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悔青了肠子也没用

　　一
　　拉弟妻怒狠狠把装在塑料袋的药包礅放在姚文国面前，撇嘴瞪眼等他看，姚文国拨开一看，顿时脸发白心发慌，脑门儿上渗出一层凉凉的汗液，他抬手抹了一把，张张嘴说不出话低下了头。
　　吴拉弟的眼睛瞪得白亮白亮的，柳翠翠直觉得有股伤心的委屈涌上心间，她双眼憋满了颤悠悠快掉的泪水，说：“我俩路上还说拿这药渣子摔你一脸……你看看，东西还在，没有冤枉你吧？”扑啦啦，两串泪珠滚落，柳翠翠哧溜，吸了一下鼻子，满手绕脸擦抹开泪水。
　　姚文国虚虚地吸了半口气，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得抽动着，蒙蒙中嗫嚅地说：“这，怎么会是这样呢……”
　　“没话说了吧？！”吴拉弟冲冲的的高嗓门儿把姚文国惊得哆嗦了一下，他万分歉意地说：“你俩发火有道理，该发。红莲，给他俩倒点水喝。”
　　姜红莲刚要转身去倒水，柳翠翠心火气攻心燥干了嗓门儿，像是喉头里的干空气勉强变成了声音：“我们不喝，满肚子顶得都是气，咋能喝下水呢。”
　　“消消气吧，都是我的错。”姚文国蔫头耷脑地说。
　　“错了就完了？”
　　“没完。听我给你们慢慢说。”
　　“说啥都没用！”吴拉弟说罢，颠动着屁股往炕里面挪窝坐了坐，探手从靠墙一侧的被垛上拉下个圆木一样的大轱辘枕头，就势直挺挺躺下了。
　　姚文国只是心虚理短连声道歉：“对不起呀对不起。我搞错了，药里确实有巴豆。”
　　躺倒在炕上的吴拉弟眯着眼疲惫不堪地说：“是你害人吧？”
　　“倒也不是有意害你。”
　　“啊！”柳翠翠又火了，“这还不是有意害的？哪个医生能做出这种缺德事？难道非得下砒霜拿刀子捅才算是往死害？”
　　吴拉弟侧转过脑袋锉着牙根说：“你就是个害人精！”
　　甭管他们俩人如何火气冲顶地斥责，姚文国只剩下了赔情道歉：“错了错了。要说有意害你们，话倒是不能这样说。”
　　吴拉弟的火大了，蹭一下爬起来，指着姚文国霹雳闪电地说：“你坏事都做成这样了，那该咋说？！”说罢，他哗啦拉拽下一张被子搭在身上。
　　姚文国家的被子干干净净，吴拉弟浑身脏了吧唧，虽然是末伏天气，他也不嫌热，把被子在身上连裹带蹭有意糟害。
　　姚文国连连点头抱拳作揖：“你俩先让我喘过口气来。我想起来了，我把怎么弄错的药给你们说出来。那天你肚子疼得呢么厉害，我又摔倒在地，抓药的时候心情十分麻乱……”
　　柳翠翠瞪眼插了一句：“抓药就不能乱，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是是是。那天我正好家里有过不去的麻烦事，再加上拉弟你肚子也疼得急，又臭烘烘得拉到裤子里……”
　　吴拉弟“呼啦”一下撩开被子坐起来，龇牙咧嘴地说：“我要不是肚子受不了还不来找你，拉到裤子里是我的事，与你抓药有啥关系？”
　　“那时候红莲又打碎了和面盆，我踩上碎片滑倒，差点摔断尾巴骨，这你们都知道。那会儿我被我自己和你们搞乱了，心里想的和手里做的不是一回事了，所以眼一花，就拿错药了。”
　　吴拉弟刚躺下裹上被子，又火耿耿地坐起来，喷着唾沫星子说：“那不是理由，你说咋办吧。”说罢，他抖卷着被子扇起一股风，呼地倒在炕上。
　　姜红莲给他们二人端过两杯水放下，轻声说：“消消气，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都喝口水吧。”
　　柳翠翠看着面前的水歪嘴吊眉地说：“不喝。我们不敢喝你们家的水，凡是你们家进口的东西我们再也不敢了。人一辈子就这一条命，害死再也活不了。”
　　姜红莲点点头默默地离去。
　　直挺挺躺在炕上的吴拉弟闭着眼乏力地说：“人家城里的医生说的，只要是个医生就知道巴豆是干啥的，你当了一辈子医生了，闭上眼也不应该拿错。人家城里的医生都不知道你长得啥坏心眼儿。”
　　姚文国探前身子虚声塌气地说：“老弟呀，这事是我一万个错，但我绝没害你的心。”
　　“明明已经害了，都害得爬不起来了，还说没害我的心；哎呀你还真能胡说。你长的是啥心，是狼心！”
　　“啊，行，就算我是狼心。拿错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就是肚子里长上豹子胆，嘴里长上老虎牙也不敢那么做。”
　　吴拉弟又想到了拉肚子疼那时候的痛苦，他又一次爬起来愤愤地说：“你比老虎豹子狠多了，你就不是人！你把老虎豹子也能吃了！”
