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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话说源头

作品名称:周颂,大周兴起      作者:欧阳如一      发布时间:2020-12-20 00:04:20      字数:4780

  太阳的影子通过直立的黄华木投到了地面日晷(guǐ)去年的那个位置,古豳(bīn)国的公亶(dǎn)父(fǔ)头几天就紧张了起来,按约定,派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人就要回来了。
  这事情发生在距今三千多年前的一个夏季,地点就在今天中国陕西咸阳西北祁连山区一个叫“天齐山”的地方。这是一片作为祭坛的台地,方圆百里,高千仞。台地下有弱水所积的深渊,就是后人所称的“瑶池”;山外有赤水出其东,洋水出其南,黑水出其西,黄水出其北,其黄水盘旋逶迤又汇入泾水,成为古黄河源头的一支。这黄华木是产于祁连山的一种珍稀树种,笔直而无一根枝扠,好像天生就是做测量用的。它被豳人伐下立于那台地中央直径一丈的石刻日晷之上,称“建木”。有司天师每年每月每天每时记录着它投影的情况,以判明今天的此时是什么日子,并且通过对比历史上的今天发现其天文和气象的规律。
  这一天的早晨,司天师陆吾氏向公亶父报告:“我主,再过一刻良辰即到,派出去的人就该回来了。”
  这是最为紧张的一刻,山川阻隔,野兽横行,饥馑病疫,魑(chī)魅(mèi)魍(wǎng)魉(liǎng),说不定还会遇上外族的拦截和袭击,这四支派出去的队伍能安全归来吗?
  这又是令人揪心的一刻,四方人马出走的前三个月还有人送回信来,就在半年前派出的探马还能打听到他们辗转而来的消息,可是在最后的这半年,就连最通灵的巫师也测不准他们的行踪了。假如他们是平安的,能准时归来吗?假如他们能准时归来,能准确找到家的位置吗?
  这同时又是庄严的一刻,派出去四百人马只为了探索上古的传说,寻找大地的边缘,测绘边境的地形,考察商国的风情,结交友好的邻邦……这是亘古未有的壮举,只有公亶父敢做,只有古豳国能做。
  公亶父盘腿坐在石凳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建木投在日晷上的影子,心里默默地祷告着。他身边的人都在忙碌:巫师们用萨满教的仪式在炭火上烘烤龟骨,占卜着消息;厨女们让浓香的烤肉味弥漫了整个山谷;各部落的头领们又派出了几拨人马到山外打听消息;孩子们索性爬到树上向远方眺望。
  太阳投射着建木的影子,在公亶父浑浊的眼里,那影子就像今天的时针那样走得很快,他的心情越发不安起来。“看准了?是去年的那个日子吗?”他问,声音沙哑、低沉,却又不失威严。
  这司天师陆吾氏世代主持天齐山上的日月观测,其祖被认为是有“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的“开明之兽”,在本族众多祭司中有不可挑战的权威性。此时,他又把以往的结绳记事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没错,派出去的人整整走了一年。”
  “占卜的结果怎么样?”公亶父又问巫师们。
  一位白眉秃顶、被人们尊称为“弇(yǎn)兹伊萨姆”的老巫师,哆哆嗦嗦地从炭火中取出一块烤焦了的龟背给他的君王看,只见骨头上裂出了一个大大的酷肖“火”字的符号。他仰天高叫起来,用很少有人能听得懂的古语说:“柯岩(天极),柯华(天梯),伊萨姆(弇兹族),伊萨姆那(火神)!上天所示,四方使者殊途同归!”
  “何以见得?”公亶父兴奋得老眼放光。
  白眉老巫师用祭祀的腔调唱道:“吾主火德,火字状似四方归心,四方使者正火速向吾地汇集!”
  “哦?”公亶父的精神一振,像年轻人那样跳到了日晷之上,高声叫道,“众人随我歌唱!”
