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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逛山湖新面做熟语 拉队员老将话城南

作品名称:侠经      作者:诗侠李洋      发布时间:2020-12-23 18:57:37      字数:10639

  侠经
  (诗侠李洋)
  
  第五章
  逛山湖新面做熟语
  拉队员老将话城南
  
  吾花回过头来,一个男生就出现在了面前,却不认识。
  只见他戴副近视镜,衣着俭朴,但很有风度,一副半进半退的的模样,或称羞涩,或称腼腆,却又羞涩不到、腼腆不够——缺了他这神态,羞涩会更清新,腼腆会更矜持。
  世界上的事大多如此:做便做,不做便不做,最怕这种两耽误,一犹豫,尴尬就出来,也可以说一般尴尬都是因为犹豫,这在几何学里早有论证——脸圆的好处就是显得个子矮,脸大的好处就是显得距离近。
  奈何此刻脸小。
  不认识,她便要静静地注视,但这目光虽轻,却有无穷力,看雪,能道“未若柳絮因风起”;看月,地上霜、桂花白,顷刻全得来;唯独看人,不晓其中昧,锁下个中味。
  谁知这一看,那男生仿佛挨了迎面惊,竟飞快地转身,要准备逃了。其状若以“狼藉”、“狼狈”来形容,虽失些准确,但还都不是乱用词。
  中国功夫里有一种能摄人魂魄的睛术,远非一般练眼法可比,只要一对目光,对方的心就被牵着走了。都说女孩天生都有修炼这种功夫的潜质,幽幽地看一眼,没施什么法力,已让男孩销魂发痴。莫非此刻无意出邯郸?
  “这位同学。”吾花喊住了他,“刚才是你在叫我吗?”
  “啊,是的。”那男生只好停下,极不自然地答话,“我想向您求教。”
  吾花觉得奇怪:“我又不是教授,不知道能帮助您一些什么?”
  “就是几个字不认识。”男生低头咕哝着。
  吾花也没多想,问他:“什么字呀?”
  男生此刻稍微镇定了些,就捧上一本书给吾花说:“上面用红笔画着的那几个字。”
  “噢。”吾花接到手上仔细找,却没看到。
  “忘翻开了,忘翻开了。”男生急忙解释。
  之后很显忐忑地说:“是他们鼓励我来问的,您别怪我。在第三十一页,就是中间画着的‘落花有意、流水如何’,这八个字怎么念?”
  吾花顷刻错愕,随即失笑,眼见那男生就要落荒,便再次叫他道:“同学,你的书还在这里,请拿回去。”
  “对不起,对不起。”那男生连声致歉,要接,却又不敢接,仿佛收受一个信物,掂量来去都是天大事,直到记起是自己的书,不取总无法托词,才小心地探手过来,只捏书边,勉强拿住,然后胡乱往身上一掖,慌里慌张,望草深林密处乱踏,宛若一个场景:巨石投水,炸了塘,起了浪,鸭乱飞,鹅跳上,方圆皆动不堪象。
  “哈哈哈……”吾花还没什么反应,后边却响起一阵大笑声。
  案牍上,一个“笑”字自有多多说道,意会不尽。词藻典当下,或回眸、或仰天、或捧腹、或抿嘴、或绢帕挡着口鼻、或前仰后合拍大腿,或有“百媚生”、“和羞走”,凭你赎取时,添一副人间心地。
  而这一笑何说道?
