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仗义勇为

　　肖秋妹和墨玉见此情景，不由得慌了手脚。及至想到史翠环全家惨遭杀害，从一个富贵乡里，猛然跌进坎坷而艰难的尘寰，何等的凄凉？于是，两人也陪着史翠环哭了起来。
　　偌大的宅院，原本就冷冷清清，又是在夜静时分，那哭声便传了出去。
　　坐在外屋的使女，正在灯下做女红，忽听内房哭声乍起，忙偷偷向里面窥探。只见三位美人抱在一起，哭得十分伤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祸事，慌忙向前院跑去。
　　俄倾，在使女的搀扶下，老庄主拄着拐杖，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后堂。此刻，那嘤嘤的哭声依然能够听见。
　　“三位小姐，我家主人看望你们来啦！”
　　顿时，那哭声消失了。继尔，但见房门“呀”地一声打开，投出了三个婷婷玉立的身影。
　　“老庄主，”肖秋妹说道，“请屋里坐吧！”
　　老庄主走入房间，灯光之下，看见她们三人的脸上隐隐地挂着泪痕，不由得长长地叹息一声。
　　“三位姑娘，”老庄主说道，“乍一见到你们，我就明白你们是落难之人。原本打算晚饭之后，过来看望你们，又恐怕你们旅途劳顿，精神不支。适才小红言告你们在房中伤心落泪，便顾不得打扰，前来探望。人生在世，噩梦一场，凡事皆要想开一些。我这小小的庄院，虽然算不得宽敞，却也能容下你们安身。要住多久，就住多久，不必为今后的生计担忧。那些伤心之事，不想也罢！”
　　肖秋妹道：“谢谢老庄主的开导！都怪我姐妹三人一时忘情，惊动了你老人家，真是太不应该。”
　　老庄主道：“快不要说生分的话。来到这里，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不必拘束自己。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在你们面前痛哭一场呢！”
　　这一番话，说得三位侠女都笑了起来。
　　墨玉问道：“老人家，难道你也有伤心的事？”
　　老庄主叹道：“唉，一言难尽！”
　　史翠环道：“老庄主，看起来你心中一定有难言之隐。恕小女子冒犯，且不说进得你的府上，骤感冷冷清清，为何竟然连个女眷也见不到呢？”
　　老庄主眼圈一红道：“姑娘有所不知。寒舍原本也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宅院，全家人欢聚一堂，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是，自从去年此时，我家连遭大难，一下子败了下来。而今，老朽年迈，已无回天之力，只得苟延残喘，以待大限来临。”
　　肖秋妹不禁问道：“老庄主，能否告诉我们，你家发生了什么灾难？”
　　老庄主道：“唉，还是不说的好！”
　　史翠环道：“老庄主，倘若你家连降病灾，又未逢回春妙手，只好认命。如果因为遭人陷害，故尔落得这般光景，那夙仇却不能不报。”
　　老庄主摇了摇头道：“纵然与仇人狭路相逢，老朽无缚鸡之力，又能奈何他？”
　　肖秋妹道：“如此说来，老庄主家中败落，乃是因为人事所至。”
　　老庄主侃侃说道：“说来话长，我只有简短捷说。老朽已是六旬之人，直到不惑之年，方连得一男一女。犬子名喜来，今年十九岁；小女唤小欢，年方二八。去年清明，老伴携他兄妹二人，前去距此六十里地的凤翔山进香。三天后，只回来了老伴一人。她向我哭述了经过，说是在清风观里进香之时，忽然感到一阵昏迷，醒来时身边不见了喜来和小欢。她慌忙去找观主空空道人，却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得独自回庄，让我速速设法寻人。待我告到县衙，那个昏官却不准我的状子。直到敲去了我的一千两纹银，才勉强答应去凤翔山查访。一个月之后，县太爷派来两个衙役，并带来两件血衣。经过辨认，我和老伴皆认出是喜来和小欢的衣服。于是衙役说，那两件血衣是在一个山沟里找到的，周围有不少野狼的足迹。老伴听罢，当时就昏死过去。到了半夜，就悬梁自尽了。我感到事情蹊跷，强忍悲痛，前去县衙理论。当时，老伴处于昏迷之中，一双儿女皆懂孝道，岂肯不顾母亲的死活，去观外玩耍而遭狼群的袭击？可是，那个昏官一口咬定，失踪的喜来和小欢，皆因贪玩而命丧狼口，与清风观毫不相干。我一怒之下，告到济南府，也是不了了之。倘若是当官的儿女，在凤翔山遭此不测，恐怕满山的石头也要掀翻过来。我一个小小的草民，却能奈何之？我几次想死，却又活了下来。万一喜来和小欢没有命丧狼口，而是被歹人掳走，难免有朝一日突然逃了回来。这虽然是无望的等待，但毕竟支撑着我活下来了。”
