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溪山映斜阳

　　雨晴站在进山的路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月前来时这座大山仿佛像王屋太行两座大山横亘于眼前，苍茫高耸，几个月不见，山峰好似被天外来剑从山岭中间直接劈开，一条整洁平坦的水泥马路取代崎岖泥泞的羊肠小道，骄傲地在群山间穿梭，远远望去，宛如一条腾空的巨龙在云海中飞跃！静卧在山中的村庄原是那么原始落后，荒凉没有生气，几个月后再来，却是另一番景色，山村发生了惊天巨变，蜿蜒脏乱的村路铺上了青石板变得洁净幽雅，充满诗意。家禽家畜圈养起来，清新的空气里飘荡着山里树木清甜的气息，还有袅袅炊烟飘荡在湛蓝的半空中。村口那棵老梨树好像也换了新颜，雪白的花朵在热烈地绽放，在释放着如火的生命。
　　雨晴走进古色古香的村庄，跟着肩挑背扛药材的村民走进一间大院。场院热闹得像集市却秩序井然，雨晴穿过人群走进堂厅，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教一个女孩子操作电脑。
　　“思源！”她叫了一声。
　　思源回头一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雨晴！”她站起身，张开双臂，雨晴上前和好友紧紧拥抱着。
　　“你怎么来了？”思源拉着雨晴问。
　　雨晴说：“向你请教来了！”她把跟在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介绍给思源，“任建辉，县里农科站的。”
　　思源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和任建辉握手笑说：“你是不是她的房东呀？”
　　雨晴大笑，说：“没错。我们经常聊到你，听说王致远靠上网卖药材发起来了，带领全村人脱贫，我们就想来看一看。”她望着屋外熙攘的人群，赞叹道：“真的非同日而语！”
　　思源把致远叫来，介绍雨晴和任建辉给他认识。听任建辉是农科站的，致远立即向他请教问题。任建辉一听致远要建药材基地，大感兴趣，两人找到了话题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思源让静以操作电脑，她和雨晴坐在另一处聊天。雨晴发觉思源的脚受伤，连问是怎么回事？思源轻描淡写地把事情说一遍，雨晴讶异地瞪大双眼，连声说：“你胆子好大呀！”
　　两个女孩子聊得不亦乐乎，不时轻声笑着。
　　“来的路上怕不怕？”思源问雨晴。
　　“怕死了！那个任建辉从城里一直跟到村里，把我吓得要命，用木棍打了一顿跟在身后的任建辉，把他打得哭爹叫娘。进了同一家门才知道是房东的儿子！奶奶的，吓死我几万个细胞！”
　　思源大笑，和雨晴聊天就是乐趣多。
　　“他大学毕业原先在市里工作，这次申请下调到基层。”雨晴看了看任建辉的身影，对思源说，“他很好说话，比学校那些男生好说多了。”
　　“喜欢上了？”思源说。
　　雨晴含笑说：“你觉得怎么样？”
　　思源说：“真不错！彬彬有礼斯文得体。”
　　“你家里的事怎么样了？”雨晴压低声音问。
　　一说到家里，思源就心烦，听了思源家中的变故，雨晴叹息了两声，对思源说：“我妈和我爸协议离婚了，我爸有错在先，净身出户。这么一来我妈就踏实了，把房产全过户到我的名下，看那个小三怎么争？”
　　二婶抱着两盆兰花放在屋角上，雨晴看到花朵艳丽的兰花笑着说：“这就是你用生命换来的兰花？”
　　思源笑说，“漂亮吧？外面太阳大，兰花经不起晒。”
　　雨晴说：“你那些兰花卖了吗？”
　　“还没，我在各大网站里发了好多的帖子，圩日拿去卖。”
　　雨晴感兴趣地问：“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盆不少于一万。我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学校焕然一新，孩子们能用上新的课桌椅安心地读书。”
　　雨晴大惊！当即决定圩日那天也去赶圩，要亲眼证实思源非一般的能力。
