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都不是省油的灯

　　“骂啊，怎么不骂了？刚才在宿舍里，你不是骂得很凶吗？继续骂啊！”李憎伸手使劲地推了推衣服不整的潘多贵。潘多贵耷拉着脑袋，望地上的脏水，一句话都不说。
　　雨哗哗地下着，风大时，把一些雨水都吹到了墙上。
　　二人就站在208宿舍外面。李憎提在左手上的雨伞不断地有水珠滴落到走廊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猪都没有你这么能睡！”李憎扬了扬手中的雨伞，大声吼潘多贵，“给我滚去教室，一会我若是发现你早读迟到了，我要你身上脱掉一层皮！”
　　潘多贵冒雨跑到教室时，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紧粘脑壳上。他刚进教室一会，李憎就进来了，身上却是干干净净。
　　早读十分钟，很快就结束了。
　　16班第一、二节是政治课。李憎每回上课都有个习惯——“同学们好，坐下”说完这一句，他人就坐在讲桌后的一张椅子上，把课本摆在讲桌上面，用两只手压着课本，按课本上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念着；偶尔也插几个内容之外的话题，直到下课了，才走下讲台。
　　因此，在课堂上，有些同学大胆地做别的事，看课外书啊、写信啊、绘画啊、传递纸条啊等现象，屡屡发生；个别胆大的男生更是拿出瓜子来啃个不停，嘴巴张合的速度几乎赶得上兔子嚼东西时嘴巴张合的频率。倒是没一个人会去触犯两条禁忌：睡觉，大声喧哗。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明智的时代，这是愚昧的时代；这是信任的纪元，这是怀疑的纪元；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的春日，这是失望的冬日；我们面前应有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都将直上天堂，我们都将直下地狱！”这段非常精美的文字，陈俊把它反复地抄写在草稿本上，而每一次他都用不同的字体来抄写的，先是楷体，然后隶体，最后是魏体，其中隶体字写得最漂亮。
　　坐在身旁的陈麒看见了，伸手将陈俊的草稿本要过来，陈俊悚然一惊，便小声问：“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就是见你隶体字写得不错，值得保存！”陈麒轻轻地笑了笑，就从草稿本里撕下一页纸来，再把草稿本还给陈俊。实际上，陈麒的钢笔字也写得十分好，并不比陈俊的差，但他只是小楷字体写得好，不像陈俊各种字体都会写。
　　“咳，咳咳，咳”李憎咳嗽几声，往地板上吐了口痰，用鞋底搓擦几下，就继续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内核，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根本性质和基本特征，反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丰富内涵和实践要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高度凝练和集中表达……”没有一点节奏感的声音，充斥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也不知是政治这门学科本身有些枯燥乏味，还是李憎的讲课水平不大好，很多同学脸上都布满了不耐烦的表情。坐第四组第六排，离陈麒约一米远的黄日达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吞下一个鸡蛋。
　　担忧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黄日达不时用一根牙签刺右腿，这根牙签还是黄日达在食堂吃早餐时顺手拿的，在黄日达的右腿上直直的竖着；倒不是自然的竖着，而是顶端被黄日达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捏住，睡意一往头上涌，黄日达就轻轻地将牙签往下压一压，把睡意赶跑。
　　
　　正当黄日达庆幸自己找到一个可以抵御打瞌睡的好办法时，同桌朱小意突然伸出右手，按住黄日达的右手，用力往下压。尖尖的牙签随即插进黄日达的大腿肉里，鲜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这一幕恰好被陈麒、陈俊看到了，二人捂着嘴笑。
　　黄日达却是痛得“嚯”地站了起来，因为猛烈地碰到了课桌，以致政治课本掉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坐在前面几排的同学纷纷扭头往后望。
　　陈麒弯腰将课桌脚边的政治课本捡起，拍拍灰尘，就轻轻放到黄日达的课桌上。
　　李憎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问：“黄日达，你站起来做什么？”
　　“老师，我的脚突然抽筋了。”黄日达哪敢如实回答，只得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好在李憎没有深究。
　　“你坐下吧，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听课！”李憎说罢，坐了下来，继续望着课本讲课。
