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营部开会 通报敌情再动员

　　几朵淡淡的白云在蔚蓝的天际飘移，微弱的阳光从云隙中很不情愿地洒落在大地上，已经没了夏日的酷热，更缺少春天的温柔和秋天的凉爽。
　　四个半地下式的窝棚孤零零地卧在半山坡上，每个窝棚从向阳的窗子里伸出一截尺把长的铁皮烟囱，而后向上拐了90度的弯，烟囱口高出窝棚顶不到半尺，有气无力地吐着股股黑烟，西北风如扫帚将股股黑烟扫的七零八落。
　　一个较大的窝棚里坐满了一营的连以上干部，这是营部指挥所的窝棚。一营的指挥所开设在88.8高地上，它位于全营战斗队形的中心位置。
　　有六七名干部都叼着“喇叭筒”，弄得窝棚里烟雾迷漫，三四个不吸烟的干部互相调侃，不时用手扇着风驱赶着呛人的烟雾。教导员温广才站起来，两手用力向下摆了一下说：“大家静一静，烟鬼们把烟都掐灭！抽烟，抽烟，抽烟有啥好处？长期大量吸烟的人会得肺癌，呼出的烟雾又会毒害他人。我看是损人不利己！你们看看把营长呛的，咳嗽的多难受。以前我们规定过开会时不准吸烟，为什么不能令行禁止？我再重申一下：开会时不准抽烟！现在开会，下面请营长传达上级作战会议精神。”
　　营长贺振强抑制住咳嗽站起来，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珠，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和教导员不知强调过多少次了，开会时不准抽烟，你们就是不听。你们也可怜可怜我这个气管炎。真拿你们没有办法！”说到这里贺营长又咳嗽起来。当贺营长说自己有“气管炎”时，个别人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嘲笑，但更多的人是同情的眼神。
　　贺营长说：“今天会议的内容有两项，一是传达炮群作战会议精神和有关规定，二是研究制定出我们营的作战预案。”他接着说，“上级已经非常明确的指示，我们高炮部队当前的中心任务就是防空作战，具体讲就是全力以赴打国民党空军的P2-V，各项工作的安排必须以作战任务为中心！而且一再强调这一任务是长期性的，我们必须树立常备不懈的战备思想，以艰苦为荣，以阵地为家，还必须树立敢打必胜的决心和信心。”
　　二连副连长刘桂林插话说：“P2-V有啥了不起，美国不就是给蒋介石改装了3架嘛。在朝鲜战场上我们不是没有较量过，3年我们志愿军高炮打下上千架美国鬼子的飞机，光我们营就击落了35架，我们二连击落13架，蒋介石的3架P2-V还值得一打嘛，简直是小菜一碟！”
　　三连连长何清明接着说：“你别小瞧P2-V是海军巡逻机改装的，它飞的又慢又低，虽然它没有佩刀式飞得快，更比不上‘黑老鸹’那么灵活机动，可是也不好对付呢。听说它上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子侦察设备和反制设备，我们雷达刚一开机搜索，它就发现了，不等我们求出射击诸元开火，它就拐弯逃之夭夭了。听说前年有一架特务飞机窜入大陆飞经我们9个省，我们空军老弟起飞了十几架次的歼击机进行拦截，也没把它揍下来！”
　　刘桂林马上抢白说：“老何，你不要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行不行！我看P2-V没有像你说的那么邪虎，我就不信它那么神，打不下来！”
　　何清明还要说什么，只见温教导员两眼直视着刘桂林和何清明说：“看来轻敌麻痹思想和对P2-V神秘化的思想在我们营里确实大有人在嘛，你们二位就是典型的代表，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噢。”刘桂林对着三连连长何清明一挤眼睛说：“不妙，我们被教导员抓典型了。”刘桂林和何清明相互挤了挤眼，冲着营长作了个鬼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教导员温广才马上制止说：“严肃点！严肃点！请营长继续传达。”贺振强接着说：“另外，有不少战士对住阵地想不通，特别是有一些干部对住阵地也想不通，我们必须扎扎实实地进行思想教育，首先解决我们干部的认识问题，只有我们干部的思想通了，才好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嘛。
