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山雨欲来（三）

　　次日上午。机场。
　　远景：停机坪上的一架国际航班。
　　中近景：文珪博士、章小青和特冷厂副厂长曹彬等四人和多位旅客一起登机。他们去赴欧洲培训。
　　中远景：飞机腾空而起，呼啸上天。
　　
　　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
　　全景：80所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暨表彰大会在科研行政大楼二楼多功能厅隆重举行。
　　中近景：钟祺、黄汉麟、高远及康茂廷等四位所领导在主席台就坐。尚健在的历届所领导也都受邀坐在最前排，他们身后是六百多名中层干部和在职职工。
　　康茂廷：（主持会议）80所今年的年终总结暨表彰大会现在开始。全体起立，奏国歌。（他和钟祺、黄汉麟、高远站起来）
　　摇拍：台下全体起立，听录音机放国歌。
　　康茂廷：（国歌放完了）请坐下。下面请所长讲话。
　　钟祺：同志们，今年所里的产值不如去年，效益有所下滑，身为所长兼党委书记，我难辞其咎！（他脸色一沉，开始分析原因，痛数积弊）我所在科研、生产和管理等各个方面都存在着很多弊端。你比如管理水平低，仅靠口头下指令，朝令夕改；报告程序繁多，层层批转，经常在批转中丢失报告；部门间责权不清，缺乏协调，互相推诿扯皮；机构、职务重叠，因人设事，因人设岗；冗员众多，裁减完了再回来，回来以后再裁减；有许多人没事干，有许多事没人干，还有许多人专门影响别人干；许多事情虎头蛇尾，没有考核，任何事情干砸了，没有人承担责任。等等，等等。我们职工的心态、行为和节奏还是计划经济下事业单位的那一套，而我所的任务、责任、进度和产品质量却是按市场经济的要求来运作的！这种反差导致了我所生产效率低下和市场竞争力薄弱。
　　拖着计划经济的脚镣永远无法跟上市场经济快速前进的步伐，只有用改革来解决这一矛盾。改革是一种行为，更是一种思想，必须融合到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中去。我们不能想象一个婴儿在这样想：“我不知道我是否应当站起来，我知道我会摔痛，也许我应当等几年，等我长大了再站起来。”如果是这样，最终我们只会用手和膝盖走路。
　　同志们，加大改革力度。转变思想观念，我意已决。明年，80所将会有大动作、大举措、大改观，请在座的干部职工做好心理准备，拭目以待。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远吗？请同志们振奋精神、鼓足干劲，以昂扬的斗志迎接挑战，争取明年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中远景：受所长语气及信心的感染，台下响起了一阵拥护与期待的掌声。
　　
　　春节后第一天上班。二楼会议室。全体中干会议。
　　中景：钟、黄、高、康等四位所领导。程谧、舒慧、勤自励、池恒、林子健、师谨、况建伟、马保毅、柳月辉、俞峻、房镇等全体中干。
　　钟祺：（表情严肃地）我宣布一项人事变动。两个年轻的副所长调换位置；高远调任分管军品的副所长，黄汉麟调任分管民品的副所长。两人只是互换工作，职务及待遇不变。
　　近景：黄汉麟神色泰然，若有所思。
　　
　　化入。春节期间，钟祺家客厅。
　　中近景：黄汉麟来家里拜年，与钟祺相向而坐。喝茶聊天。
　　钟祺：（郑重其事地）汉麟，过完年我打算把你和高远互换，让他去管军品，你来管民品，你看怎么样？
　　黄汉麟：（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禁诧异地）怎么，军品这一块，我的工作没做好吗？为什么让我去管民品？
　　钟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不，你的工作做得很好，这是全所上下有目共睹的。但从80所的大局出发，你必须去管民品。你知道，民品今年的产值还不如去年，高远承认他搞民品不行，不如你有经验。我赞成他的说法，预见一室联合金仕达失败，说明你对市场有着很强的洞察力；八室“低温测试装置”的成功交付，是全所民品的一个亮点！这个项目是你一手抓的，说明你管民品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现在我想把所里的民品做大做强，你说我不找你找谁？
　　近景：黄汉麟有些犹豫，谁都知道80所的科研生产以军品为主，民品为辅，主管军品的副所长地位、声望显然要比主管民品的副所长高。高远把民品搞砸了反而升上去管军品，这是因祸得福；他管军品也没出什么纰漏，却被降下来管民品，这又叫什么？官运不济？或者说，他的命没有高远的好？
　　黄汉麟：（支吾地）所长，我未必就是搞好民品的灵丹妙药！低温制冷方面的业务我熟悉一些，但两个民品厂的任务多以加工为主，这我反倒有些外行了；不像高远，他管了这么多年，经验比我丰富！（黄汉麟说这话是想让所长明白，他并不情愿去管民品。他当了五年主管军品的副所长，在所领导中的排名一直是仅次于钟祺的第二位，现在陡然叫他去管民品，把第二位的排名拱手让给高远，他的思想一下子还转不过弯来）