  听得出不是讥嘲——那种藏针于非语言间刺人心的笑不会这般坦荡无忌;它也不是妒人有笑人无——那种笑是暗暗的,隐在另一副表情的后面,强遮着,这一笑却明晃晃,笑声里有一夜春雨暴来,噼啪乱生的畅快。
  噼啪动若开天地,盘古一伸真朗然。
  吾花来转身寻源,却被树林挡住了视线,只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在,似乎招手——如果没人,那就是在招魂。
  看来,只有走进去了。那笑不厌人,分明是在期待自己,不管招手还是招魂,迈上几步,一步自由、一步平等、一步博爱、一步侠道,也就穿越阴阳界,横渡万年船。
  一个回首间的微笑,要经历五百年的落寞等待;一个招手的欢笑,真要千秋万代缘了。
  但等进入林中,却豁然开朗,四周一览无遗。可也好理解:外边明亮,里面幽暗,以明辉看幽微,难免无视大千。
  尤其这里面,不多远处竟有好大一块空地。
  旁边那些树的枝条尽管长而密,却没有探过那边,阳光便得以肆无忌惮,撒泼打滚,哄一地的暖。
  吾花一眼瞧见了发笑的人,那是一个女生,正在空地右边的草丛里,拿着长剑练武。很奇怪——不去空场上,偏要置身杂芜,猜她是要将自己比喻一朵奇葩了,有绿意盎然配着,很美很惬——只有人心盛开,才得清风徐来。
  此模此样,一等闲情,让人怀疑她是校园之中女清客。
  那宝剑一提,小人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绝沾不上烟火,可大人物的心计也别想过来,所以她的刚柔并济,除了脱俗,还是脱俗。
  吾花便姗姗言道:“敢茵茵而立者,必然才品俱佳。”
  文科生心意相通,那女生会然颔首,说声:“圣女过奖”,就邀她过去。
  吾花应邀,但却迟疑了脚步,好像怕草里藏着兔子,一不小心会给踩伤。
  常说牛和马是人类的好朋友,它们帮着人耕地拉车,人类总是这样——善于利用好朋友。
  可却没有这样说兔子的。
  兔子不是人类的朋友,但它是人类的女朋友。
  想让女朋友帮你干活,你也不怕激怒老天爷?
  蒹葭苍苍,碧草央央,因为兔子,才有风光。
  没有兔子,草丛的意义会有多大的打折?
  也许蛇会说:“好在有我。”
  是的,蛇会这样说,但人神俱怨。
  “我想,圣女是不会怕这里有蛇的。”那女生轻声问了一句。
  “当然。”吾花一笑,也就走过去。
  “我是樊娲一个年组的,叫赵倩之。”那女生当首做了自我介绍。
  吾花却有遐想:她也提樊娲,看来姐姐的大名盖也盖不住,是中国的吉祥物。
  旋即自我好笑:天下人皆知樊女侠,学校里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名讳?
  这时,赵倩之又道:“每天有空儿,我都要到这里练功。平生对这个剑术很痴迷,甚至以此为学籍。圣女也是习武之人,尤其有著名的‘天使之刃’,希望能经常切磋。”
  吾花致意相答:“应该的。”
  又道:‘‘都喜欢剑道,便是知音。刘伶酒再好,也就杜康能醉倒。’’
  赵倩之哑然失笑。
  之后提了个问题:‘‘腹有诗书气自华,那腹有宝剑呢?’’
  吾花立刻笑道:‘‘腹有宝剑,咄咄逼人。’’
  赵倩之连声称妙。
  吾花又讲:‘‘腹有宝剑,容易惹人误会成口蜜腹剑。倒不如说心中有宝剑。心有宝剑,辟天下邪。’’
  随后款款言道:“但凡练剑,都是超越了武术的范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重点不是‘屠刀’,而是‘放下’。宝剑被人们赋予特殊的含义,以其驱邪的性能成为神化物,又深藏着君子的优雅,古时候带剑就已经不为实用了,所以运剑全是运转道德。一个剑客真正令人感动和仰慕的不在于多高的功夫,而是透过武功所展现的风范。拄笏看山,拔剑岂止天地?同时,剑术更是一种高尚的文化——文化不仅靠着书本上的字句来传播。剑术、内功、身法、意志、品德,合在一起,便有咱们孜孜以求的武学精神。”
  “圣女说的很对。”赵倩之接道,“武侠小说里尽管有些胡说八道,但也都将剑列入至高至尚的范畴,这已经是社会意识。与西方剑术相比较,这才是真功夫,真的出类拔萃,横看四海,纵回前后,都无出其右。”
  如此谈了许久,都很愉快,赵倩之就问:“阶层不同的人是否可以成为好朋友?”
