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三家人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2-05 18:15:33 字数:3613
一
郭冬宝连续遭受一个又一个挫败,整个儿人的精神状态垮塌了,自我感觉走到了人生最深的黑暗,掉进了逃不出的心罚。任何人对他开导性的世俗的劝慰语言都苍白无力,谁都无法把他引出痛苦的深渊。
这天他拿出长时间没动过的钓鱼工具来到城北的柳泉湖,这是个供人们休闲养性钓鱼的自然景区。
郭冬宝为了忘掉烦恼而甩出了线钩,坐在那里闭目沉思,像尊佛似的一动不动。
不远处有俩钓鱼的老者,看着郭冬宝的样子在发疑,两人悄悄地贴着耳朵说:“哎,你看那个人,跟姜太公似的,钓鱼根本不带操心,还闭着眼。”
“心里肯定有事。操心点吧,别一会儿他栽到水里去。你会不会水?”
“不会。”
“呀,我也不会。那咱们一会儿收竿吧,真要出个事,派出所缠住了那可说不清。”
“对对对,现在的事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人开始慢慢地收拾东西。
郭冬宝人在闭着眼钓鱼,心根本不在钓鱼上,只想着今后我该怎么办……突然间一低头,鱼漂动了,他立刻左晃右晃开始遛鱼,没几下拉起一条三斤多重的大鲤鱼,闪着银光拼力摆动挣脱,无奈随着钓线到了郭冬宝手里。这条上钩的鱼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似乎又给了他信心,心说,‘好兆头呀!’
不远处那俩钓鱼老者眼馋心痒直愣愣站着羡慕不已,把刚收起的竿儿又甩回到水里。俩人又悄悄地说话了:“哼,有意思,鱼让他骗了。”
“怪气。一会儿咱们也闭上眼钓骗条鱼。”
二人都笑了。
二
葛优德又打起精神,挎着包走进了一家中档饭店推销他的双耳卫生碗。经服务员指点,拐过一处弯,便看到有间屋门开着,葛优德走到门前问:“我找一下你们这儿的经理。”
那位坐着的中年人一边搓着下巴一边说:“我就是呀。进来说话。”
葛优德在其对面坐下,直截了当地说:“你好。我看你这饭店是个中档饭店的规模吧?”
经理略微笑笑,不在意地说:“不是像个中档饭店,这就是中档型饭店。”
葛优德点点头接着说:“我来跟您说件事,推销一个专利产品。”
经理双眼一亮,看似很感兴趣地说:“哦,什么东西?”
葛优德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他的样品碗,托在右手,说:“这是专利产品,叫双耳卫生碗。”
经理暂时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问:“什么碗?”
葛优德边比划边简单地介绍:“这种碗端的时候大拇指进不了碗里。”
“拿过来我看看。”经理把卫生碗拿在手里仔细观看,边看边咕哝着说:“新鲜,第一次见。”
葛优德心里顿时亮堂起来,说:“那当然你是第一次见,以前要是见过就成不了专利产品了。瓷的质量肯定是比不上景德镇的产品,但功能是独特的。”
经理抓着碗里外看着说:“瓷的质量好坏倒不是个大问题,关键是……”
葛优德又听到这经理对瓷的质量不看重,看来这就是中档饭店和高档饭店的区别了。他充满信心说:“经理有眼力。这东西的关键之处在于功能。”
这位经理认真地盯着腕上的两个耳朵看着,忽然间转过身来正色说:“咳,呀呀,你的这个碗不能用。”
葛优德听后吃了一惊,神经质的反应令他心里麻酥酥得别扭,继而扩散到全身,脖颈后像是灌进了一盆凉水。他瞪大眼睛质问:“什么?!你说不能用?”
那经理抓着碗上下翻动着,皱着眉头咂咂嘴实话实说:“这这这,这为啥要做成这样呢,咋多这俩小耳朵?洗碗就是个大问题。”
这样的回答更让葛优德到了云里雾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了:“经理呀,我头一回听说啊,怎么洗碗会成问题呢?”
那经理叹叹气显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说:“这你就不懂了。不瞒你说,我小时候没上过几天学,我是洗碗洗出来的经理。洗碗应该如何洗,这我最清楚了。”
他以断定的口气这么一说,更让葛优德不知所云了。自己在家里也经常洗碗,这是个从来没意识到的问题;但是能干活儿的人谁没洗过碗呀!难道我这是犯了什么天忌不成?他紧追着经理问:“啊呀——那您说说,这洗碗还有什么学问吗?”
经理浅浅地笑着说:“学问大着呢。三百六十行,不干啥不知道啥。”
“哪有那么严重呢,我在家里也经常洗碗呀?”
“咱这是饭店,跟家里不一样;家里的活儿跟饭店的活儿是两码事啊。这儿那么多的碗得套着洗,转得快了三四个碗哗哗哗跟着转,转眼的功夫一大摞一大摞的碗就洗出来了,跟家里洗能一样吗?”他转而得意地一笑,“连碗都洗不了的人还能当经理?没那事。”
葛优德又一次领教了什么是专业和非专业,他叹服了:“哎呀——看不出来你还真有水平呀!”
经理看着他只是仰头笑了笑,眼睛越来越眯,说“那当然了,啥事能让你们都看出来那还了得,隔行就是隔山。站在街上卖雪糕也得有学问。你这个碗,这俩耳朵碍事,没法儿套着洗。哗哗哗转起来,俩耳朵几下就碰光了,能把手拉个大口子。不能用。”
葛优德的心又凉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我是说,那碗非得按你说的那样洗?
