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末丫和水远有一腿

　　到了1970年三月，桃儿有十岁了。
　　三秀上街去为生产队买种子，顺便给桃儿扯了一段小花布，放在大队瘸子裁缝部为她做成一件新褂子，等她过生日那天穿。
　　人们新挖扩修了一冬季的渔塘叫新塘，那是由张兜子水塘与周边三个荷叶塘合并而来。新塘确实大，塘埂合起来怕是有几里路。三秀组织人在塘埂上种上芝麻，南瓜冬瓜，菜瓜八分瓜甜瓜……渔塘埂中间是人们踩出来的一条路，两边郁郁葱葱的瓜果蔬菜煞是喜人。
　　大队朱书记从塘埂上走过，说这个彭秀兰还真有办法。这就等于是大队支持合新五队搞点小副业，最起码不会与资本主义尾巴相提并论吧！
　　大队在塘埂上做了个渔棚子，派专人照顾投到渔塘的鱼苗，每天撒鱼饼给鱼吃。
　　
　　到了六、七月，各种瓜果成熟了。有的瓜挂在水塘边掉到水塘里给鱼噘了，倒口湾的孩了看了心疼肚子疼。他们就光了屁股凫着水把塘坡边边的瓜从鱼嘴巴里夺过来，几个人坐在塘埂上用拳头捶开了分着吃。
　　有人见了报告队长，三秀嘿嘿一笑，这多大的事啊？种这些瓜果不就是给娃儿们吃的吗？
　　去年夏天，张溜子家的六岁的孙子到长湖里去摘莲蓬扯菱角。可湖里下大雨涨了水，湖坡上的石块长了青苔，那孩子滑下去了就再也没爬起来……
　　娃儿们，你们吃吧！过几天就要分瓜了，不撑破你们的肚皮才怪！三秀在心里说。
　　
　　到了七月头，因为天气干燥闷热久不下雨，风不吹来塘水纹丝不动。鱼没有了氧气，都浮到水面用嘴巴来呼吸，很多鱼闷头胀脑地飘出水面奄奄一息，老队长有经验，说这是要翻塘了！快点多叫些人下塘击水把水搅活。
　　倒口湾的大人孩子们闻讯，“扑嗵扑嗵”地往水里跳。鱼们哪里见过这架式，它们慌不择路地往人们的手上撞过来。那么多鱼怎么弄回家？拄拐杖的老婆婆和刚会走路的娃儿都提篮子来了，男人们脱下上衣来包鱼，女人们脱了长裤把两个裤口挽成结，两条裤腿可装了不少鱼，还有人跑着回家去拿盆子。
　　那大队养鱼的老头看倒口湾的人抢鱼了，他心疾火燎捶胸顿足，旁边有人在他耳边点拔他:“不是这几十百把人在渔塘里闹腾，鱼都要死完了！你还眼红人家抓了几条鱼么？”
　　大队朱书记来调查渔塘事件，发现队长彭秀兰那天请假不在家。倒口湾的人在张麻大的带领下向书记软硬兼施:“朱书记，要不是我们队的大人娃儿齐心协力，书记啊，你今天得派五，八个人来塘里捞臭鱼，你信不信？”
　　“你大队请我们队里人出工，也得给点报酬！”
　　“是呵！我从水塘里爬起来，胸口闷得慌，回家躺两个小时才还了阳。”
　　”书记，到我家吃饭吧！正好煎了两条鱼！”
　　朱书记被女人们弄昏了头，这事就不了了之。
　　三秀后来从姥爷家回来知道了这事，笑得肚子痛。原来张大林媳妇脱了长裤子去装鱼，可巧她的红内裤在屁股头破了一个洞，等她从塘里爬起来，又白又肥的屁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供人瞻仰，而她全身水滴滴的却浑身不觉。
　　
　　大队翻塘这一天清晨，三秀把桃儿送到姥爷家。她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跑公社派出所的户藉，跑民政局，又联系姥爷所在地的书记，生产队长，她想把桃儿的户口转到姥爷名下。
　　好在姥爷所在的卫星大队跟合新大队同属一个公社。她想要让桃儿到街边头去长大，去担水种菜卖菜，只要不下水田！她实在受不了再有一条蚂蝗叮在桃儿身上任何一个部位。
　　有一天在田里，她和麻大突然说起桃儿上次遭遇蚂蝗的事，麻大惊恐万状语无伦次:“天啊天！这蚂蝗要是爬进肚子里下一窝小蚂蝗撇子可怎么办……它好会拱！在肚子里医生用刀用剪用药都拿它没办法的！天啦！观音菩萨呀！我的桃儿呵！太险了！天啦！”
　　麻大这一番话更坚定了三秀送走桃儿的信心。
　　把桃儿送到姥爷家，爹妈知道后很是赞成，秋米和姐夫哥知道了也没有意见。大双儿还流了几次眼泪。只是桃儿蒙在鼓里，三秀只等她读完这学期，就把她送走。
　　可桃儿哭着闹着不愿意离开家，渔塘上的瓜都熟了，水塘里的鱼也长大了。白白胖胖的想生除了他妈，他最喜欢小幺幺了，总是伸开手要她抱一抱。桃儿哭着说:“你怎么不要三姐去呀？我才不喜欢姥姥呢！她又不是我们的亲姥姥，是个假的，人造革的！”
　　从来没弹过桃儿一指头的彭老幺，突然从门背后摸起扫帚高高举起:“这么不听话的？快跟二姐走！走呵！”
　　桃儿看见爹眼睛湿了，心就软了！她乖乖地跟二姐到姥爷家去。二姐挑着一担米一壶油还有桃儿的几件衣服，两姊妹很早就出了门往街上走。
　　三秀这一晚也住在姥爷家没回来，她用砖头和两把木头方凳，在姥爷那间堆杂物的小屋里给桃儿搭了一个铺，还往墙上贴了一张画儿，晚上两姊妹就蜷在小床铺上说话儿睡瞌睡。
　　
　　张兜子水塘扩大后，离坡弯百把米的水塘边有一间抽水机屋。这天夜晚，宋水远和宋末丫两个人趁三秀不在家，就躲到这间小屋里摸摸捏捏说一些亲热话。末丫还是在宋家沟时，有一次水远过来提亲，她钻到怀里挨挨挨擦擦的，水远红着脸并没有推开她。