　　钟祺：（看出了黄汉麟的心思，但他认为他将黄、高互换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个决定必须得到实施。他微微一笑，顺着汉麟的话说）你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特冷厂和空调厂我也没打算让你管，我准备把绝大部分权力都下放给两个厂长，再找个人象征性地管一下就行了。汉麟，你主要管一室、三室、四室、八室民品组和经营处。这几个室的民品技术性强，附加值高，应该成为所里提高民品产值的排头兵。如何使它们成为民品排头兵，我就拜托你了！
　　黄汉麟：（感到所长的意志不可违拗，自己难以推脱，就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那高远的意见呢？他同意和我互换吗？
　　钟祺：我还没跟他说。这件事是他占便宜你吃亏，只有你先同意了我才会跟他谈。汉麟，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委屈，但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得失，勇敢地把民品这副重担挑起来，为振兴80所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黄汉麟：（感到自己别无选择，就苦着脸道）好吧，我同意出任民品副所长。
　　
　　画面化回会场。
　　近景：高远面带微笑地回忆。
　　化入。春节期间，钟祺家客厅。和黄汉麟谈话后第二天。
　　中近景：钟祺和高远在一起说话。
　　钟祺：高远，过完年你和汉麟互换工作。他管民品，你管军品。
　　高远：（受宠若惊，感激地）所长，你对我实在是太照顾了！我主管民品这几年，没搞出什么成绩，你非但不责怪我，反而把军品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我真不知该怎样谢你才好！
　　钟祺：（感慨地）我早该这样做了！你和汉麟一开始就错位了，假如汉麟一开始就管民品，那民品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你一开始就管军品，军品工作也不会比现在差。高远，不是我说你能力不行，军品能争取到国家的技改投资，还有稳定的科研经费。军品副所长其实是一个管家婆的角色，是花钱的；而民品呢，必须自己找市场、找饭吃，是挣钱的！挣钱和花钱，你说哪一个难？这也是我不愿过多责备你的原因，钱难挣啊，你也尽力了。现在我让你来花钱，让汉麟去挣钱；你挣钱的能力有限，但你不贪不渎，遇事讲原则，还能兼顾公平，你花钱我放心。汉麟呢，会挣钱，那就好钢用在刀刃上，让他去挣钱好了！80所需要钱啊，我希望他的钱挣得越多越好！把你们两个换过来，对你们自己，对我，对所里，是皆大欢喜的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高远：（信服地）所长，你说得太对了，我完全赞同。只是这样一调换，汉麟岂不是很委屈，他会问，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那个人是我？
　　钟祺：（凝思片刻，微笑着说）汉麟如果是个好猎手，他就不会提这个问题；他会反过来谢我，因为我给他提供了一个施展身手的机会。
　　
　　画面化回会场。
　　钟祺：汉麟，你和高远交流一下吧。
　　黄汉麟：高远，军品的重点有这么几项：两线的建设、斯特林可靠性攻关以及“飞豹战机雷达接收前端”那个课题。这几件事，你要多费点心了！
　　高远：放心吧，汉麟。这几项重点我会时刻挂在心上的。说来惭愧，民品我管了这么几年，基本上没什么起色，以后就全看你的了！
　　黄汉麟：（客观地）民品不景气，不全是领导的原因。主要是咱们的产品质量不过关，市场不成熟。高远，你也尽力了。我管的军品也并非十全十美，至少有两个地方我不满意，一是仪器仪表室和情报档案室工作不饱满，人浮于事，对所里的科研生产贡献甚微；二是对物资处管理不严，有的采购员买的东西价高质次，存在着报虚帐、吃回扣的问题。这两处败笔希望在你手里能得到纠正，变成两处神来之笔！
　　高远：（谦虚地）汉麟，你高估我了！不是说你管不好的地方我就一定能管好。但是你放心，这两个问题我会很快想办法加以解决，争取不让你失望。
　　
　　次日上午。所门口的宣传栏。
　　中远景：一大群80所职工聚在宣传前看所两位副所长互换的“公示”。
　　特写：
　　公示
　　经所党政联席会议讨论决定，兹今日起，高远同志任军品副所长，黄汉麟同志任民品副所长。
　　
　　中近景：人群中流言四起，议论纷纷。
　　职工甲：这不明摆着的嘛，钟祺是有意提携高远，好让他四后年接自己的班！
　　职工乙：嗯，是这样。黄汉麟太过清高，老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引起了钟祺的不满，所以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去管所里最难管的一摊。
　　职工丙：高远这几年给所长挡酒没有白挡，终于被所长视为腹心，委以重任，成了80所地位仅次于所长的核心所领导。
　　职工甲：黄汉麟有两个致命弱点，一是自视清高，没把所长放在眼里；二是酒量不行，和所长喝不到一块，因此被所长贬为民品的副所长，远离了决策层。
　　职工丁：嗯，有理有理。看来这当官啊，没有酒量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