  吾花则说:“只要站到一个立场,总要心心相印。”
  赵倩之怡然致致。
  最后,吾花言道:“心在,功夫才在。习武在于求索武学精神,御剑为的是洒脱境界。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改变世界,就看做与不做。其实做就是功夫,有人捡了一本书,见上面有武术招式,囫囵照着练二十年,也成了高手。无它,专一是耶,有心是耶。即便是清客闲人,人生无常浇漓,世事逼不得已,也要壁上鸣,徐图有志,做梅花不做篾片。”
  说完告辞,约之:“下次再来,也将宝剑带着。”
  再走,就是沿着山脊了,一路上的树很多,她始终提防着不要迷路。
  这里的山不是自然的山,是花了大力气堆砌过的,如果称呼高丘,倒恰当。它将校园的风景区隔为两个部分,不敢雅谑了“山东、山西”,她便顺称“山南、山北”。
  吾花很快找到了巅峰处,竟有台阶,形若天梯,拾之而上,其攀登亦艰高,顺坡而下,又嫌滑陡。但好:山顶可以俯瞰地貌,看一眼校园,闭目想象苏州园林,再睁开眼,便觉一般无二。
  来到山南,又进了一个大花园,上面有“蔷薇园”字样。巡廊绕步中,只觉得万千阳光洒落,暖意萦绕。只要有时间,或是漫步,或是闲坐,捧一卷书,牵一双手,人生得意,可尽情挥洒在这里,再与花朵交相辉映,生个形象,能见仙姿佚貌来,更是胸襟无限快,哪怕没有诗情画意,也会拥搂勃勃生机。
  她便在生机中踱步,踏夏秋之色的淡热,穿过那流盼兮兮的朵朵蔷薇,停逗于绿影婆娑间。这婆娑来自那不知趣的老柳,它之飘摆,人之豪迈,较了个劲儿,却让人心绪饱满。以此静寄,须赏识群燕欢鸣,它们唱着自然中醉心魂的歌,千媛万聆,滋润耳膜,与后墙广播喇叭里的音乐杂和。
  吾花不禁要说:“侠呀——春天是你的整个气息,夏花秋阳为你轻依。”
  但刚刚抒情,迎面却过来两个女生,因为都带着和她一样的反动之美,所以没有打扰自然,倒为这里添彩。
  吾花乍见她们高高的个子,便有形容——“长腿美女”。
  中文系的学生夸人,说美女,太直白,要受人批评曰:“愧对校才”。
  但这样形容很简洁,一下子明白,又可以受表扬曰:“不罗嗦”。
  “这不是罗玲吗?”吾花想着,呼唤出来,而巧的很,她们同时也在叫她。
  于是到了一起。
  “我是二年级的慕容楚楚。”另一个女生主动来握手。
  罗玲立刻补充:“咱们都是足球队的。”
  “足球队?”吾花感到新鲜,“是本校的足球队吗?”
  “是的。”慕容楚楚说,“学校有很多的体育队,规定每个学生都要报一个体育项目的。其中最出众的就是我们足球队了,在国际上也有很大影响,最有意义的就是明年举办的世界杯。所以咱们想邀你入队。”
  “对,你是天生的球星。”罗玲也进言道,“你会成为我们的中场发动机。”
  她们的话,说没来由,真没来由;说有板有眼,也真有板有眼,刹那把吾花弄懵,忙说:“我没踢过足球。”
  “那没关系,踢几回就会了。”罗玲加以鼓励。
  虽说经不住推敲,但这话没毛病,大夫动手术不也一样吗?下几回刀就会了。屠户杀猪宰羊也一样,也是下几回刀就会的。
  “不错。”慕容楚楚跟道,“不用你去找它,它自来找你,这就是缘,天注定也,你和足球当有食枣约。”
  她们这样交替劝着,说了好一会儿,居然让吾花有些心动,猜想这恐怕就是忽悠的魅力。
  但是没等表态,那边忽然有个男生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惊断她们,于是奔过去看。
  “蛇、蛇……”男生脸色惨白地指着草里。
  吾花看看,说声“果然是”,过去俯身一抓,就捏牢要害,拿在手中,舞弄不已。
  “没事儿了。”她安慰道。
  但那男生却再不敢看,一溜烟儿地跑了。
  吾花转头问罗玲:“学校里蛇很多吗?”