　　自从嫁到倒口湾来，末丫老老实实地守着良家妇女的本份。对于水远，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但她尽量不表现出喜欢他的样子。
　　水远是读过一些书认得好多字的。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很销魂，它是属于年轻人的专利，是男女之间最快乐销魂的事情。可因为他家里太穷，他还没有品尝出爱情的滋味就到倒口湾来做了上门女婿。
　　
　　其实末丫只是心里太苦，她想找水远说说心里话倒一倒心里的苦水。她的脸贴在水远的胸口，眼泪水把水远的胸前衣服都打湿了:“水远哥，你不知道大癞子心狠手辣吗？你为什么要把我说给他做媳妇？”
　　水远用手去擦末丫的泪水，他感觉手太硬，又粗又冷还有些老茧，嘴巴总是热乎软和一点吧？他在心里说，亲亲嘴怕什么？那我每天还亲想生呢！嘴巴不光是用来吃饭说话的！他不住地给自己壮胆，直到他伸出嘴壳子咬住末丫的滑润润的嘴，直到他像想生一样拱着嘴巴找到了末丫饱满满的奶头子……
　　“他欺负你吗？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呀！”水远嘴巴得了闲，就问末丫。
　　末丫被水远亲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的，她破涕为笑道：“你这才像个男人样！哦哟，早就该这样了……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好坏！”
　　水远就问大癞子怎么坏，末丫说她男人有很多次在半夜里折磨她弄疼她，追问她是什么时候跟哪个男人睡过觉；睡了多少次；又是怎么被那男个甩手的？水远听了，不以为然地说，这没办法。你嫁给谁都要过这一关！
　　既然两个人都抱在一起了，心和心都贴得那么近了，末丫不再遮遮掩掩，她用濡湿的嘴去亲吻水远的耳朵边边，为的是让他耳根子软一点，把她的话留在心窝子里。
　　“哥，你可得帮帮我呀！只有你可以救我了！”
　　水远像抱想生一样把末丫搂在怀里，他用手摸一摸她的额头和后背，发现湿漉漉的正往外冒汗呢！于是他扯起衣服一角来给她揩汗。可末丫在她耳边撩得他痒痒的酥酥的，他心里有一团火被点着了，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很有力跳动着燃烧着，他一翻身把末丫压下去。
　　末丫半推让半娇羞地喘出几个字吓到水远了:“我要跟他生一个娃儿就好了，水远哥，你帮帮我呀！有娃了他就对我好了……”
　　“怎么帮？我怎么帮你？我又没钱！”
　　“你跟三秀姐都生三个了还不知道怎么帮我生个娃吗？”
　　“这哪么搞得的？三秀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她只把我赶回宋家沟我就完蛋了。我那个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水远这么一说，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下面硬挺挺的人肉棍子，一下子就瘪了。
　　他脑壳里的筋筋脉脉飞速地旋转起来，在他想来，母鸡只能在自己鸡窝里下蛋是不是？再说这生孩子哪能跟生蛋比？这屋里生几个那屋里生一下，都是一样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爹流的脓，这两个家两个女人还有宁日啊？这千万搞不得。
　　水远把末丫的头发理一理把她的衣服扯一扯说：“去医院看病呵！你不能想歪门道的！末丫。你结婚有一年半了，该生个娃儿了！”
　　“到医院里看这病好贵，他又不给钱我！医生用铁东西在里头戳来戳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去医院了！”
　　“这不行！这哪么搞得的！”
　　远处水塘边有两个黑影打着电筒在捉青蛙掏鳝鱼，他们好像是往这边走过来的。水远拉过末丫准备搂她摸她一把就分手了，末丫用力推她一把跺着脚说:“你走吧！算我瞎了双眼不见，我再也不会求你啦！”
　　水远实在是害怕电简光射过来。他躲在抽水机转弯的地方，一把将末丫扯到自己面前，然后狠狠地搂一搂她的肩膀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噢！”说完，他一低头，猫着腰走出抽水机屋。
　　末丫从地上摸一块小砖渣朝他砸过去:“你跟老子从小就像没长卵子的！你要有点本事，会摸到倒口湾来做女婿吗？你个狗日的！”
　　末丫嘀咕完，含着眼泪兀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