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脱身之计 第三十四章：对初衷的反思

　　第三十三章：脱身之计
　　
　　 这样想着，不由自主来到八一路116号门前，这里正是王志平和张小燕夫妇的按摩店。一间门面房不大，可是很深，前边一个拉帘隔出一个诊断室，迎门放了一张诊疗桌，两张椅子。拉帘后边放了四张按摩床，只有一个病人。
　　 王志平正在给病人按摩，张小燕见小雨来了，很热情，让她坐在椅子上，递上一杯热开水。
　　 不一会王志平治疗结束，与病人磨叽好一会，让了病人二十元，病人嘟嘟囔囔走了。
　　 王志平向小雨抱怨：“现在的生意真难做，大病去医院，小病不掏钱，软缠硬磨我们能见几个钱，还要防备医院卫生局来找事。诶，小雨，我有一个老乡在河北白洋淀开诊所，听说那里生意好做，人有钱，价格能上去。他打电话让我去，要不，咱一块去看看？”
　　 听说去白洋淀开诊所，小雨心中一动：“是《小兵张嘎》里的白洋淀吗？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管桦笔下的小英雄雨来就是那里的。”
　　 王志平说：“是呀，是呀，就是那里，就是那里，那里是革命胜利的摇篮。我之所以同意去那里，就是想拜瞻一下革命圣地。”
　　 小雨问：“那里与保定远吗？”
　　 王志平说：“不远，很近的。”
　　 上初中时，小雨就看过梁斌的长篇小说《红旗谱》。
　　 小雨印象最深的一个人物叫江涛，他是保定第二师范的一名学生，在爱国教授严知孝的影响下，参加革命；课余时间和进步学生到工厂、农村，积极宣传抗日救亡工作，取得“反割头税”和“二师学潮”巨大胜利。
　　 在火热的斗争中，与严知孝老师的女儿严萍相爱。
　　 小雨记得，学校附近有一条护沱河，花前月下，江涛和严萍在护沱河堤上散步，淡情说爱。
　　 也许那时正处于情窦初开对爱情的朦胧状态，小雨特别喜欢描写江涛和严萍出现的场景。因此，对保定留下深刻印象。
　　 王志平说到保定，对她吸引力极大，何况，《芈月传》所描写的燕赵之地，不就是那里吗？
　　 这些地方，都是小雨神往的地方呀！
　　 想到这里，小雨真想立即答应与王志平夫妇一同前往，但想到自己与他夫妻二人刚认识不久，了解并不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口上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走不了啊。”
　　 张小燕说：“本来我不想去，小雨，如果你去，我就去，咱两个有缘，我喜欢你。”说着就来拥抱，还在她额头上亲一口。
　　 王志平说：“诶诶诶，什么动作？小雨，我吃你醋了啊。”
　　 说罢哈哈大笑。
　　 张小燕说声：“老没正经的。”
　　 也哈哈大笑起来，小雨忍不住也笑了。
　　 一阵笑声过后，驱除了小雨多日的烦闷，感到无比爽快。
　　 王志平说：“有什么走不了的？只要有钱赚，我们结伴有个照应，不好么？”
　　 小雨犹豫着说：“我回去想想吧。”
　　 告辞回来，打电话与妈妈商量，妈妈说：“你在商城生意好好的，去什么河北？那么远，我近来身体不好，有个情况一时半会回不来，不去。”
　　 小雨没再反驳。
　　 第二天中午，聋子突然来了，一进门，操着浓重的陕南口音，热烈地说：“姐呀，我想死你了。”
　　 看看小雨铁青的脸色，低眉顺眼地说：“姐，那两个老妖精赖在家里不走，我实在没办法。再说，我想你，想得厉害。姐，就让我在你身边，我也不那……那个你。我给你说过的，我有病。姐，你可怜可怜我，就让我在这里帮你，晚上我住门市还能给你看门，只要能天天见你就好。”
　　 小雨不再相信他的话，心里想着打发他走的主意，一边到街上给他买了一碗烩面让他吃。
　　 无论如何，大老远来了，饭还是得让他吃的。
　　 这时，一个驼背老头来治病，他患的是风湿性关节炎，手指关节已经变形。小雨告诉病人，没有好办法能够根除，只能贴贴膏药缓解缓解疼痛。
　　 老头说：“闺女，我知道这病难治，你给我治治疼轻点就行，吃不下，坐不下，我实在受不了。”
　　 小雨说：“好。”
　　 拿出专治风湿关节炎的膏药给他贴上，拿出两包中药，叮嘱他回去用滚水烫开泡手。
　　 聋子一边吃饭，一边斜眼看着，脸上一种又妒又恨的表情，小雨专心给病人贴膏药，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当她用胶布给病人把没粘好的膏药再贴一贴的时候，聋子“啪”一声把饭碗摔在地上，上前把老头连推几下，吼着：“你滚！你滚！老流氓，以后不许你再来。”满脸通红，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
　　 老头莫名其妙，驼着的背往起挺了挺，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小雨一头雾水，气得手发麻，泪水在眼里打转。还怕门口人听见误会，强忍泪水对老头说：“大叔，你别生气，我弟弟有病，你不和他一样。如果手疼轻了，你三天后再来换药。”
　　 老头看看聋子对小雨说：“我不知道他是你啥人，这是个半吊子，你快让他走，会坏你生意的。”出门走了。
　　 小雨含泪扫地上的碎碗片，一句话都不想说。
