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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平凡岁月里的爱

作品名称:或许此生都不懂      作者:落拓书生      发布时间:2020-12-11 08:47:20      字数:3371

  陈麒急忙大喊一句:“别乱来啊!”陈俊却充耳不闻,大步往宿舍里走。担心他动手揍王天选,陈麒慌忙跟着进宿舍里。
  直到看见陈俊只是盯了王天选一眼,陈麒才松了口气,但他极为好奇,很想知道陈俊如何“收拾”王天选。
  陈俊踩着朱小意的床沿,伸手到枕头边摸出了一小包糖精,就走进洗漱间里;背对着其他男生,在洗漱台上找到王天选的洗漱用具,他先是将牙膏盖子拧开,然后把大半包糖精都灌进牙膏里去,再把盖子拧好后,脸上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整个过程,只有陈麒一人看见,却也不好说什么。
  “来——抽根烟!”陈俊转过身把一根烟递给陈麒,陈麒默默接过,并没有立即点火,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
  
  窗外,秋雨潇潇。“噼噼——啪啪——叮叮,当当……当当……叮叮……”铜钱大的雨点饶有节奏地打在玻璃窗上。
  风雨中的田野,已是中秋时节,依旧绿油油的。
  听着淅沥沥的雨声,陈麒忽然想起了一首宋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细细咀嚼词中的况味时,陈麒心头竟有几分“秋来处处割愁肠”的感觉。
  
  坦白说,陈麒并不喜欢雨天,而确切地讲,他其实是不喜欢家里那三间瓦房。自他上了初中,每逢雨天父母总是愁眉苦脸,雨水经常从房屋顶上倾泻下来,以致屋里几乎没一块干净的地方,父母不得不用水桶、脸盆去接那些倾泻而下的雨水。待桶里、水盆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时,父母额头上的皱纹才可舒展一些,可是父亲伫立门边发出的沉重叹息声,令他愁肠百结。
  更令他揪心的是,大他八岁的哥哥陈麟与邻村一个女青年谈恋爱时因为他家是瓦房,女青年的父亲指着他哥哥的鼻子说:“宁愿把我的女儿嫁给一头猪,也不嫁给你家这样的破烂户!”
  当时陈麒刚上初中,年少轻狂,直接对着女青年的父亲吼道:“你这白眼狼,赶紧滚出我家!”
  回过头后,看见一向坚强的哥哥哭了,他也跟着哭了。第二天早上,哥哥说要到广东打工,他一直送到村口。
  “唉……”
  陈麒沉沉地叹了口气,有些想念他的父母了。这样的雨天,但愿两位老人是在家里休息,没有下地干什么农活。然而,这只是陈麒一厢情愿的想法——几十里外的一块稻田中,一对鬓发已斑白的老两口子正冒着雨给禾苗施肥,二人浑身湿漉漉的。女的抬起头,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男的劝道:“娃他妈,你先回家吧,我一个人给禾苗施肥就行了!”
  “这怎么行?还有几袋尿素,你一个人折腾到天黑也未必可以撒得完呢!”女的摇头说罢,用手捶了几下腰,就继续弯着腰给禾苗施肥。
  男的走到田头,往掌心里吐了些口水,双手搓了搓,弯腰想把一袋尿素扛到肩头上。可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一次因为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栽进一条水沟里了。
  女的远远看见,急忙扔下破旧的塑料桶,跑过来,把男的从水沟里拉起来,叫他坐在尿素袋上。
  “怎么不小心些?我不是跟你说了——桶里的尿素撒完,我会自己来田头这边要的,你怎么就不听?非要把一袋尿素扛去那边的田头放!”
  “你来回这边一趟不容易啊!”男的憨憨一笑,任凭女的数落。
  “伤到哪么?”女的一脸焦虑的表情。
  男的摇摇头。正想说没呢,却感觉右脚板底有点疼,低头一看,便见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脚板底下溢出来,把脚边的杂草都染红了。
  女的惊叫了起来:“一定是水沟里有玻璃片,刚刚你踩着了。让我看看,玻璃片是不是插进你脚板里。”
  果真如女的所言,一块拇指大的玻璃片插进了男的脚板里面。女的小心翼翼地将玻璃片取出来后,到小河边取了些干净的水,将男的脚板底的伤口洗干净,就问男的:“身上带了烟吗?”
  男的简单地说“带了”,把半包皱巴巴的烟递给女的。
  女的取了一根,撕碎了,把烟丝敷在男的脚板底的伤口上,摇着头感叹:“有些人也真是的,喷完农药也不知道把农药瓶带回家去,就只懂得扔进河里、水沟里,弄得河里、水沟里都是玻璃碎片,这多危险啊!”
  “有啥办法!”男的叹了一句,劝女的,“娃他妈,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你身体一向不好,还是先回家避避雨吧。不然,淋出个病来,那可不划算了!”
  “娃他爸,我们一起回吧!”女的迟疑了一会,对男的说,“在田头的几袋尿素,大白天的,估计没什么人敢偷。我们先回家吃午饭,待雨小一点了,我们再来田里给禾苗施肥。”
  男的想了想,点点头,起身,由女的搀扶着走到小路上。他们正是陈麒的父母!
  
