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守株待兔

　　傍晚十分，夜幕开始降临，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整个木兰湖沿岸却一片灯火辉煌，就像天上闪烁的星星闪落其间，但比天上的星星要好看得多。街边闪烁的霓虹不断变幻着美丽的彩色，让人注目，又富有吸引力。红的、绿的、蓝的、黄的，聚成一片，就像一簇簇放射着灿烂光华的鲜花；一闪一闪的灯光，更像城市一双双智慧的眼睛。
　　木兰镇派出所所长李国豪给神农区刑侦大队上官云飞打来电话，说刚才巡逻的民警发现一个长得像黄连举的青年在木兰旅游度假山庄一带闲逛，他们正想与他进行接触时，谁知他一溜烟钻进人群中倏然不见了，李国豪说现在他们正安排民警在度假山庄里搜索。
　　上官云飞一听有戏，就匆匆带了两个手下赶往木兰湖度假村专家别墅那里，将带来的刑警替换李国豪手下的民警，由他们在此跟踪监视。那个黄连举的堂姐黄婉莹住在度假村一栋专家别墅里，靠近木兰湖旁的一座小拱桥边，往前再走不远就是木兰湖景区。
　　木兰湖四周的山景隐没在夜色里，而依山而建的层层叠叠的山间别墅里，点点灯光勾勒成了夜空中的繁星。一阵微风吹来，透过树丛，顺着远处的公路望去，霓虹一闪一闪的，像儿时母亲在深夜缝衣点燃的烛火，让黄婉莹感到一种莫名的怀念和怅然若失。
　　周边的宾馆酒店民房像雨后春笋一样前赴后继的拔地而起，天空呈黛蓝色的，偶尔也传来几声轰隆轰隆的声响。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知谁家在此处的酒店里举行婚宴，反正漫天的烟花四散开去，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宛如划过天幕的流星雨。
　　这个黄婉莹是一家国外药企派驻楚天市神农生物基因研究所的科研员，作为引进的海归人才专家，黄婉莹住在木兰湖度假村中的专家别墅之中。警方怀疑其堂弟黄连举因疫情在她家住着，苦于没有理由进去搜查，同时也怕万一黄某不在此处而打草惊蛇，警方只好暂时派人暗中盯梢。
　　可等来等去，却发现只有黄婉莹出来散步，而不见她堂弟黄连举的踪影。这个女人突然出来了一趟，这么晚她跑出来玩，让人觉得很可疑。上官云飞看见她只穿了一双拖鞋，估计也不会走太远，所以，上官云飞就没有开车跟踪，而是安排马小加徒步紧随其后。
　　黄婉莹走了一小段路程，回头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尾随其后，便放心大胆地在桥边的灌木丛中蹲下。马小加一见，急忙闪进树丛中假装蹲下。他用夜视仪看见黄婉莹脱下裤子拉起屎来，妈的，家中有厕所不拉屎，非要跑到野地里来浪？哦，对了，她该不会是在野地里会情郎吧？马小加想到这里，自个儿忍不住暗笑起来。
　　黄婉莹完事后就走了，马小加看着那个女人走回了楼里。而在车里一直看住楼门的夏羽杰，又开始盯稍工作了。马小加还真的跑到黄婉莹刚才解手的地方，开始了最艰苦的一次搜查，但除了她的分泌物和手纸之外，周围什么东西也没有。马小加估计这个女人家中厕所里的马桶堵了或出了其它问题，她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解决的。
　　马小加从灌木丛里出来后，准备回到车里与上官云飞商量，是否可以向物业借一套捅马桶的工具，混入黄婉莹家去看过究竟。结果，因为刚刚被黄婉莹的分泌物气味搞晕了，他把方向弄反了。走了一段路程之后，这才发觉不对，立刻转身返回的时候，没想有三个人突然从树丛中冲出来，从前后两个方向上来就包围了他。马小加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我中了黄婉莹的圈套了？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高个子一把抓住马小加的衣襟，问他：“大半夜的，在这里鬼鬼祟祟，偷看女人拉屎撒尿呢，还是想趁机背后袭击她图谋不轨？”
　　听这口气马小加并不感到惊慌，反而觉得这拨人像是来收拾他的地痞流氓。就镇静地答道：“笑话！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我只是路过，也是屎胀忙了就地拉，不信你们闻闻去？”
　　这时，另一个矮个子自作聪明地说：“谁信呢？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实回答问题！我们是神农区刑警治安大队警察。”