  罗玲也是新生,不太了解,就由慕容楚楚回答:“偶尔有过,但我这还是第一次亲见。”
  “噢。”吾花点点头,看看手中的挣扎者,说:“一条小青蛇,应该无毒的,我去交给校长处理。”
  慕容楚楚忙道:“不用的,给卫主任就行了,卫主任名叫卫盛秋,管卫生的,也主抓这类事儿。你刚来,不认识,我们正好要到那边,就交给咱俩吧。”
  说完,她们接过蛇走了。一路上舞动来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印度巫师。
  吾花则感叹:讳草不能避蛇,侠道深入,才得进步。
  随后,她问路过的同学可有水和凉亭游玩,都说:“山那边‘五湖四海’,五个湖很大很深,能行船;四个海很浅,里面有蝌蚪。最大的两个是‘未名湖’和‘醉月湖’,一南一北相立,中间隔一座长城大桥,人称‘海峡两岸’。凉亭倒有都是,最著名的是‘十里长亭’,还有白塔和动物园,动物园里还有熊猫,熊猫经常跑出来,爬进教室,搅闹课堂。没办法,谁让人家金贵呢?学习再好,咱也不是国宝。”
  吾花向他们致谢,兼顾着又认识了几个朋友,这样问问说说,说说走走,走走停停,果真找到了湖边,即有抬眼生感叹:好大一块水域,有《西游记》里“通天河”的影子,还好是袖珍版的。
  置身其间,心澄柔,水缠绵,宁静衬托,微有波澜。此刻映衬一个女孩的身影,就更见其优美好处,凭谁来,都萌然生爱意、隔水慕婵娟。
  于是,可以填一阕《浣溪沙》,将此情此景来成全:
  此境因她已动情,何须照影始倾城?应从梦里与波平。
  未到痴时天却老,才出落花水先横。无人敢道不刘伶。
  清澈是一种乐趣,忧郁和幽怨在湖水里化掉,瞬间从涟漪中换一副心肠,慈悲和大度即在波光间跳跃了。于是把微笑当作越检之行,荡给景色,赏一方荷花,听一畔蛙叫,不为心情垂缨,只随生气扬馨,然后赞美,然后流连,然后一边赞美一边流连,有多少嘴上功德,便有多少眼下婵娟。
  这几个湖应该是师生都要得的欢乐,大的全赖过桥,小的则很潜,可以徒涉,类似于水池。它们是这样可人,夏秋里格外的好,想冬季也不会显得孤伶清冷。女生们喜欢在其间嬉戏,男生也就凑了过来,所以两岸有很多的人。
  在未名湖边,有一座老楼,表面上几经涂抹,根基里褪了颜色。吾花问了,同学说是“世界爱情问题研究所”,有四层高,全天候的阴影成就了夏秋热日的理想,大家可以遮荫,促成热闹。“世界爱情问题研究所”大门前古砖铺韵、汉柱雕琢的是一条走廊,微有曲折。到头还有一个小门,那是上山的捷径。
  在“世界爱情问题研究所”的对面,有几个又大又长的板墙。吾花不究细底,远远见了,误以为影壁,想嘲之:“碍事,阿堵观瞻”,但近了却见个个上面写满字,有新闻,也有文学作品,还有书法和绘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黑板报群,这倒不多余了”。
  旁边有好说话的学生,告知是校方树立的榜样,名曰“糊涂之墙”,为各个学生社团的宣传阵地。
  吾花暗想:人生随时都在获得新的知识,一面墙,万里风来。但冠以“糊涂”二字,明明又是暗中的忠告,浮生最是糊涂好,不学桃李,万里风中且留步,无妨看与花月平。
  于是逐一用心看了,见没有校方的官版,不由得欣慰。
  忽然末尾处出现一块特别的——上面没有任何涂抹,若说是新砌的,又不太像,而且旁边放着粉笔、油彩等器具,猜测不久前应该有人光顾过。
  正萌生兴趣的时候,后边有人喊了:“可别碰、可别碰。”
  没等回头,一个女生就大马金刀地到了旁边,撂下个板凳,一踩,便上去,然后开始精工修缮,兀自对吾花说:“这块是归我一个人的,昨天特批下来。”
  说话间,她高傲地仰起头,用力向上刷着。
  吾花就想:这一刻,她该称自己为巨人了。只是目光穿云破海,却有见不到自己的时候。
  不过,说“巨”,倒不夸张她的身形,那是一副与“瘦”相对的体态,但也无法叫做“胖”,只能称为“壮”,这二者的区别,直如熊和老虎:有“胖熊”的称呼,却没有“胖老虎”。老虎再大的块儿头,也都只是“壮”而已。这二者,一个憨态可掬,一个虎虎生气,回头来看她,太有生气,便道:这个女生很虎。
  忽然,那女生对她道:“别傻看着,搭把手。”
  气态很有自来熟的意味,吾花相之幽默,不过也乐意助力,就帮她将黑板墙整理个漂亮。
  随后,那女生开始往上面写字:“门难进、脸难看、话难说、事难办、、、”
  刚看了这第一句,吾花就鼓掌叫好了。那女生问:“你知道我要写啥?”