  石别中学与建安村相隔六七十里,天气却大不一样,晨昏时候石别中学这儿小雨淅沥沥的,建安村上空只是云层低垂,下雨的迹象并不明显。陈麒的父亲陈老汉吃完早饭,就对陈母(陈麒的母亲)说道:“娃他妈,你在家好好歇着,我挑几袋尿素去河湾那块田里给禾苗施些肥。”
  “我跟你一块去吧。两个人干活,比较快些!”陈母一边说着,一边咳嗽,眼里露出不容拒绝的意思。
  陈老汉仍不死心地劝陈母好好在家歇息。毕竟,她大病初愈,不宜过度劳累。
  “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田里给禾苗施肥。过两天,二娃陈麒就回来拿生活费了。他心细,不像大娃陈麟那么心粗,回来时他若是看见家里有那么尿素,又要坐立不安了!”陈母的声音很轻,对孩子的爱却是隐藏于一句句朴实的话里——这种平凡岁月里的爱啊,深沉而朴实,使人回味无穷。
  陈老汉终于不再劝什么。想到陈麒,他心里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味道。二娃少年老成,村里其他孩子每次回家拿生活费时足不出户,倒是他什么活都干,即使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也不吭一声。虽然成绩一般,却极为懂事。
  “娃他妈,明儿圩日,你到屯蒙圩给二娃、幺妹各买些衣服吧?待二娃后天回来时就让他把衣服带去学校。毕竟,他们兄妹俩老穿旧衣服也不大好,容易被一些老师与同学看低了!”陈老汉轻轻吩咐陈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显得忧心忡忡。
  陈母提起一个破旧的塑料桶,跟着陈老汉出门时,点头说:“是该买些衣服给二娃他们了。我明天就去屯蒙圩买!”
  二人刚到田里一会,就下雨了,老两口子只好冒雨给禾苗施肥。回到家时,暴雨如注。
  
  几十里外的陈麒并不知道双亲竟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他在窗边听了一会雨声,转身进卫生间洗脚。宿舍一共有两个卫生间,陈俊进了另一个,把门关上,就又抽了根烟。
  “如果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妹妹/带上你的嫁妆/坐着那马车来……”王天选哼着歌走进洗漱间,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具,先是把牙膏挤到牙刷头上,然后把牙刷头含嘴里,才将水杯伸到水龙头下接水。
  他嘴里突然发出“噗”的一声后,牙刷直接掉进洗漱槽中;接着,整个人蹲在地板上捧腹干吐,眼球凸出,浑浊的涎沫沿着嘴角滴落地板上。
  已躺在床上的黄日达抬头望进洗漱间里,嘲笑王天选:“王老五,你不会是怀孕了吧?吐得那么厉害!”
  “怀你个头!”王天选极为粗暴地回应黄日达。站起来,盯着黄日达,“黄世仁,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不待黄日达回答,王天选就直接说,他最喜欢黄日达离他远点。
  “呸呸呸,老子更懒得鸟你!”黄日达翻身往里躺,不再说什么。王天选走出洗漱间,躺到自己床上,自言自语:“牙膏比苦瓜还要苦,我怀疑是过期的了。只是又有点奇怪,我早上刷牙时还是薄荷味,怎么中午就变苦了?”没一个人搭话。
  在卫生间里的陈俊捂着嘴笑了很久,陈麒却是默然感慨光阴荏苒。直到听见午休的铃声响了,二人才从卫生间出来,躺在各自的床上。
  
  班主任李憎检查就寝情况后,陈麒为了看《风雨天一阁》这篇大散文,继续像往日那样与潘多贵换床睡。
  “中华民族作为世界上最早进入文明的人种之一,让人惊叹地创造了独特而美丽的象形文字,创造了简帛,然后又顺理成章地创造了纸和印刷术。这一切,本该迅速地催发出一个书籍的海洋,把壮阔的华夏文明播扬翻腾。但是,野蛮的战火几乎不间断地在焚烧着脆薄的纸页,无边的愚昧更是在时时吞食着易碎的智慧。一个为写书、印书创造好了一切条件的民族竟不能堂而皇之地拥有和保存很多书,书籍在这块土地上始终是一种珍罕而又陌生的怪物。于是,这个民族的精神天地长期处于散乱状态和自发状态,它常常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自己究竟是谁,要干什么。”这是《风雨天一阁》中非常精彩的一段文字,陈麒看完了,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些许酸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听见值周老师的脚步声已消失,陈俊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他原本是弹烟灰的,却不料,一不小心,竟把灼热的烟头弹到了下铺的郭荣栓的肚皮上了。
  “你妈妈的,烫死老子了!”郭荣栓被烫得哇哇大叫起来。
  其他男生笑哈哈地起哄。陈麒正要出声制止,却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宿舍的门被人粗暴地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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