　　 聋子喘着粗气说：“姐，他是个老流氓，我看见他想摸你手，不许他以后再来。”
　　 小雨火了：“你真是小人多作怪，你走！快快给我走！”
　　 聋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说：“我不走，我就是要保护你，看着你。”
　　 轻蔑、愤恨、羞怒，各种情绪在小雨心里翻江倒海般翻涌，她尽力忍耐着，没再发作。她怕门外人听到误会，心里在想着怎样才能打发他走。
　　 聋子看小雨不理他，把门一关，“扑嗵”跪在她面前：“姐，我惹你生气了？老流氓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他对你不怀好心，他看上你了，想对你耍流氓。”
　　 小雨哭笑不得，又怕来人看见，一把把他拽起来，说：“你还是快走吧，我请受不起你如此保护。”
　　 聋子用力把胳膊一甩，瞪着眼睛吼道：“姐，我看出来了……”
　　 正要往下说，何泽民来了，他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名片，把何泽民一扛，冲出门外。
　　 何泽民对小雨看看，疑惑地说：“他啥时候来的？好像不高兴我来？”
　　 小雨怕说出原委丢人，忙遮掩：“他中午刚来，要在这儿给我帮忙，我没答应，不高兴。”
　　 何泽民说：“我是来告诉你，你上次帮我写的材料很好，我听从你的劝告，不再与他计较。可是我也要让他知道我的姿态，就把你写的诉状让他看，把你讲给我的道理给他讲一遍，我们的疙瘩解开了，从此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小雨说：“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人，冤家宜解不宜结，人生短暂几十年，何必受官司拖累呢？”
　　 何泽民说：“我还有事，走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千万别一人扛着。”
　　 小雨点头：“嗯，我会的。”
　　 何泽民刚一出门，聋子气冲冲进来，咬牙切齿说：“哼！何泽民，我要一刀子砍死他。”
　　 小雨又羞又恼，气愤地说：“你凭什么要杀他？”
　　 聋子红着眼睛说：“他为啥来看你？为啥子对你好？他存心不正。”
　　
　　 第三十四章：对初衷的反思
　　
　　 小雨怕门外人听见，强压怒气，放低声音吼道：“少给我泼脏水！他来看我与你啥事？你把你当成啥人了？别给脸不要脸，快走快走，我一下都不想看到你！”
　　 “哼！别以为你和他做的好事我不知道！那天他让你给他写材料和村长打官司。张溜子我认识，他舅舅和我一个村的，你要撵我走，我就把何泽民告他的事告诉他，让张溜子杀死他，不让他过好日子。我也让张溜子杀死你，不得过好日子！”他歹毒地说。
　　 他竟狂妄到这个地步，真是又可气又可恨，对他一丝尚存的怜悯、不忍、同情，此刻彻底荡然无存。表面看似软弱无助的残疾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一个吃人的豺狼呢。
　　 要是个正常人，可以去派出所报案，对这样一个半狂半癫的人，是说不清楚的，反而会坏了自己名声。
　　 突然想起王志平和张小燕夫妇。对！王志平的建议不妨试一试，就到河北走一趟，能行就在那里干，不行再想办法，先摆脱聋子的纠缠再说。
　　 想到此，她把抽屉里的钱装到包里，直接向八一路走去。聋子在身后喊道：“姐，你去哪里？”她没有理他。
　　 王志平夫妇正在下跳棋，见小雨来了，连忙起身，王志平说：“一点生意没有，一天天混日子，真急死人。你去不去河北？我三五天就走，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这边还有几个病号，处理好我们就走。”
　　 张小燕也说：“和我们一块去吧，如果不行，你还可以回来嘛，就当与我们一起去考察。”
　　 小雨想想聋子的纠缠，王老虎的纠缠，要想摆脱他们，非得离开此地不可。坚定了信念，说：“去，我去。但我得回老家看看孩子，和爸妈商量一下。你把详细地址告诉我,我从老家坐火车直接去。”
　　 王志平没想到她如此爽快，说：“好，我把地址转发给你。”
　　 拿起手机把一个地址发到小雨手机上，说：“这是我老乡昨天发给我的。”
　　 小雨看一下地址：河北省保定市新安县王村镇南关马军正。
　　 张小燕说：“我们后天从这里走，你回去呆两三天就去，下车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到火车站接你。”
　　 小雨说：“好。”
　　 辞别王志平夫妇，她没有回门市，去了郭安康老师家。晚霞阿姨正在做晚饭，看小雨脸色不好，用手摸摸她额头说：“没发烧呀，哪里不舒服？”让她坐到沙发上。
　　 郭安康老师正在弹琴，听见小雨来了，停止弹奏，出来坐到对面沙发上说：“不舒服就早点看医生，让雅丽开车送你去市医院。”
　　 小雨感到好温暖。
　　 她眨眨眼睛，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强忍回去，故作轻松，笑笑说：“叔、阿姨，我没病，好好的。我不在这里干了，和朋友去河北开店，明天我就回敖县。”