　　“在这里我必须再重申一下，上级为什么规定部队一律要住在阵地上的道理。很简单，这是根据P2-V的飞行特点而提出来的。大家都清楚P-2V的最大特点是暗夜低空。
　　“这一特点给我们侦察雷达发现它带来很大的困难，使得远方情报保障不连续，很可能出现漏情的状况，所以我们必须笨鸟先飞，一旦出现漏情，住在阵地上我们就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进入一等战备。如果我们住在村庄里，一旦因为漏情敌机突然临空，就会措手不及。这个道理不仅我们干部要明白而且要向每个战士讲清楚，变成每个指战员的自觉行动。
　　“下面，我先把P2-V活动规律和特点，结合我们炮群所处的地形情况扼要地讲一下。有关它的战术技术性能我们已经大体了解了，今天就不重复说了。
　　“大家已经知道P2-V的活动规律是利用暗夜，特别是多在夜长昼短的冬季里窜入大陆进行侦察和破坏活动。从最近一个时期看，它都是在农历每月上旬月落后窜入大陆，天亮前退出。下旬则在天黑后窜入大陆，月出前退出。
　　“P2-V进入大陆后的飞行高度，通常在最低安全高度上飞行，即比当地标高高出300米左右。我们炮群地处漳河北岸，太行山以东的丘陵地与平原地交会处。炮群西面太行山的标高在2000米以上，我们炮群所在地的标高大约在200米。敌机如果经由太行山向东飞时，它在太行山上空的飞行高度可能在2400米以上，过了太行山它将迅速下降高度，到我炮群上空时其飞行高度可能在500米以下。敌机如果从江苏方向入窜，当进入我炮群上空时，开始飞行的高度可能低于500米，而后可能爬高至1000米以上。
　　“P2-V它装有两台活塞式发动机，它的飞行速度能慢能快，通常是每秒80米至100米，当遇到我机攻击或遭到我高炮射击时，就迅速加速到每秒130米至150米，甚至每秒大于170米。
　　“P2-V安装的电子侦察、电子警戒和电子干扰设备，不仅可以侦察我军防空部署、雷达的技术性能、地空指挥，而且能够进行空中警戒，干扰我军雷达等。当它发现我环视雷达，特别是炮瞄雷达的搜索时，通常在距我阵地40至70公里作大角度转弯避开炮群飞行。
　　“当它被我探照灯照中后，即沿航线纵轴，以预定转弯点为基准，向左或向右作30度至120度的航线机动，向无光区逃窜。从西面进入我火力范围遭到射击时，P2-V的主要逃避手段就是下滑加速，以造成我瞄准困难，又可迅速逃脱。而从东南方向进入时，正好相反，加速爬升。”
　　贺营长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打P2-V的作战指导思想是‘积极主动、灵活机动、近战歼敌’。在兵力部署上，是堵口设伏和机动设伏相结合。同时还必须根据敌情的变化，适时的调整作战部署，不可能在一个阵地上长期不变。所以我们必须有随时转移阵地的思想准备。
　　“选择阵地的原则是，必须以便于发扬火力为前提，不应一味考虑生活方便，而靠近村镇。”
　　说到这，贺振强又连续地咳嗽了几声，喝了一口水，接着传达本炮群的作战方案：
　　“我们炮群除了我们团，还配属有陆三军的3个37高炮营和1个85高炮营，全群共有6个营，计有85高炮营1个、37高炮营5个，四管高射机枪连2个，有各种火炮32门，14.5机枪18挺，12.7高射机枪连6个，机枪36梃，另外，空军1个探照灯连配属我炮群作战。
　　“根据以往敌机的活动规律，不论是从台湾还是从南朝鲜起飞的P2-V都飞经我炮群上空，其窜入方向一是东南一是正西。根据最近一个时期的飞行航线看，从南朝鲜起飞的P2-V通常是由东北入陆，经辽宁、河北，从山西省的和顺、左权间再向东飞越太行山，而后沿漳河向东南经成安、临漳、大名，最后从连云港退出。从台湾起飞的P2-V多从江苏射阳河口入陆，经苏北、山东省的西南，飞经河北省的馆陶、曲周、邯郸、武安，而后经山西省的左权、寿阳、曲阳、涞源、灵邱、广灵、再由河北的蔚县、宣化、怀柔、迁西、迁安、滦县，从乐亭入海。