  人们高兴地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围拢在了公亶父的面前,公亶父挥手指挥,带头唱道:
  天地玄黄,吾在中央。
  黄帝始祖,传火四荒。
  一驱夜鬼,好梦绵长。
  二赶寒魔,胜过被装。
  三退猛兽,灵长为王
  四祛腥膻,吾体健壮。
  这时,人们好像听见山外断断续续地飘来了低沉的声音:
  天地玄黄,吾在中央。
  黄帝始祖,传火四荒。
  烧土为陶,盛吾琼浆。
  织布着衣,廉耻为上。
  竹书记事,尊祖敬长。
  天干地支,国运永昌。
  大家都静了下来,这时又听见由远而近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天地玄黄,吾在中央。
  黄帝始祖,传火四荒。
  一传东方,盐玉互往。
  二传南方,桑麻易象。
  三传西方,葡萄换粮。
  四传北方,骏马牛羊。
  在树上爬着的孩子们突然大叫起来:“看哪,他们回来了!”只见山口处走出了一队人马,渐行渐近,队伍越发变得浩大起来,他们昂扬地唱着歌,分别是:
  打蓝旗的,迎接使团的队伍,两列纵队,全部驾着战车。他们衣装整齐,配着弓刀,威武雄壮,俨然是得胜之师。
  打绿旗的,东路使团,姬姓燧人氏的队伍,全是骑牛的。部族首领在前,拿着节杖;妇女们在后,背着婴儿;男人们牵牛步行,牛背上驮着沉甸甸的牛皮袋子。
  打红旗的,南路使团,姬姓华胥氏的队伍,是一支庞大的象队。足有二十多只成年大象,牵象者黑肤高额好像是外族人,每头象的身上都坐着三四个孩子,个个神气十足。人们从未见过大象,无不雀跃喝彩。
  打黄旗的,西路使团,姬姓有邰氏的队伍,清一色的双峰骆驼。有的骑在骆驼上还搂着碧眼金发、打扮漂亮的外族女人,他们一路过来卷起了股股烟尘。
  打黑旗的,北路使团,姬姓盘古氏的队伍。有骑马的,马背上搭着虎皮;有牵鹿的,大鹿小鹿拴成了一串,鹿儿们呼妻唤子一路鸣叫。
  未等走近,两边的人就笑着叫着跑到了一起。家里的人一边帮助归来的人卸行李,一边和他们玩笑打闹;归来的人一边寻着自己的亲人,一边向迎接他们的人分发外地的果子。他们的服装多为原皮制作,捆扎包裹多有暴露之处,青壮男女一见就迸出了火花,搂抱抚摸生出许多今天看来不雅的事情来……
  计划中庄严的仪式一时间乱了套,公亶父看着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这自由的欢聚的场面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平静下来。这时,公亶父已经换上了绣有本族图腾龙的花样、单薄精细的羊皮朝服,并且戴上了象征权力的天平冠。他端坐在了祭坛大门口的石阶上,欢聚的喜气吹开了他满脸的核桃纹,人也年轻了许多,他的身后站着巫师和各部落的头领们。人们停止了喧闹,男人们纷纷跪在他面前,女人们就远远地站着向这边望。
  公亶父慈爱地对众人说:“上天保佑,我远方的使者归来。你们很是辛苦,这礼就不必了。”使团里的年轻人首先改成了坐姿。他接着说,“家里的人也很辛苦,天天盼着亲人们归来,也免礼了。”众人就都席地而坐。他又说,“孤有话要问你们,怎么这么巧,各路人马都一起回来了?”
  燧人氏的人说:“按族长的吩咐,我们在出发前就约好了在山口汇合。”
  盘古氏的人说:“我们到得最早,等了他们差不多十天。”
  华胥氏的人说:“胡说,我们才是第一个到的呢!”
  大家都笑。
  公亶父说:“这样,你们先吃着东西,孤还有话要问。”
  厨女们一齐上来,把酒和熟肉用陶碗木盘盛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公亶父没等宴席摆好就问:“谁来告诉孤,你们各家的人是多了还是少了?”
  有邰氏的人说:“总的来说是多了。虽然有病死的、走失的,留下的,还有外族跟来的、沿途捡来的、刚出生的,还有肚子里怀着的。”
  众人大笑。
  公亶父问:“那你们的财货呢?”
  有人说:“我们走的时候袋子是满满的,回来的时候袋子也是满满的。我们带走的东西主要是皮革、食物和盐,带回来的却都是宝贝。”
  有人说:“谁说的?我们走时多少匹马?多少头牛?我们回来多少匹马?多少头牛?还有骆驼和大象呢!”
  众人又笑。
  公亶父笑道:“好,你们一路一路向孤禀告,先从东路说起。让头人说话,众人休要多言。”
  东路的头领起立道:“大公,我燧人氏奉命从天齐山出发,由泾水进渭水、由渭水进洛水,由洛水进卫水,由卫水再到黄河,单程约十服,来回历时三百六十天。我们大致向东,不离黄河故道,就这样,怎么去就怎么走了回来。”
  公亶父惊问:“五百里为一服,全都是步行?”
  东路的头领说:“去的时候也坐羊皮筏,也走路,回来全是逆流,就没有羊皮筏可坐了,除了走路就是爬山。”
  “讲讲沿途的情况。”
  东路的头领就推公亶父的公子季历说话,季历说:“沿途所见都是商人,族徽非鸟即蛇,他们信鬼神,好占卜,都是从黄河下游走上来的。在华山和嵩山,我们见到过很大的诸侯国,足有几十万人,对我们很友善。他们最需要的是上游的湖盐,用它能换牛羊、女人等一切东西。”
  公亶父看到自己的三儿子黑了也瘦了许多,感叹道:“难怪古人说,盐乃国脉呵!”