  “都应该知道的。”吾花说,“当然是某些政府部门。”
  那女生点头:“一点不假。”
  吾花却提醒道:“差不多就行,别把国安给招来。”
  那女生倒不在乎,说:“怕啥?有圣女在旁边顶着。”
  一说一笑,三两句话,也就真熟了,吾花顺势问道:“打听一件事——听说都要报一项运动的?”
  那女生答了声:“是的。”
  吾花又问:“那你知道足球队吗?”
  不料想,那女生竟说:“我就是足球队的。”
  “啊?”吾花深感意外。
  那女生接着说:“怎么——欧文教练没有找过你吗?那罗玲和楚楚也会去找你的。”
  吾花告诉她:“你说的教练,我不知道,但罗玲她们确实已经找过我了。”
  “那就来吧,我会罩着你的。”那女生大大咧咧地说,一句话引得吾花笑出声来。
  这倒沾惹了那女生,质问:“笑什么,很像吹牛吗?我只吹骆驼。‘吹驼非能使牛寿且孳也,能吹破之天,以致其性焉尔’。”
  吾花更笑,觉得这女生好玩,于是致歉:“对不起,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话中道理不俗,以刀代笔,那驼儿有无穷天地。悬到楼上去磨刀,登到台上可画日。”
  那女生闻听,却也笑了,言道:“圣女好学问,话中锋芒深藏不露。我只当是夸我。但足球队确实是好地方,男足不算什么,唯独我们女足,那可是世界级的,是学校天字一号的宠儿,待遇也是第一的,顿顿有肉,别人想进还都进不来。现在只剩下一个名额,大家一致要求你进。主要是你名气大得骄傲,学校也想打广告。”
  听了这番话,吾花不由得仔细打量,想:别看虎里虎气的,这女孩倒有许多内蕴,模样也蛮标致。
  于是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咦——”那女生表示遭了贬低,“连大名鼎鼎的潘心媛都不知道吗?”
  吾花心说:哪里会知道?
  这时,她看到潘心媛画了一个人物素描,便借机转话道:“你的美术很好呀,画的是谁?”
  潘心媛答道:“传达室那个老头,他是咱们大家的偶像。”
  这话令吾花有所迷惘,掂顾不出形象,只记得门口有持枪的士兵,真没注意什么老头,还谈到“偶像”两个字,那该有辉煌的历史了?
  猜想的时候,潘心媛已经自行解密了:“那老头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原有个女朋友,比他大一届,临走的时候说——‘我在外面一年,等你毕业的时候,就在校门口接你’。他就很高兴,天天盼着毕业。但是真毕业的时候,那女生却没有来,他就在门口等了五十年,至今未婚。”
  吾花心头一震,要评论,却说不得话,只好沉默。但是又觉得沉默太沉闷,就随口问一句:“你这个是什么板报呀?”