　　执行特殊任务时，即使真是警察执行公务，也不能轻易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最基本的操守和原则。这伙人刚才的言语，充分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至少不是正经八百的警察。见马小加沉默不语，第三个人又发话了：“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地交待问题，不然的话，抓你去公安局关起来。”
　　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大个子也对马小加威胁道：“我们刚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直接过来就尾随这个女人，这一带常常有卖淫女在此地搭讪，你是不是想勾引刚才那个女人进行嫖娼？告诉你，要是不老实交待，我他妈的消死你。”
　　马小加一听，心里马上就基本上有了数，倒不是因为他们要自己交待问题这件事，而是这三个人说话竟然全是东北口音，不会这么巧吧，楚天市警察中东北人的比例几乎微乎其微。这伙人百分之八十的是在冒充警察敲诈勒索，估计他们的下一步是要让自己交罚款，作为不带到警察局的条件，如果是这样的话，则他们百分之百是歹徒假扮的了。于是辩解道：“我是前面度假村酒店的旅客，晚饭后出来散步路过这儿，既不找女人也不嫖娼，你们弄错了！”
　　“不嫖娼？那你大半夜地跑到这个地方来搞什么，是不是欠收拾呀？我们正在进行严打扫黄，正抓人凑数呢，跟我们走一趟吧，进去后再消你一顿。”
　　马小加一听这话，倒有了些疑虑，因为他倒是以前听说过有警察为了凑数，整出一些滥竽充数的事儿来。但这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如今疫情当年，警察们哪有功夫管这些？再说，楚天的基层警察中绝大多数是江北省本地人，一下子出现三个东北人的概率不是很大，而且这三个人也真就没有警察的那份气质。
　　那是不是协警之类？因为协警那帮人的素质可就参差不齐了，天南海北哪儿都有，而且很多警局就爱用东北人，觉得他们天生有一股暴戾之气，一出声，那东北口音准让人感到恐惧。
　　他们所在的地方乃度假村里僻静的一角，朦胧的灯光，树影婆娑地投在小路上，像是泼墨画一般，先前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路过，现在都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小径之中。现在病毒满天飞，人们躲还来不及呢，谁还不要命来满大街乱窜？街道两边的树木，全都发起光来，碧绿的、粉红的、浅蓝的、亮晶晶的，柔和的光将木兰湖里的水也映得格外美丽，波光点点，彩虹闪闪。
　　度假村别墅群依山傍水，鸟语花香，风景很美。当初就是依照木兰山缓坡地势，从木兰湖边向上逐级建造，座座白墙黛瓦的院落，掩映在葱翠欲滴的绿树和蓬勃扩展的竹林之中，层层叠叠，高高低低，时隐时现，错落有致。白天的时候，每当早晨旷野舒醒之际，山岚云雾缭绕，远看山间那些白墙黛瓦的别墅，犹如建在空中的楼阁。
　　见马小加长时间沉默不语，那人催问：“怎么办？你是打算跟我们回公安局呢，还是交了罚款就拉倒？”
　　果然如此，他的“公安局”那句话倒是提醒了马小加，他马上说：“大哥，我交罚款可以，能否给我个收据之类的东东？”
　　“收什么据，你是不是欠削?故意找茬？！”矮个子说着，上来就朝马小加的小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准备冲上来用拳头打他，却被第三个人拽住。然后，那人假装好人地对马小加劝道：“我的这个同事脾气可不好，你痛快点吧，处理完你的事儿，我们还得去神农区别的酒店景区继续巡逻呢，要不就只能把你带到公安局里了。那看守所里多受罪呀，你要好好想明白！”
　　这一招马小加非常懂，一名警察装作脾气很暴，总要打被审讯的人；而另一名则装充作好人来安慰受讯人，骗得他的信任并加以利用。马小加现在却在想这会不会影响到任务，这三个人显然与黄连举无关，最大可能也就是恶劣的协警所为，当然也可能是地地道道的歹徒。但现在自己被他们三人纠缠而脱不开身，黄婉莹那边倒不用担心，自有同事在前面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怎么着？看来你小子是真想去公安局待着了，那走吧，先拘留你，明天单位会因为你嫖娼而把你开除，你的家庭也会因你而闹得妻离子散。既然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刘队，咱们把他带回去处理！”刚才踢马小加一脚的那个矮个子对第三个人说道。