　　圩日这天，致远用摩托车带着思源到镇上。大清早，街上赶集的人还不多，致远的两个同学打开店门，扫地搞清洁。鹏远安远带来好多盆兰花，致远把兰花摆放在阴凉的却也是最醒目的地方。思源一瘸一拐地给兰花浇水，用软布擦拭干净叶面。兰花换上了陶瓷的花盆更显清灵幽雅。
　　雨晴和任建辉也赶来，致远和任建辉俨然已成好友，用方言聊个不停。街上行人渐多，大有川流不息之势。店面已有固定的客户，生意源源不断。快递公司的车停在店门前搬货，俩店员和鹏远安远正远忙得满头大汗。
　　雨晴也帮忙招呼客人，思源对账核数。一个上午过去，光顾兰花的客人只看不买，到了中午，门外走进一位六十多岁的衣着平常的矮小老人，老人瞟了两眼花架上的几盆兰花，看着看着目光被紧紧锁定。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店面，随口问：“这兰花卖吗？”
　　思源一瘸一拐地走到老人面前，温和地说：“卖的。”
　　“可是这店看来不是花店。”老人说。
　　思源说：“不是花店就不能卖了吗？”她微笑地说，“这店是药材店，也是特产店。这兰花是我们大山里的特产。”
　　老人注视着思源，眼中露出微微的笑意，这个女子很会说话。
　　“这两盆兰花多少钱？”老人指着两盆水灵灵绿油油的兰花问。
　　思源说：“一万二一盆。”
　　“多少？”
　　“每棵一万二。”
　　思源再一次报价，当场惊呆所有人。
　　老人瞪着思源：“你这不是乱开价吗？宰人不见血。”严厉的语气骂人不带脏字。
　　思源平静地说：“先生，这两棵兰花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深山里挖回来的，这棵是千岁蕙兰，这棵是猴面香兰花。花季期一莛能开出三十朵，花香满屋。”她说。
　　老人说道：“这也不是你叫高价的理由。”
　　思源说：“我没乱叫价，这兰花就值这个价，它不值这个价就不是珍贵的兰花。你可以到兰花网上查阅，我这两棵兰花是货真价实的珍贵品种。在兰花博览会它还会涨更高的价。”思源指着另外两盆兰花说，“这棵素心寒兰两千块，这棵春兰五千块。这里还有更便宜的兰花。”她又搬出两盆小草一样的兰花，“这两棵墨兰三百块。”
　　不知什么时候，店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思源一人在说话。
　　老人却不屑于那两棵墨兰，目光停留在蕙兰和猴面兰花之间：“少一点。”他说。
　　思源说：“这样吧，你若喜欢这两盆中的一盆，我送你两棵墨兰。”
　　老人盯着思源说：“这两盆我都要，你开个实价。”
　　“就一万二。”思源紧咬着这个价不放。
　　老人瞪着思源，半晌扭头就走。老人一走，众人都上前责问思源，正远甚至说：“我们这里还从没卖过兰花，说不定一百块都没人要。”
　　思源平静地说：“都别吵，这兰花不能跌价。”她低头整理柜台上的账本。
　　那个老人又踅回来，对思源说：“一万二就一万二，不过你得送我那盆寒兰。”
　　思源抬头说：“那你得加多一千。”
　　老人再次瞪着思源，咬咬牙，说道：“好吧！一千就一千。”他向外招手，一个秘书模样的男子走进店里，老人打了个手势，秘书从手提袋里取出两捆还带着银行绑带的百元钞票交给老人，另外又取出一捆崭新的伍拾面额的钞票。
　　思源接过钞票，在验钞机里连过两遍，她把钱交给致远，吩咐正远把兰花搬到老人的车上。老人一走，店面顿时沸腾了，雨晴简直不敢相信思源这么会做生意，拉着思源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那老人会买兰花？”
　　思源微笑说：“他一进门，一看到兰花两眼就放光，只有喜欢兰花的人才会盯着兰花看了又看。我当时看到兰花也是这个样子。再说了老人穿着看似普通其实很考究的。”
　　大家都笑了，思源也笑了，做生意她是在读初中时就跟着母亲干，母亲曾对她说，要相信手中的货，与客人谈价不能犹豫，淡定是关键。
　　雨晴说：“思源，你总是给人带来惊喜。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你送给我一幅油画像，我当时就震惊了。挂在家里，我妈天天看，她说你把我画得比照片还要漂亮！”