　　黄日达坐下后，狠狠地瞪了朱小意一眼，朱小意伏在课桌上“吃吃”地笑着，笑得脸都红完了。
　　“妈的，你敢做初一，就别怪老子做十五！”黄日达越想越气，低头找到掉在椅子脚边的牙签，他就捡了起来，二话不说，拿着牙签狠狠地戳朱小意的屁股……朱小意疼得龇牙咧嘴，再也笑不出来了。用一只手捂着屁股受伤的部位，拿另一只手掐黄日达的大腿。黄日达又岂是好惹的，双手并用，掐朱小意的大腿、屁股。结果是朱小意最先败下阵来，低头认输。
　　
　　上第二节课时，陈麒无意中看到黄日达的大腿青一块又紫一块，不由地摇头感慨——两个家伙，开玩笑也没个度，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根本任务，就是提高全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培养一代又一代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公民。这也是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根本任务，非常艰巨的一个任务……”李憎的声音从讲台上飘下来，对教室后面的两排同学而言，隐隐有点催眠的作用。甘胜男右手托着下巴，频频点头，一副认真听课的样子，只有坐在旁边的沈盼盼清楚这个同桌正打瞌睡。
　　都说再笨的人也有聪明的一面，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如外号“男人婆”的甘胜男打瞌睡前，知道把沈盼盼课桌上的书本全都搬到她的课桌上，堆成一面“书墙”，坐在讲台上的李憎即使站起来，也很难发现她在打瞌睡。但她敢在李憎的课堂上打瞌睡，算是够胆大妄为的了……
　　窗外，小雨淅沥沥的。仔细看长茂山的山顶上，有灰暗的云朵，正缓慢地向北边移动。偶尔从朝阳村里传来几声公鸡的啼鸣，竟似没有一点活力。
　　陈麒感到有点闷，就跟陈俊借了一本封面为兰花图的笔记本来看。之所以喜欢借这本笔记本来看，除了陈俊的钢笔字写得好，还有里面摘抄的内容符合陈麒的口味。
　　看了几页，陈麒忽然发现有一首非常优美的小诗：“爱是执着的/就像候鸟的迁徙/在清爽的秋季/清冽如洗的苍空上/一队队由北向南飞/认准一个方向/不惧千山万水/不畏日晒雨淋/历尽一季的艰险/只为那一个温暖的春天。”
　　想了想，陈麒就把这首小诗抄到他的笔记本里。
　　放下笔后，陈麒失神了一会儿，便恍恍惚惚地想起了柳丽芳，觉得该给她写点什么。写什么呢，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陈麒打开作文本，将一只圆珠笔拿在手上，很久，想了很久，才在空白的纸上写道：
　　“可爱的女孩，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想，我的前世一定是回头了千百万次，才换来今生与你的相遇。不论你我今生的相遇是苦是甜，我都感谢命运让我认识了你。
　　我会的，我会努力地去实现你说的那一天。你相信我能做到吗？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努力……
　　陈麒
　　2003年9月26日，上午”
　　
　　写完了，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错别字，陈麒就将笔放下来。右手托着下巴，看政治课本，李憎所讲的重点内容。
　　清脆的下课铃声一响，几个原本精神萎靡不振的男生顿时“生龙活虎”起来。用李憎的话讲，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
　　由于雨天不用做课间操，李憎“理直气壮”地占用了十多分钟休息时间。他提高声音说道：“今天下雨，不用做课间操。还有一点内容还没有讲完，我这会儿用几分钟时间，把它们讲完了，下次再上课时就可以讲别的内容。”几个已站起来想说“老师，再见”的男生像泄了气的皮球，灰溜溜地坐到座位上。
　　
　　第三、四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唐秋英穿着一双高跟鞋站在讲台上，写完几个公式，就拿起一根又细又长的教鞭，在黑板上敲敲点点，每次教鞭触击黑板时，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讲台下，三分之一的同学如痴如醉，三分之一面无表情，三分之一眉头紧皱。陈俊趴在课桌上睡，唐秋英并没有说什么——也许，她心里早已觉得，烂泥是扶不上墙的。
　　最后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邵常勇有事，来教室简单地说了几句，吩咐大家自习，他就匆匆忙忙地离开教室。
　　
　　放了早学，陈麒对陈俊说道：“我现在还不饿，不想去食堂吃午饭，想在教室里看杂志一会。你去食堂吃完午饭后，用你的饭盒替我打一份饭，先拿回宿舍放，到时我再回宿舍吃。”陈俊点点头，陈麒把饭卡递给他时，他没有接，笑着说：“我请你吃一顿吧！”
　　陈麒还没反应过来，陈俊已提着饭盒下楼去了。
　　坐在座位上，看完《青年文摘》杂志中的几篇散文，陈麒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往三楼下面望了望。却不料，竟然看到了令他痛彻心扉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