　　怎么？真的是警察？马小加开始担心他们是真警察或协警了，因为那样的话，情况就复杂得多了。进去的话可能真的说不清楚情况，但他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听过这样一件事：前苏联时期，三名喝醉了酒的地铁警察，殴打了一名到车站寻找自己丢失钱包的人，在他们打倒了那个人之后，发现他的钱包里的证件竟然是克格勃的工作证，结果这三名警察因为害怕报复，就干脆杀死了那名克格勃特工，因为让他活着回去的话他们三个就完了。同样，如果让这三人知道马小加是刑警，岂不也要对他下毒手灭口？所以自己一定要谨慎。
　　“那走吧！”几个人过来拉拽马小加，如果跟他们走的话，可能被他们拉到僻静地带，后果不得而知。马小加急忙说道：“算了吧，大哥，我认栽了，现在就交罚款。”
　　“唉，这不就结了，哪头轻哪头重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们也懒得把你带回去做笔录，大半夜的谁都不容易。”刚才被称刘队的那个人说道。
　　马小加现在需要确定的是他们到底是普通的歹徒，还是混进公安队伍的蜕变分子，这一点也很重要。因为如果是前者的话，就会毫不犹豫地收拾掉他们；如果是后者的话就得讲点策略，最起码在证据方面要多考虑一些，免得将来说不清楚。
　　于是，马小加问到：“你们是管这片的，还是神农区刑警支队的？”
　　“对，我们是神农区刑警支队的，这就是支队刘队长！”高个子指着刘队说。正好掉进了马小加的圈套，神农区公安分局刑警队是刑警大队，而且大队长上官云飞今晚也在度假村执行蹲守任务，果然是真李逵遇到假李鬼了。再说了，一般情况下，刑警也不会执行扫黄打非这种任务的，这都是治安联防队或派出所民警们干的事儿，刑警一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少磨叽，痛快点，赶紧交罚款！”
　　“交多少呀？”
　　“你自己看着办，罚款一千元，我们三个这么辛苦，都不把你带回去了，你还不表示表示呀？”呵呵，《治安管理处理条例》马小加门儿清，好吧，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那就一千五吧。”
　　“你滚蛋扯犊子！谁要你多那五百块钱呀，我们可是三个人，我说的是一人一千块钱，要不把你带回去拘你半年，让你坐六个月混世班房。”
　　“原来，你们拘留还能拘到半年呀？我怎么听说最长不超过7-15天呢？”
　　对方一听，知道说漏了嘴，漏了馅儿，恶狠狠地答道：“拘半年有什么好奇怪的？没给你搞失踪就算不错了！”
　　“可我身上没带这么些钱呀。”
　　“那你自己想办法，要不，咱马上走。小王，你去把警车开过来……”
　　那个被叫小王（即矮个子）的人拿出手机，煞有介事地拨了个号，说到：“张队，我们和刘队在木兰山度假村里上抓了个嫖客，你马上把警车开过来。”
　　马小加一听，赶紧说：“大哥，大哥，别，别，别，我身上有卡，我这就去度假村Ps机上给你们取。”
　　小王用手机指着马小加怒道：“你他妈的怎么那么多事儿？要早放屁，我就不打这个电话了，回去让我跟局里怎么说？”然后又装模做样地打了一个电话，说不用开车过来了。电话那边一直有人应答，看来，他们还真有其他同伙与之配合。
　　“这附近哪有取款机呀？”
　　“度假村旅游接待中心那边，走！”这正是马小加希望的，他不想在离监视地点这么近的地方动手，因为此事最后肯定要由警方调查，到时候说不定风声就会传到黄婉莹的耳朵里，说有神农区刑警队的人在附近活动。所以，马小加一定要把战场选在离这里较远的地方。
　　马小加和他们三个人向外走去，头脑里在计划着各种方案，他首先在头脑中告诫自己千万要镇定。因为对方有三个人，而且极有可能带着凶器，因为那伙人知道作案时遇上了真的警察，后果很严重，肯定不会束手就擒，届时会有一番垂死挣扎或斗得头破血流，自己现在以一敌三，不占优势，容易吃亏。
　　这时，刘队说了一句:“等一下，你把手机关了，再把身份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