　　老庄主仿佛是在讲述一个离奇的故事，竟使得三位侠女听呆了。尤其是史翠环，当听到老庄主曾经告到济南府，不禁感到脸上一阵热辣辣的。老庄主似乎查觉到了史翠环的神色，禁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老庄主，”史翠环颇为难堪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济南知府史文升的女儿。今日遭此罹难，也算是报应吧！”
　　老庄主惊道：“老朽昏聩，竟在史小姐面前胡言乱语，该死该死。”
　　史翠环道：“可惜家父也惨遭不幸，否则我一定帮助老庄主，请家父亲办此案。”
　　老庄主道：“府台大人遭到歹人的洗劫，我已有所耳闻。莫非三位小姐，就是在那场劫难中逃出来的？”
　　史翠环道：“我们当时并不在场。府中发生的劫难，也是事后才听人说起的。”
　　老庄主道：“苍天有眼，保佑你们三人避过了血光之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史翠环道：“老庄主，依你刚才所言，令郎令爱的失踪，似乎与清风观颇有瓜葛。你可知道空空道人的底细？”
　　老庄主道：“我曾去过凤翔山几次，虽经再三要求拜见道长，均被拒绝。据说，空空道人终日在山中炼丹，极少接见外人。”
　　肖秋妹问道：“你是否知道他炼的是什么丹？”
　　老庄主道：“好像是什么‘童子化炁丹’。”
　　肖秋妹大惊失色道：“喜来，小欢，必为空空道人所害！”
　　史翠环惊疑地问道：“此话当真？”
　　肖秋妹道：“早年家父在世之时，曾对我讲过，道家邪派，专取将要成人的男女之心，化丹炼药，以求长生不老。凡未婚配的男女，皆为童子，故尔取名‘童子化炁丹’。”
　　老庄主闻听，失声痛哭道：“儿啊，你们死的好惨！”
　　史翠环柳眉倒竖，怒气填膺道：“不杀了这个牛鼻老道，不知还要有多少好人家的儿女，变成他的炉中之鬼！”
　　墨玉也叫骂道：“我们三人何不联手，一把火烧了清风观，将那些坑害良民的‘杂毛’，斩尽杀绝！”
　　老庄主忙道：“两位小姐，空空道人既然懂得炼丹术，身上岂能没有功夫？你们千万不要再落进他的手里，无端被他练了‘童子化炁丹’。”
　　肖秋妹道：“老庄主，实不相瞒，我三人皆是习武之人。眼见得杂毛老道在残害无辜生灵，岂能坐视不救？据我所知，凡被掳去准备化丹之人，皆需自练内气一年以上。说不定喜来、小欢，至今仍然活在世上。如不速去营救，后悔晚矣！”
　　史翠环道：“我三人主意已定，老庄主不必阻拦。”
　　老庄主掩面泣道：“我宁肯失去喜来、小欢，也不能眼看你们去冒天大的风险！”
　　墨玉叫道：“好糊涂的老庄主！我家翠姐说的很明白，如不杀了那个妖道，多少好人家的儿女之心，将被填进他的化丹炉中。你以为单单是为了你一个人吗？”
　　老庄主被墨玉问的哑口无言，心中却十分感动。他忽然扑身跪下，向三位侠女拜了三拜。三名巾帼女儿，慌忙抢上前来，将老庄主搀扶住。
　　“三位小姐，”老庄主感激涕零地说道，“你们见义勇为，我替所有的被害人家，向你们由衷地感谢！”
　　墨玉道：“老庄主，你的跪拜大礼，我们可消受不起。待我们上路之时，派一名向导，备齐马匹，就算是你谢我们啦！”
　　老庄主道：“一应人马物什，皆由我来准备。只是你们不要操之过急，多多养息几日，再动身也不迟。”
　　史翠环道：“好事急办，免得夜长梦多。趁风声尚未走露，我们明日就起程。”
　　这时候，忽听窗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含着感慨，又有几多埋怨。屋里的人，听到那蓦然响起的叹息声，都由不得吃了一惊。大家赶忙站起身来，向门口奔去。
　　月色朦胧的庭院里，哪里有一条人影？几个人东寻西找，也没有闹出个名堂。正在惊疑之时，冷不丁吹来一股夜风，地面上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响声。待那响声过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寂静。
　　“三位小姐，凤翔山还是不要去吧！”
　　然而，三位侠女的主意已定，矢志难移，老庄主只好向苍天默默祈祷，保佑她们逢凶化吉，马到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