  无意带过,有心留白。
  “嗨。”潘心媛再次来显示她嘴角一扬的骄傲,“海棠诗社建社第一期的专题海报,尤其要发一个大广告——‘广招会众’。我是社长,现在特邀你加入——你就算第一批社员了。”
  吾花置其言于莞尔,暗道:社员?还生产队呐。
  便说一句:“很别开生面。”
  “那当然。”潘心媛得意洋洋,“给我浓情,我就沉迷;给我星辰,我就安息。”
  吾花要说声“好诗句”,但说不出口,便告辞道:“你忙吧,我到别处去看看。”
  “等会儿。”潘心媛跳下来拉她,“让我亲一下,才许走。”
  吾花未及反应,便挨了拥抱,倒喜欢这热情直率。
  之后离开这里,依旧沿着湖畔走,不是存心找什么好玩,只想熟悉环境,了解了解风土地理。
  但她一走,到哪里,哪里便有了惊世骇俗,想不倾城都不行:看她的身影含着柔波,柔波也尽情依偎她的身影,别人不敢直视,却可以悄悄向波光里一睹佳人轻盈,之后遥想隔年花开或花落,笑语如何被揉碎成一湖散乱的花瓣,荡漾不已,能得千万才子诗人折腰,言:“芳草换却天涯,上邪花样年华。”
  此时此地,即使没有临水照,也是忘境不返。无论凡人还是神仙,只要不受着无情度,便都会心流连。
  走着走着,她来了灵感,不禁赋诗道:
  天心簇簇应波动,洒作云衢步其雄。
  若有湖边相见好,其情照入可无穷。
  此刻脚步,无论平缓还是急迫,都一样,都会极巧地与四周合着韵律,尤其湖畔的百鸟啼,婉转相应,简直就是一幅美天堂的盛况。在燕语莺声里,她看到了不少凉亭,其间有女孩们的笑闹传来,也是燕语莺声。
  她偏爱形如荷叶的那个,就在最小的湖边,其形其神,似有老友般地招呼。
  她便到亭上,一眼收却十万旖旎,真个出禅意,悟侠道。
  再看周围的同学,或坐或卧,或是活泼,或是文静,都配衬了荷花的美,甚至呼应出一水婵娟,可以誉为“博大精深”,好个风发情怀。
  下了这个凉亭,离开水域范畴,又不复山行,便要转弯过几座牌坊,再走就都是柏油路了。
  吾花以为风景到柏油路上即止,接下来会置身各种现代建筑——她倒盼望能误打误撞找到那个音乐厅。
  没有想到,走了一段,竟闪出一个游乐园来,滑梯、木马、转亭、跷跷板应有尽有,还放着各种运动器械,馋人说:“来这里吧,你会愉悦。”
  “这里倒是个好所在。”她高兴地想着。
  谁知更有惊喜,迈步之间,发现了米娟、王琼、时彩彩几个。
  原来她们在这儿。
  不过,此时气氛不大轻松,因为米娟正在秋千架那边和一个男生争吵。
  吾花可不干了,大步过去,横在中间,训那男生道:“干什么,竟欺负女生,嫌不嫌丢人?”
  “谁欺负他了。”那男生委屈,“我本来坐得好好的,她非要把我撵下去。”
  “是吗?”吾花就看米娟。
  米娟没有否认,但自荐道理:“彩彩要玩,我就陪着过来,想等他玩一会儿就下去,谁知这家伙看见女生要玩,也不谦让,还玩起来没完没了。挺大个人,死沉死沉。”
  “原来如此。”
  吾花听个明白,匪来归妹言语,便说:“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米娟有些噘嘴。
  吾花则说:“向理不向亲。’’
  更有道:未获爽直处,当不下侠然有声,偏爱也难。
  时彩彩一旁神赞,插言道:“确实是咱们不对。”
  其话其音,有一点怯。
  王琼却不怯,直说:‘‘本来就是。’’
  吾花便劝:“玩儿点别的,那边跷跷板多好,人又少。”
  米娟未表态时,那男生见状让话:“不了、不了,你们玩吧,我去别处。实在不好意思,圣女勿怪。”
  “那谢谢啦。”吾花连忙致意。
  回头道:“还说人家没风度,不是很好吗?”