　　姚文国忽然严肃起来：“你俩要是不解恨的话，就劈头盖脸打上我一顿吧！”说罢，还真得伸前脑袋闭上眼要他们动手解恨。
　　吴拉弟两口子嘴上厉害，一看姚文国伸前的脑袋反倒没招了。
　　姚文国收回梗着的脑袋，又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深知这件事的后果非常严重，在家里发牢骚泄气说点难听话都是小事，一旦把这事传到村里去这是砸饭碗的大事。于是他求告说：“我求求你们了，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这事到这儿为止，千万不要出去对任何人再说了，好吗？”
　　不料想柳翠翠听了这话，竟干撑着嘴露出两排白牙，发出可笑的呵呵声：“呀呀呀呀，我少说不了，我拿上喇叭站在房顶上给你满大街宣传！”
　　吴拉弟更是上了劲儿：“我见了外村人也得把这事说了！”
　　“我脱下鞋来拍上屁股给你满大街宣传。”
　　姚文国吊着一张苦不堪言的脸无奈地说：“那没办法了，你们说去吧，同时把我无意抓错巴豆也说了。”
　　柳翠翠冷笑一声，说：“哼……不可能！我要再说成是我家拉弟偷吃你们家的巴豆那你就更没事了。”
　　吴拉弟啪啦一下大掀开被子，发出狠劲儿说：“我就单说你心眼儿不正，抓巴豆治拉稀往死害人！”
　　一向口齿伶俐的姚文国再也说不出话了，眼睛眉毛抽抽成了包子嘴。
　　
　　二
　　推销双耳卫生碗，给葛优德带来了一团又一团的迷雾，一层加一层的压力。在迷惑中不断反思，为什么自己当初这个碗的革命性的变化所带来的益处不被他人认可呢？这个显而易见的革新特点解决了关键性的卫生问题却没有被人们看重反而说它是多余呢？人类的健康水平都发展到了这个年代的层面，关乎健康的大事为什么引不起人们的重视呢？难道是自己的思维脱离了这个正常意识而误入了歧途？难道我是坐井观天？面对这一次次泼来的凉水他感到了谋生与发展的艰难，感受到了独处的抑郁和前景的叵测茫远，现实的冷酷氤氲散开。但生活是真实的，现实是无情的，几家饭店经理脸上的那种不屑的表情已经宣告了这件事的破灭。他开始了冷静艰涩的思考。
　　今天葛优德专意在自家厨房试着洗这种卫生碗，当他洗完一摞碗之后，仍是不解地对姜红梅说：“哼，真是毛病，这慢慢洗不是挺好洗的嘛。”
　　姜红梅郑重而客观地说：“咱说好洗不行，得顾客认可才行。”
　　两人到客厅坐下，所有的可能性和其它诸多因素都不去想了，只是想到了毛主席的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三
　　郭冬宝面对生活的步伐迈出了突破性的一步，经过一番苦苦的情感伤痛和思想斗争，以及和家人之间的深入探讨，终于卖掉房子换来了出租车。他立刻到驾校报名参加培训，恨不得眨眼间就脚踏油门让车轮在路上“嗡嗡”地转起来。眼前的他，过上了忙碌而紧张的日子。两口子住回了老人家，清早按时起床弄饭，二位老人出去到公园锻炼身体之后他们上早市买菜。
　　郭冬宝白天到驾校学习，姜红菊每天认真练习唱歌，参加频繁的演出。心劲儿火热的两口子，认真仔细得做着各自的工作，像打磨钻石一样打磨着生活的每一天。日子由灰色暗淡、痛心不已、无脸见人又回到了正常轨迹。
　　郭冬宝和姜红菊这会儿正穿行在早市的一个个摊位之间选择要买的食材。他心里充满了幸福，由衷地对姜红菊说出自己的内心之言：“和老人们住在一起真好，他们上公园晨练，咱们出来买菜，中午回家吃现成饭，痛快。”
　　姜红菊美滋滋地笑了，说：“当然。我爸妈最善良了，咱们可要懂得对他们好。你一定要好好练车，丝毫马虎不得，只有把技术掌握得十分娴熟，那才上街没问题。”
　　“知道，我不会马虎的。这次搞出租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搏，必须胜出。哎呀，开车也不容易，挺不好学的。”
　　“对呀，不难就用不着培训了。慎重，要全力以赴，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退路了。”
　　“是的。红菊呀，我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了幸福，很充实。”
　　俩人心里充满了暖暖的惬意。这就验证了人们说的那句话：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迈过这个坎儿，又是平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