　　“我们营在炮群的最西边，是全炮群第一线部队，而二连是我营的一线连。我们营的左邻是陆七师独立高炮营，后面是85高炮团的两个85高炮连。”
　　贺振强稍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敌情就传达到这里。下面研究制定我们营的作战预案：
　　“根据群的作战预案和有关规定，结合我们营所处的战斗位置，我先谈一谈我对作战预案的设想，然后请大家补充修改。为了达到火力突然猛烈和有较多的连队同时对敌机射击，一线连（二连）的开火距离应适当压缩，一般压缩到3000米以内开火，而二线连（一、三、机枪连），在一线连开火后应在最大的有效距离上开火。开始射击的速度一般装定100米／秒，由连长统一下达，航路由各四炮手自行判断装定，发射种类用长点射。营的作战预案我先说到这，大家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嘛！”
　　经过一番讨论和补充，初步制定出营的作战预案。
　　贺振强说：“营的作战预案待报团里批准后，即可下发，你们各连根据营的预案迅速制定出本连的作战预案。”
　　制定完营的作战方案，贺营长又向大家重申了有关作战规定：一是必须坚持武器器材的擦拭维护制度，确保兵器器材随时处于良好的战斗状态；二是发射弹药一定要事先严格检查，特别是对重复使用旧弹壳的炮弹要一发一发的溜膛，以免发射中出现卡壳的故障；三是每日天黑前和夜间训练后必须重新做好射击前准备；四是在暗夜期间，各连正副连长不得同时离开连队。暗夜期间，连长有事必须离开连队时，必须指定代理人，经团长批准才行；五是在暗夜期间一号战勤班子的成员和连队战斗骨干不准调离，一切有碍战备的活动都必须停止；六是有敌情通报时，要进行动员，敌机临近40分钟前，进入一等战备。
　　
　　根据上级的有关指示，炮群明确规定，进入作战地区后我们高炮部队第一位的任务就是抓紧军事训练，尽快提高操作技术水平。军政训练时间比例由原来的6：4改为7：3，每周不少于5个训练日，每日训练8小时，其中夜间训练不得少于2小时。训练内容主要是对低空慢速飞机的射击操作技术和射击指挥。
　　最后，贺振强对军事训练问题又提出了具体要求：“同志们，抓紧抓好当前的军事训练，对于我们营而言更是重中之重。去年我们营补充的新兵多，新兵下连后我们就马上投入国防施工任务中，新炮手、新枪手的专业技术一天也没有训练过，战士们的技术水平大家心里很清楚。今年老兵复员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开始了。形势逼人哪！如果现在不以临战姿态进行训练，敌机来了肯定要吃败仗的，我不是危言耸听！”
　　营长讲完后，温教导员接着说：“下面我再强调和补充几点意见，一是战备思想教育一定要联系本连的实际进行，不要放空炮，要有的放矢。在全营有刘桂林和何清明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刘桂林听温教导员又一次说他时，作了个鬼脸说：“教导员请您开恩，别抓住我们小辫子不放好嘛！”逗得大家再次大笑起来。贺振强马上制止：“严肃点！”
　　温广才接着说：“二是，天气越来越冷，要切实搞好窝棚中的防冻保暖工作，同时还要注意防止煤气中毒。三是，在现有条件下尽最大努力搞好伙食，保管好过冬吃的白菜和萝卜，让战士们吃饱吃暖。当前的经济困难不是局部性的而是全国性的，当地群众的生活困难我们都看到了，比我们连队更苦。四是，在困难面前干部的表率作用很重要，我相信只要我们各级干部处处做到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党员事事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当前的困难就一定能够克服，上级交给我们的作战任务一定能够完成！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刚回答完，刘桂林又接连高喊：“有！有！”又一次惹得大家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