　　 阿姨和郭老师都感到突然，晚霞阿姨一把抓住小雨手说：“不许走，在这生意做得好好的，哪里也不许去。”
　　 郭老师冷静地说：“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听听，大家帮你解决。”
　　 小雨想想郭老师一家，把她像亲人一样看待，有什么事不必要隐瞒，就把聋子的事简单向他们说了一遍。
　　 郭老师和阿姨都很气愤。
　　 小雨又把认识王志平夫妇的情况向他们作了介绍，想去河北开店。
　　 要离开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受王老虎欺凌的事。小雨不好意思详细说，只简单地说：“我还被一个无赖纠缠，毫无对策，想想真是丢人，为这，我也想尽快离开这里。”
　　 晚霞阿姨说：“可能是你从小所受的家庭教育和生活环境不一样，缺乏自我保护意识，过于善良，不懂得世事险恶。这次受教育了，以后帮人先看清对象，善良要用在善良人身上。”
　　 小雨点头说：“嗯。”
　　 雅丽回来，听到她们的话，接口说：“打电话让派出所去把聋子抓起来，拘留他十天半月，无法无天了。”
　　 晚霞阿姨更懂得女人的心思，说：“小雨一定是怕毁名声，不想闹得沸沸扬扬。这是个无赖，懂得什么法律道德，咱想个妥善主意让他走。”
　　 雅丽道：“妈说得对。小雨，你就在这住两天，他等不到你自然走人。我再让朋友去看看，他若还在，就说你把门市转让给别人，不在这里干了，等他走了，你再回去。”
　　 晚霞阿姨也担心小雨对王志平夫妇了解不深，怕再遇上歹人。
　　 小雨决心已定：“我已经答应王志平夫妇去河北，就一定要遵守诺言。目前还没看出他们有什么歹心，就不能妄加猜测，把他们当坏人。你们放心，这次我多个心眼，一发现对我不利苗头，我立即设法摆脱。”
　　 郭老师看挡不住她，说：“那有什么需要我们替你做的，你尽管说。”
　　 小雨说：“有几个老病人要来换药，我把钥匙给你，门市抽屉里有病人登记本，姓名电话都在上边记着。左边抽屉里是膏药，你与他们联系，让他们来领些膏药回去自己贴，不要钱了。”
　　 郭老师说：“好吧，那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明天让雅丽去看看情况，你需要带的东西让雅丽给你取过来。”
　　 雅丽说：“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去，把钥匙给我。”
　　 雅丽接过钥匙，记了张小霞电话，下楼去了。
　　 小雨先给房东张小霞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又给何泽民打了电话。最后给辛宽平打电话，让他下次来把治疗床及被褥等捎回敖县。
　　 打完电话，小雨说：“我明天就回敖县，看看爸妈和孩子，然后直接从家里去河北。”
　　 晚霞阿姨泪盈盈地说：“刚刚熟识，就要离别，心里真不是滋味。”
　　 小雨沉思着说：“郭老师，晚霞姨，我当初以为聋子可怜，同情他。他帮过我忙，无以回报，想开导他，让他找回做人的尊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可是，他却像个无赖，骨子里有那么多肮脏的东西，开化不过来，真令我失望。”
　　 “嗯！”晚霞阿姨拍拍她的手，表示理解。
　　 这时，听到楼下车响，不一会儿雅丽上楼来，说：“很顺利，我已经把你细软全部拿来，放在车上，这是两千元，给你。”
　　 小雨一愣：“这是干什么？”
　　 雅丽说：“张小霞退给你的房租。”
　　 小雨说：“是我违约的，怎么还退钱，这里的人真是太好了。”
　　 雅丽说：“我先到门市，那半吊子还在门市憨等。我问医生呢？我要看腿病，他说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让我等呢。哈哈，真傻帽，看他等到几时。”
　　 说完，搂着小雨脖子说：“信马由缰周游世界，览尽天下风光，我羡慕死了，真想和你一块闯荡江湖去。”
　　 晚霞阿姨进厨房端上饭菜：“快吃饭吧，别说疯话了。”
　　 大家围着茶几吃饭。
　　 郭老师说雅丽：“你这是关在城里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想进进不来，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雅丽说：“这叫走进生活，要不小雨妹妹能写出大作？小雨，从河北回来，争取再写一本书，我很喜欢你的书。”
　　 小雨说：“我就是想多走走，长长见识，你不知道，这里边有多少艰难困苦、喜怒哀乐呀，就像我来到这里，遇到叔叔阿姨你们一家子。”
　　 雅丽拖着长音说：“还有聋子这个甩打不掉的毒蛇、无赖。”
　　 晚霞阿姨狠狠点点她的头，雅丽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第二天一早，阿姨做饭小雨吃过，雅丽送她去车站。
　　 阿姨和郭老师把她送到楼下，再三叮嘱，那里若不行，就回这里。
　　 车子缓缓开出小区，小雨头伸出窗外，与阿姨郭叔挥手告别，一汪泪水溢出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