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没有那么一回事

　　“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二鬼子的末日就要来到，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歌谣，哎……嗨……嗨……”
　　一首经典革命老歌从潘多贵嘴里冒出来。这厮身上只穿一条内裤，背靠着门，一手紧握一把扫帚，右腿膝盖顶住扫帚的一端；另一只手仿佛正在拔弦，一脸陶醉的表情，却唱得不伦不类，“嗨啊……哦……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二鬼子你的末日就要来到了……”
　　陈麒提着水桶，从洗漱间出来，就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这么一个画面。
　　他走到门边，轻轻拍了潘多贵的肩膀：“你小子，还真能整啊！”
　　“哈哈，老大，你过奖了，真的过奖了！”潘多贵放下扫帚，转头朝里面大声嚷，“在卫生间的兔崽子洗好澡了没？潘大爷我等不及了，给你们一分钟，到时还不出来，别怪潘大爷我破门而入！”
　　一边大声嚷，潘多贵一边往宿舍里走。
　　卫生间的门忽然发出“吱”的一声，就开了，18班彭富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冲潘多贵“嘿嘿”笑了几下，调侃潘多贵：“潘大爷啊，您老人家不会是急着打手枪吧？”
　　“打你妹的手枪！”潘多贵猛然弯腰脱下拖鞋，接着，将一只拖鞋砸到卫生间的门上。“咣当”一声，彭富迅速把门关上，他一面用毛巾擦身子，一面唱他修改版的《忘情水》：“啊……啊……给我一杯敌敌畏，让我彻底悲催，也好过流眼泪，就算我成了鬼，也要夜夜搂着你睡……”
　　潘多贵上前将拖鞋捡起来，穿好了后，东张西望一会，看见洗漱槽下有一只水桶，他也不管泡在桶里的运动鞋是谁的，直接拎出来，丢在地板上；然后贼笑几声，把半桶脏水提在手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彭富在的那个卫生间的门。
　　在卫生间里的彭富，并不知道潘多贵所做的一切，擦干身子后他就打开卫生间的门，低着头，准备往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
　　一见彭富打开门，潘多贵立即将手中的半桶脏水泼到彭富身上，动作快得让彭富都反应不过来。待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时，潘多贵已跑到宿舍外面的走廊上，朝他竖起小拇指示威：“让你夜夜搂着鬼睡！”
　　彭富怒吼一句“我日你大爷”后，穿着一条内裤追了出去，与潘多贵扭打成一团，在走廊上滚来滚去，犹如两头水牛在污水塘里扑腾、斗殴。只一会儿，两个人身上就脏兮兮的了。
　　不过，他们走进宿舍时，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互相勾肩搭背，眉开眼笑。不知道的，差点以为他们是一个娘生的——类似于这样的玩闹，208宿舍每天都会上演五六场，好在当事人过后都不记仇，不然，会发生很多悲剧。
　　
　　女生宿舍就文明多了。
　　一楼，走廊上，11班柳丽芳、姚艳和16班甘胜男同时在晒衣服。因为初中时候同班三年，姚艳和甘胜男都十分熟悉对方，关系也很好。把自己桶里的衣服晒完后，姚艳就走到16班女生宿舍门口，帮甘胜男晒衣服。她很有深意地望了柳丽芳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甘胜男：“胜男，你们班的陈麒是不是和你同桌沈盼盼谈恋爱呀？”柳丽芳在一旁竖着耳听，眼睛却是望向别处。
　　“没有那么一回事，谁跟你说他们在谈恋爱啊？”甘胜男随口应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姚艳向前迈了一小步，压低声音对甘胜男说：“真没有呀？前几天晚上，有人看见陈麒和你同桌沈盼盼在学校大门旁边的商店外面有说有笑……嗯，就是双杆那里，那棵榕树下面……据说，你同桌沈盼盼还给了陈麒一封信呢……对了，今天中午，还有人看见陈麒和你同桌沈盼盼共撑一把雨伞，慢慢走回宿舍，你知道吗？”柳丽芳这时突然有点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她似乎都没有察觉出来。
　　“哦，你说的是这件事啊！”甘胜男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示意姚艳再靠近她一些，她就很小声地告诉姚艳，“是这样的，那天我们班潘多贵冒充黄日达给我写了一封情书，真把我给气坏了；后来潘多贵打电话求我不要把那封情书交给我们班主任，我说可以，要求他买十斤苹果和五斤鸭梨向我赔礼道歉，我才把那封情书退回给他……姚艳，你是不是觉得挺好笑的？我跟你说啊，下晚自习后潘多贵叫我去双杆那儿拿苹果、鸭梨，我要盼盼陪我一起去，陈麒也在那儿，估计是被潘多贵拉去的。当时潘多贵屁都不敢放一个，之前在教室里我就已经把那封情书交给盼盼，让她转给陈麒，我自己先提着苹果和鸭梨回宿舍……至于你说今天中午盼盼和陈麒共撑一把雨伞走回宿舍，好像是陈麒当时感冒了，盼盼担心他被雨淋，所以，与他共撑一把伞回宿舍……”
　　虽然甘胜男说话时很小声，柳丽芳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她听见陈麒并没有和沈盼盼谈恋爱时，随即松了口气，紧紧攥住衣角的双手也渐渐松开了；后面听说陈麒感冒了，她又不由地紧张起来，转身走进她们宿舍。