  王琼却说:‘‘这是圣女的面子。换成某人可就不一样了。’’
  吾花笑,拉她们问:“谁先来,我悠你们。”
  米娟拱道:“让彩彩。”
  便将时彩彩按到上面,嘱咐一声:“不要太高”,悠了起来。
  彩彩自然兴高采烈,但米娟却有郁郁心事,抽空儿问吾花:“听说你晌午吃酒去了。”
  吾花微微一笑说:“传的倒快。是有这事,和樊娲她们三个姐姐。”
  米娟听得见得,更不痛快,说:“我不喜欢你和那个樊娲在一起。”
  吾花略生尴尬,暗付:这个女孩好没道理。
  便对她讲:“你和樊娲姐有过节吗?她是我结拜的姐姐,非同一般。如果有隙,我来化解。”
  米娟黯然,幽幽道:“我知道自己很差,别人怎么会将我当回事?”
  言罢,小嘴儿微撅,挂了一丝赌气样。全似对得意中子,却奇当下无窘男。
  “这是从哪儿说的?”吾花有所惑,“你有你的好处,大家也一样喜欢你的,为什么要和别人比?”
  “就是。”不知何时,王琼也到了旁边,接话说:“普天之下,有几个比得上樊娲的?但她有她的优缺点,咱们有咱们的自信,世间事物哪能随意比较?况且不管你喜不喜欢,人家也照样生活,且美名日盛着。”
  米娟无语,只道:“这天老爷真怪,咱们要下雨的时候从来不下,不要下的时候又下个没完。你们看,有些旱了。”
  随后问吾花:“旱涝保收,晚饭,咱们一起到食堂吃吧?”
  吾花正好想见识一下著名的中国食堂,常听说气势恢宏,万马奔腾,不亲历亲见,总会是一大遗憾,也就答应。
  米娟这才高兴起来,嚷道:“你坐,我来推你。”
  有点献殷勤的嫌疑。
  “还是你坐吧。”吾花让道,“我心里已经有了秋千,凌霄阁上,千秋喜事,独怕你缺席。”
  米娟道声“听不懂”,让坐就坐了。
  彩彩却认真猜测说:“大概就是禅语里‘心里有佛,就能看到佛’的意思吧?”
  吾花笑而不语,稍后问:“食堂里都有什么饭菜?”
  米娟不屑地说:“能有啥?老三样。”
  “属实。”王琼也道,“能有土豆炖芸豆就是最好的了,剩下就是土豆炖白菜、土豆炖茄子,更次的就是土豆炖萝卜。连中国第一大菜土豆丝都不肯给。至于饭——因为觉得竞争不过学校对面的包子铺,索性不做什么主食,除了米饭、馒头,就是豆包。不过,有的拿着豆包真不当干粮。”
  彩彩却有不同意见,说:“在家不也就吃这些吗?”
  王琼大为摇头:“地点不同,情况就不同了。在家吃,有营养;在这里,大锅饭,不得心情。”
  彩彩辩不过,索性不再讲,独拿出一叠饭票晃悠,颇带得意,引米娟夸了声:“行呀。”
  彩彩就说:“海棠诗社发的。”
  听到这个名号,吾花心中一动,便试探着提了“潘心媛”的名字,有心打听。
  彩彩来了兴趣,说:“那是咱们社长,给了我一个副社长当。”
  王琼则不以为然,评论道:“二年级的,最爱臭美,尤其显示起那种高人一等的自尊,却要让别人说她‘自重’。”
  “别在背后诋毁。”米娟不知何故来了偏袒,“心媛可是大好人,你们别说她坏话,不然我会告诉她的。”
  吾花不明白她和潘心媛有些什么关系,就看她们,被王琼瞧出,告诉道:“她们是一个队的。”
  吾花诧异,脱口道:“足球队?”
