候大驾。”署名“杨”。苏彦暗暗惊讶，此“杨”居然知道他的秘密寓所，而且还公然约他前往相会，真是够大胆的。难道他们就不怕他将计就计把他们一锅端了？密函上没有写明日期，似乎意味着那人随时都在恭候着苏彦的光临，而且似乎也表示随便苏彦调查豪逸居。苏彦也不急，直过了三日之后，趁着楚王家宴，他才动身前往，而且是大白天。他当然不宜在大白天里大街上黑衣装扮而且还蒙上脸，于是，他便换上灰色长衫，在脸上粘上一圈胡子，再戴上一顶宽檐盖纱帽子。而他一出现，对方便知道了，果然豪逸居便是对方的据点，而且，对方认得他的模样，这让他颇感意外。
　　当杨修文出现在苏彦的面前，苏彦便明白了，大概对方是根据他的身材以及装扮来判断的吧。他不相信他们曾见过他的真容，他自己都极少看到自己的脸！
　　杨修文微微一笑，说道：“大公子，是否听说过‘若虚谷’？”
　　“若虚谷？在哪里？”苏彦盯着他。关于这个神秘的组织，苏彦作为昔日阅风楼的银风卫士，当然听说过。
　　杨修文笑了笑，说道：“若大公子有兴趣到访，谷中人定当倒覆相迎。”
　　“哦，那好，不如现在就去吧。”
　　“大公子，且慢，且听老夫细说因由再定不迟。”
　　苏彦随手拿起一只果子，慢慢把玩，却不吃。
　　“大公子，老夫就是‘若虚谷’门下，十二长老之一，老夫全名为‘杨修文’。那杨戟就是老夫的亲侄子。那日在庐雨山庄，杨戟行事鲁莽，以致落入楚王之手，多得大公子和大小姐相助才得以脱身。在此，老夫多谢大公子的大恩！”说着，杨修文又对着苏彦深深一揖。
　　苏彦仍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果子，并不答言。
　　“大公子一定很奇怪，老夫为何会知道大公子和大小姐的吧？”杨修文停了一下，慢慢说下去，“敝谷主与大公子和大小姐的尊老乃是多年故交。多年前，谷主费尽心思才查到大小姐的下落。但是，当时，大小姐已经以大公子之名在军中服役，为了家中老夫人及二小姐，不能贸然脱身离去。好在大小姐身旁有上官将军的照顾，安然无恙。谷主便命人到永州暗中保护大小姐。”
　　“嗯？”苏彦抬眼盯着他，在永州的时候？是谁？他怎么没有注意到？
　　“是的，安排在永州守护大小姐的是叶一凡，他为了方便行动，就剃度了，隐身在永乐寺，法号一叶。后来，大小姐回了青州，一叶也跟着到了青州，在福缘寺挂单。”
　　苏彦眼前一亮，原来，在青州协助素素离开的黑衣人竟是若虚谷的人？
　　杨修文看看他，微笑道：“想必大公子已经想到了，是的，七年前，在青州别院助大小姐离开的人，就是一叶帮忙安排的，都是敝谷之人，而老夫也在其中。”
　　“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为了大小姐的心愿。”杨修文平静地说，“只要大小姐想要做的事，我等一定会尽力效劳。”
　　“所以在庐雨山庄里，你们也打算再一次把她带走？”
　　“是的，大公子，因为大小姐说过，她不愿进宫为妃。”杨修文很认真地说道，“敝谷主人命令我等务必要照顾大小姐周全。”
　　“然后呢？你们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
　　“关于大公子的下落，却一直查不到。直到七年前，大公子护送大小姐回青州看望老夫人的时候，我等才知晓的。”
　　苏彦吃了一惊：“什么？”
　　“大公子不必意外，青州阎家一直有敝谷之人守护着，所以，当大公子出现后，我等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苏彦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忍不住现身出来，还跟阎虎等人喝了几杯酒，想来定是那天晚上被那暗中守在阎府的人发现了。苏彦不禁苦笑。
　　“当谷主知道大公子仍安在，谷主十分安慰！本来一直都想与大公子取得联系，但是，大公子的行踪不定，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于大公子，所以我等一直没有行动。直到那天晚上在庐雨山庄，大公子救了杨戟。”
　　苏彦静静地盯着杨修文，半晌才慢慢说道：“你说了这半天，都没有说，你所谓的谷主到底是何人？与我家尊老又是何等的故交？”
　　杨修文沉思片刻，恳切地说：“大公子，老夫以为，莫若让谷主亲口告诉大公子为好。”
　　“哦，那么说来，本公子有机会亲见贵谷主人了？”
　　“老夫以为，谷主一定想与大公子和大小姐相见的。但是，到底是何时何地，老夫也不清楚。因为，就算是老夫，也已许久没有见过谷主了。”
　　“那么，今日你约本公子前来，就是为了说前面那一番话吗？”苏彦淡淡地说。
　　“大公子明鉴，老夫当然不仅是这样。老夫是为了与大公子商量，接下来应该如何做才合适？”
　　“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公子，只要事关大小姐，老夫等若虚谷之人任由大公子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