　　几分钟后，柳丽芳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子，从宿舍里走出来，走到甘胜男面前，笑着把袋子递给甘胜男：“我同桌陈盈听说她哥哥陈麒感冒了，她正好有些感冒药，刚刚全都装进这个袋子里了。麻烦你去教室上晚自习时把这个袋子交给陈麒，谢谢了！”
　　“好的，没问题！”甘胜男接过红色塑料袋子，朝柳丽芳微微一笑，转头对姚艳说，“老同学，我先进宿舍吃晚饭了，改天我们有空再聊！”姚艳点点头，甘胜男提起水桶，转身走进她们班宿舍，吃晚饭。
　　
　　七点钟时，学生们陆陆续续上教室了，一些教室甚至已经书声朗朗。
　　208宿舍“八大金刚”上了教室，惊讶地发现，来教室的男生还不到一半，女生全部到齐了。王天选有些感慨地说：“终究还是女生勤快啊！”
　　“她们勤快有个屁用！”黄日达很粗鲁地打断了王天选的感慨，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女生目光都落在了黄日达身上。这厮不仅没有一点胆怯，还十分嚣张，“你们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吗？从古至今，哪个开国皇帝不是爷们？有哪个娘们是开国皇帝？有几个娘们当过皇帝了？”开口闭口都是娘们，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说来也奇怪，居然没有一个女生出声反驳黄日达，以致这厮坐到座位上后得意洋洋，冲陈麒做了个鬼脸。
　　“呵呵……”陈麒笑着摇摇头。刚坐下来，坐在前面的甘胜男忽然转过身，将一个红色塑料袋子递给陈麒：“你妹叫我拿给你！”
　　“我妹？”陈麒有点不解，怔怔地望着甘胜男。
　　甘胜男用手捂着嘴咳了几下，轻轻跟陈麒说：“11班的陈盈，你知道了吧？”
　　“嗯，知道了。谢谢你啊！”陈麒道了谢，把袋子打开，发现里面全是药品。有白加黑感冒药、板蓝根，还有藿香正气水和陈香露白露片，这些药品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几颗红豆。陈麒打开纸条来看，一行纤秀的小字就迫不及待地“跳入”他的眼帘——盼你爱惜身体，努力进步，柳。
　　原来是你啊！
　　陈麒痴痴地凝视手上的纸条，刹那间，柳丽芳仿佛从小字里走出来，笑盈盈地望着陈麒；然后，轻轻吟“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过了很久，陈麒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放进日记本里后，他打开语文课本，读了几首小诗，看了几篇古文。
　　听到前面的沈盼盼流利地朗读英语单词，陈俊感觉有些不爽，也大声地朗读英语单词，试图让自己的声音盖过沈盼盼的声音。
　　陈麒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认为同桌陈俊有点争强好胜了，这样的性格以后走到社会上，也许容易吃亏。
　　整个晚自习，显得有些平淡。
　　班主任的李憎不见踪影，没有像往日那样，背着双手，到教室里转一两圈。
　　下晚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起，黄日达、朱小意、潘多贵等人就以猎豹般的速度，奔回宿舍。几个任课老师看见了，纷纷摇头苦笑。
　　
　　快熄灯时，陈麒回到宿舍，看见王天选躺在他床上，很是意外。平时他们极少说话，陈麒看不惯王天选做什么事都要装作高人一等的那副模样。王天选呢，瞧不起陈麒的地方就多了，无论陈麒做什么或说什么，王天选都要冷眼挖苦几句，陈麒总是不屑搭理。他们第一次发生猛烈冲突的时候，是因为宿舍其他人一致推举陈麒当舍长，王天选心里很不服气，与陈麒吵了一架。事后，二人都不喜欢对方碰自己的床。
　　这厮今晚吃错药了？
　　沉默片刻，陈麒先开口问：“你找我有事？”
　　王天选“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说：“刚才我觉得有点无聊，想到你床上找本课外书看看。只是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见你那天看的那本叫《亮剑》的小说。我听见很多人讲，那本小说很好看……”
　　“那本《亮剑》小说是隔壁宿舍11班韦宝宝的，昨天下午看完后我就拿去还给他了。你如果实在想看，可以去跟他借一两天。”陈麒轻轻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王天选点点头，爬回自己的床。
　　看见宿舍的人都回来了，潘多贵从他床上站起来，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对众人说：“兄弟们，都先静一静！”
　　原本一直说话的人顿时把嘴闭上，抬头望着潘多贵，想看看他又要唱哪一出戏。
　　“感谢兄弟们给面子啊，现在我想跟大家说一件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大事！”潘多贵很是郑重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众人愣了愣，目光再次刷刷地落在潘多贵身上，有点好奇他将要说的那件重要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