  东路的头领说:“我们在黄河的出口见到了最大的盐池——大海。”
  有人插嘴说:“我们还看到了蓬莱仙岛,看到了日出的地方。”
  众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呀!你们走近太阳了吗?”
  白眉老巫师闭目念道:“日升于东方旸谷(yáng)为昼,落于西方禺谷为夜,经归墟又重回东方旸谷,这一升一落就是一周天。”
  公亶父说:“待孤仔细问你。南路的情况怎么样?”
  南路的头领走上前说:“公父,我华胥氏从祁连山出发,由泾水进关中、穿秦岭、进汉中、翻巴山、进蜀国、顺长江、入洞庭,再翻过雪峰山就进了南苗之国,全是崇山峻岭。行程约十八服,历时三百三十天。这一路,最险的是巴山,最富的是蜀国,最苦的是雪峰山,真是九死一生!”
  众人停止了吃喝,聚精会神地听南路的头领说话。
  “巴山全是峭壁上的栈道,木头已朽,且只能容一人行走;下面是百丈深渊,跌下便粉身碎骨,在那里我们死了好几个人。”
  众人发出了唏嘘之声。
  南路的头领说:“在一个叫‘宝墩’的地方有一座很大的土城,是蜀国,占地千丈,人口数万,有宗庙、王宫、客栈,还有市场。蜀国盛产蚕丝和井盐,贸易十分发达。我们在集市上见到了衣着怪异、金发碧眼的胡人和披发纹身的苗人。”
  公亶父对白眉老巫师说:“苗人分三苗九黎,都是被炎黄合兵打败的蚩尤的后代。”
  白眉老巫师说:“蜀人起源于蜀山氏,由蚕丛氏起称王,历经蚕丛、柏灌、鱼凫(fú)、杜宇、开明五代,与我并不同宗。”
  “最强大的国家许是天竺(zhú)。”西路的头领上前说,“公父,我有邰氏从天齐山出发,由泾水进渭水,由渭水进洮河,由洮河进黄河,逆流而上;在昆仑山有一座很大的盆地,翻过一个高原就看见了天竺之国。总行程二十二服,历时三百六十五天整。”
  白眉老巫师对公亶父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域!”
  西路的头领说:“西域雪山,风光秀丽,人烟稀少,牛羊成群。那里的胡人金发碧眼,能歌善舞,虽与我语言不通,却极好客;引入毡房必以妻女相陪,你若不从,他必忿恨——原来他们是一个喜欢混血的民族。”
  有人说:“这等好事,我却未碰上。”
  众人大笑。
  西路的头领说:“胡人善用骑兵,天竺人善用骆驼兵、象兵。我们曾目睹过两次不小的战争,险些当了俘虏。我们虽然未进天竺却有极大的收获——带回了一位通天灵巫。”说罢他一招手,一位白发黑睛、高额红肤的天竺老者器宇轩昂地走上前来,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却蓄了络腮胡子的胡人象胥,也就是翻译。公亶父起身与他互礼。
  公亶父请天竺老者身边坐,又问:“北路的情况怎么样?”
  北路的头领说:“大公,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崦(yān)嵫(zī)。我盘古氏从此出发,穿过一望无际的草原就进入了荒无人烟的大漠,一走就是数月。出了大漠只见一片大湖,水草茂盛,有犬戎牧民散居于此。语言不通,问起崦嵫,他们根本不知。那里只有三个月的夏天,大部分时间都白雪皑皑。我等的行程最短,约十五服,三百天。那大湖就是北海,大地之北极。”
  公亶父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各位部落头领,此次出游意义重大,看来天下也就这么大了。”
  白眉老巫师屈指算道:“东西约长三十八服,南北约长四十服,果真是天圆地方。”
  公亶父说:“可是你们没告诉孤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诸侯哪个的兵力最强、地盘最大、工具最好、人民最富?”
  这可不好比较,使团的头领们直摇头。
  白眉老巫师说:“最强大的当是天子之国。相传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商,是黄河下游东夷的一大部族,跟随大禹治水的契(xiè)的后代。其商王汤联合诸侯灭了夏王桀,定都于亳,商王盘庚又迁都于殷,广施德政,万邦归附,就是我们也是他的属国。”
  公亶父说:“各位把一路见闻做成图形文字,刻于竹简,传诸后人。择良辰吉日,孤将在此告祭天地,宣布一个重大决定。”
  有人说:“不会又要走吧?”就各自散了去。
  傍晚,天齐塬上点起了堆堆篝火,青壮男女围着篝火彻夜唱歌、跳舞、欢笑、饮酒,及至手拉手到树林中、溪水边做那些传宗接代的事情。公亶父在一个叫“京师”的地方——他的宫室宴请各部落酋长、使团的头领和外国来使,又与天竺老者通宵交谈,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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