“肯定。你以为是在家里,两个碗,上顿不洗下顿洗,磨磨蹭蹭想怎么洗就怎么洗?这是饭店,流水似的。”
葛优德脸上现出了茫然的呆愣神情,他摇摇头无语了,心说,‘妈吔,我不会活人了。’
经理进一步说:“这地方人多的时候,很快就收拾回一大堆,外面还等着用,不快洗行吗?雇人出那份儿钱就是要出活儿。”
葛优德只是带着固执的想法质疑地说:“那,那洗碗不要转着洗,你手快点儿一个一个洗嘛。”
经理不愿意解释了,淡淡地哼笑了两声。
葛优德有意调整了一下心理,尽量争取说服他:“这毕竟是个专利碗,有它的特点。”
经理略显严肃地摆摆手不说话了。
葛优德认真地问:“那你就不考虑这个碗了?”
“不好意思。这碗多了俩耳朵有它的问题。放心吧,碗变不成个啥;要能变早有人把它变了。”
这话又像一盆儿冰水泼下来,直泼得葛优德浑身拔凉拔凉的,心说,‘难道真的是我做了一件蠢事?’他又一次强调说:“可是我这碗端的时候大拇指进不了碗里呀。”
经理显出些不耐烦来,说:“行了。倒是说端的时候肯定舒服点;至于说大拇指进了碗里,那是服务员的水平问题。我要发现她们有这现象,立马开除。”
葛优德默默地收起了碗,十分佩服地对经理说:“经理你是个爽快人。再见。”
“有事过来啊。来我这儿吃饭优惠你。”
“好,谢谢。”
葛优德心灰意冷走出饭店大门,看着眼前的景物一片茫然,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地步。‘天哪,难道这还不如普通碗?难道这是画蛇添足了吗?’
三
天色还在夜的静态中,姚文国装着满腹心事早早得爬起来。从昨天到今天这漫长的一天,还是没有葛优德的卖碗信息。他心里有着陷入泥潭的感觉了。
吃过早饭穿好衣服,他靠着墙发呆。身边放着出行所带的小包。
姜红莲吩咐他:“进城见了葛优德一定要会说话,碗卖得如何,先听他说。”
“知道。”姚文国呆呆地坐着,虽然睁着眼但哪儿也不看。这件事在心里像块无法消化的积食淤塞在胃里一动不动。他慢悠悠地说,“预感,有种不祥的预感。昨晚上我难活到后半夜才睡着,刚睡着就做了个吓人倒怪的梦,梦见我少了一条腿。”
姜红莲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梦见我单腿在地上跳来跳去,在家里到处找那条腿,心里一阵害怕,又醒来了。后来……唉,这个怪梦整得我心里乱糟糟的。不说了,麻烦。唉,我把钱借给葛优德确实是有点贸然投资。我很不成熟,这辈子吃的饭多,吃的亏少。不说了,我走了。”
姜红莲看着姚文国的胡须好几天了没刮,于是提醒他:“时间还早呢,把胡子刮一刮再走。成要饭的了。”
姚文国摆摆手懒洋洋地说:“不了,不刮了,没那心情。就让它长吧,啥时候心里没石头压了再说。”
“你心里别想那么多行不行啊,这只是咱在家里担心,也许碗卖得还挺好。”
姚文国有意挺挺胸脯鼓鼓气,想带个彩头:“是,老天不会灭我的。你这几天对贵叶儿要有点儿方法,考试砸了锅她的心情不好,别再弄出点其他事。”
“我知道。哎呀,她咋能考成这样呢。”
“唉,这麻烦是她自己找的,咱们的麻烦是她给制造的。”
姜红莲指指西屋药房女儿睡觉的地方,示意她低声说话:“你以后当着她的面啥话也别说,她自己还气得脑袋上蹦筋。”
姚文国遗憾地摇摇头,无奈地说:“这两天我越想她平常那个劲儿越生气,多会儿一放学回来也是摇摇晃晃满不在乎的样子,啥时候问她学习怎么样,回答永远是三个字,‘还可以’,我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她真可以,还可以个屁!”
“你注意点儿吧,这话要让她听见了还不跟你闹翻了?”
“背地里说一说嘛,当着她的面借给我个胆子也不敢说。”
“背后也不要说。心烦。”
姚文国仍是憋不住嘴:“哼,平时学习不用功,反倒搞得我打嘴现世没脸见人。关键时刻让人怀疑他父亲智商就低。”
姜红莲扭头向一边,像是不在意地说:“本来你智商就不高。”
这样的话是姚文国最不能接受的,他立刻喷口回击:“哎呀呀,你这个人看起来貌似善良,实则毒蝎心肠——是不是不把我气死你心里就不算舒服?算了,我这就走,不在家里跟你怄气。”
姜红莲又一次认真地叮嘱他:“进城见了葛优德,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相互了解了情况再说,不要张嘴就胡说。”
“不要再吩咐了!你的话是多余的,我又不是嘴里含糖蛋蛋的小孩。走了。”
“急啥呀,离汽车过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唉——慢慢地溜达上走,在家也没干的。我坐不住了,省得你往死气我。”
姚文国松松垮垮拿起小包走了。
姜红莲从窗户上看着他出了院门,悠然间感到孤独无助心乱如麻,看哪儿都失去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