  “对。”米娟受语生情,立刻精神气来,“欧文教练找过你没有?学校规定每名学生都要参加一项体育运动,每项体育运动都有专门的队伍和管理。我是足球队的,多少算是个球星。现在大概就差你一个人没有申报了,各队也都在做工作争取你。咱们队现在的首要任务也是这个。你一定得来,明年的世界杯全靠你了。”
  吾花听后,又得个稀奇,便道:“我没见过欧文教练,但罗玲和慕容楚楚跟我谈过,挺热心的,也十分恳切。刚才我也见到了潘心媛,她要我入队,也要我入社。”
  王琼就笑:“倒很贪心。”
  彩彩则发出赞叹声,说:“她能邀请谁,那可是很不容易的。”
  米娟表示同意:“的确,心媛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哪怕她是轻描淡写的邀请,那也证明非常在乎你了。”
  吾花点头,心想:看那潘心媛举止气性,她们所言应该不虚。
  这时,彩彩也有了牵挂,劝她:“海棠诗社刚刚创建,为的是发扬文艺精神,将诗歌带上正确的轨道。所以特别需要你,你来吧。”
  “喂——”米娟嚷道,“还是先把球队的事情答应了,再考虑别的。”
  吾花不置可否,只问:“那你们都是足球队的么?”
  “不,我是羽毛球队的。”彩彩回答,‘‘我喜欢那种飞的感觉。’’
  王琼却哂:‘‘球飞,又不是你飞。’’
  ‘‘那不一定。’’彩彩反驳,‘‘长了羽毛,谁都能飞。’’
  米娟不理她们,独对吾花说:“哪有那么些人?足球队门槛高,轻易可进不来。那个羽毛球队还得自己买球拍,亏损得很,哪像足球队这般养恤甚勤。我是因为在高中的时候球技出众,才早被预约的。就像食堂弄了锅红烧肉,得提前抢购。今年球队更严,只新添了四个队员,重点引进罗玲这个超级前锋,而慕容楚楚和潘心媛都是老队员了,在国际上也有一定名气的。”
  “那是。”王琼接话道,“足球可不是一般人踢得的。机关部门有一种特殊的功夫就叫‘踢皮球’。老百姓求爷爷告奶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了去,他们随便抛出一句话,一脚就踢到爪哇国去了。”
  米娟争执道:“这和足球有什么关系?”
  王琼偏不迁就,又念“汴梁人氏高俅,因踢得一脚好球,结识端王发迹”云云,谑而不虐,浑数无今古。
  米娟实在无法容忍,便打,刹那露出一片活泼来,和昨日吾花所见那个清怪噫郁的女孩大别。
  王琼不惯她,继续用话语相挟,连珠生辉,最后让米娟打了蔫。
  别人或嗔或笑,吾花却将注意力集中到对面的树丛里,只因感觉有一团白影在晃来晃去,一会儿到树后,一会儿又似乎伏入草丛,如此有了一段时间,她便忍不住好奇,过去找找看看,但什么也没发现。
  别的同学难免要问:“怎么啦?”
  她不便说明,只道:“可能看见蛇了。”
  谁知这话一出,立刻就有惊慌者,抬腿跑了,却被米娟逮到便宜招,说:“下次再玩秋千,看见人多,就喊声‘有蛇’。”
  吾花忙道:“不要慌,未必是,也许眼花,我找了,还没看到。”
  说这话的工夫,那团白影忽然又出现,这回事分明往外面去了。
  她疑虑满腹,反倒自趣道:莫不是刚才捉了小青,白蛇素素来现身?
  从这里到那里,有十几步的距离,有十几个人的眼睛,但这十几双眼睛都忽略了,这十几步也来不及走过去。
  这个时候,若是普通的女孩,惊悸惶恐下,凭空喊上一句“有鬼”,声音带着颤抖,定会有人来责备“响晴白日的,哪来的鬼”等等,要训得人哑口无言,暗道:是的,鬼魂只适于在漆黑的夜里出没,他们本来就在极阴的世界。但转念一想又会觉得不对,会想起阿绣、小翠,想她们明晃晃走着,光辉正大。
  吾花不是普通的女孩,所以也没声张,惦记着,托个辞离开,寻其大概方向,直找到一座小楼前,发现旁边牌子上醒目地写着:“鬼楼重地,严禁入内”。
  
  
  此正是:
  
  欲投心意问八字,殊于草外怯蛇人。
  秋千若不生争辩,座上长留笑语醇。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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