　　思源笑着。赶圩的人络绎不绝，有不少人是慕名来看兰花，直到圩日将散，一位中年人光顾了两次最后把春兰买走了。思源的兰花大卖，且赚翻了。当晚，思源请大伙去火锅店吃一顿。雨晴决定了，学思源做生意，改变村中的面貌。
　　宁以一起床，身体突然像木桩杵着动弹不了，她的视线落在枕边，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她枕边，她打开信封，是一捆伍拾面额的还散发油印味的崭新钞票，她点了点整整五千。她来不及穿上外套，穿上拖鞋奔出去，致远正往摩托车上装货。
　　“哥，怎么回事？”宁以把手中的一捆钱还给致远，“这么多钱，工资也没那么多。”
　　致远说：“这是思源给你的，她说那天你背她下山，卖得兰花的钱你有一份。”
　　宁以愕然地说：“学校的钱她筹够了吗？”
　　“她有办法，这钱是给你的，你收下吧。”
　　宁以四处张望，没看见思源。致远边发动车子边说：“她去找大伯了。”
　　二婶在厨房忙碌着，宁以走进厨房，把那个厚厚的信封交给母亲，母亲愣了一下接过钱。
　　“思源这孩子！”二婶瞬时眼中涌出一层泪光，转过头盛粥。
　　思源穿着拖鞋一瘸一瘸回到家，王家的女子们都在等她回来。
　　宁以拉了把椅子让她坐下：“事情办得怎么样？”
　　思源接过二婶盛给她的一碗粥：“说好了，村长等忙完手头的事就去找人办。”
　　晚上，致远买了一双阿迪达斯给思源，思源试了试，不觉笑了，致远买的鞋大小正合适，她开玩笑问他：“你是不是经常给女生买鞋呀？”
　　致远捏了捏她的脸：“你别乱想了。我是第一次给女孩子买鞋。”
　　“你知道我穿几码鞋？”思源问。
　　“不知道。”
　　“不知道你又买得这么合适？”思源很惊讶。
　　“我握过你的脚。”
　　什么逻辑嘛？思源抿着嘴笑了。
　　致远坐在她身边打包，边说：“任建辉答应我了，基地建成后他负责把关药材的成活率，村长同意给他二成收入，这样我们的药材就能得到保证。”
　　“贷款办得怎么样了？”
　　“资料交上去了，负责信贷的办事员说没问题，等二十个工作日后就发放贷款。”他抬头对思源说，“任建辉喜欢上雨晴，但没勇气说，让我转告你，能不能传达他的意思给雨晴。”
　　思源睁大眼睛：“这两个活宝，真有意思。”
　　致远说：“任建辉说，雨晴和他们的村长也正在申请扶贫资金，上面的人不熟，都是任建辉在找人。他说雨晴人漂亮性格活泼开朗，比村里的女子好多了，他很喜欢她。”
　　思源笑了，她为雨晴感到高兴，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正好他也喜欢你，那是最美好的一件事。
　　她一抬头，接触到致远一双热辣辣的燃烧着的眼睛，她羞怯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思源。”他握住她的手，“等药材基地建成了我们就结婚吧？”
　　思源吃了一惊，他在求婚吗？结婚的事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她从没想过。她抽出被他握痛的手，说：“我还在支教呢。”
　　“支教并不影响你嫁人。”他有些着急。
　　“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快嫁人。”
　　致远说：“你也快二十五了．．．．．．”
　　“二十四。”思源打断他的话，纠正道。
　　“二十四和二十五有区别吗？虚岁就是二十五。”他见四周没人，轻声说，“二十五二十六是最好的生育年龄。”
　　她听出他那句话后面的意思，一张小脸变得滚烫滚烫，仿佛烧着似的通红通红的，像秋天水灵灵的柿子能捏出水来。致远看呆了，忍不住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响声很大把她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他。致远笑了，拿着药水和纱布给思源换药，每天他都查看她的伤脚从不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