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山雨欲来（一）

　　元月中旬的一天。二楼第一会议室。
　　中景：钟祺主持召开了一次党政联席会。黄汉麟、高远、康茂廷三人在座。
　　钟祺：（表情严峻地）纵观今年的科研生产情况，较之去年，仍无多大起色。一室联合金仕达失败，低温泵也没卖掉几台，产值大大下降；二室我们争取到了国家的技改投资，开始了“两线”建设，又自筹资金搞起了斯特林可靠性攻关，算是一个亮点，一点想头；三室的杜瓦和四室的保温瓶基本上维持了现状，五、六室的微波毫米波产值略有上升；七室年年都是负数，今年也不例外；倒是八室冷锅里爆出个热栗子来，创下了一百十二万的产值，令人刮目相看！其他二线室都是吃皇粮的，我就不说了。两个厂的情况今年犹为糟糕，罢工的罢工，停产的停产，搞得我这个所长焦头烂额！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俞峻的脱颖而出，使特冷厂成功地止住了亏损，开始盈利；空调厂也揽到了换热器的活，起死回生了！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到这里，钟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打开笔记本，转入正题）今天这个会，主要讨论三件事。先说第一件，是高副所长提出来的，鉴于特冷厂代厂长俞峻带领特冷厂摆脱困境、扭亏为盈所表现出来的出色的管理才干，我们就把他的“代”字去掉，正式聘任他为特冷厂厂长，汉麟，老康，你们俩有没有意见？
　　黄汉麟：没意见。
　　康茂廷：我也没意见。
　　钟祺：那就这么定了。（在笔记本上打了个钩）再说第二件，还是高副所长提出来的，尽管他有些越权，可也是善意的越权。五室高级工程师，“飞豹战机雷达接收前端”的课题负责人柳月辉同志技术过硬，成绩斐然，为了激励和鼓舞她的这种科研精神，我赞成高远的提议，聘任柳月辉同志为五室副主任，享受副处级待遇。汉麟，老康，你们俩的意见呢？
　　康茂廷：（望着汉麟笑笑，抢先道）这个提议很好，我同意。
　　黄汉麟：（正如钟祺所料）我不同意！
　　钟祺：（看着汉麟道）说说理由。她是你老婆这个理由除外。
　　黄汉麟：（忍不住一笑）军品口是我管的，聘月辉当五室副主任，我确实怕人家说我假公济私，给老婆谋官。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我是怕月辉当了主任，会为一些行政事务分心，反而搞不好课题了。
　　钟祺：（笑着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月辉只是当副主任，五室的行政管理仍由马保毅主任负责，月辉只是适当地参与一下。她的任务主要还是干课题、带新人。作为电子专业的技术尖子，她有责任把室里那些年轻的同志带出来，因此，所里要给她一定的荣誉、一定的待遇，树立她的权威，否则那些年轻人又怎么会听她的？
　　黄汉麟：（信服地点点头）既然所长想得这么深远，我就不再反对了。
　　钟祺：好，这件事就算通过了。最后一件事，是黄汉麟副所长提出来的。说是电子研究室的同志抱怨年终奖拿得太少，影响了大伙的积极性。汉麟建议，除承包单位外，提高所有低温及电子研究室年终奖的提成比例，从他们创造利润的百分之二十提高到百分之四十。我认为可行，高远，老康，你们有没有意见？
　　高远：我没意见。
　　康茂廷：（激动地）我有意见！从百分之二十提到百分之四十，那等于是把一线的奖金翻了一倍！去年他们五室人均奖金九千多，可我们二线才一千块钱！贫富悬殊已经很大了，现在你们还要把它拉大，我想不通！
　　黄汉麟：（不客气地）康副书记，你这种观念有点落伍了。一线科研骨干与生产骨干和机关二线职工的收入差距一定要拉开，不然就没人干活了！从所里现行的分配制度来看，从工资上是拉不开的，工资是按工龄和职务职称制定的，大家都相差无几；那么就只有从奖金上拉开，将一线研究室的年终奖翻倍，不仅能激发同志们的工作热情，而且还能体现按劳分配的原则。这个决心我们得下，迟下不如早下！
　　高远：（忍不住发言道）是啊，让干活的人多拿点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提高一线研究室的提奖比例很有必要。
　　康茂廷：（不服气地）难道只有一线的人在干活，我们二线的人就在玩吗？二线的人也在工作！后勤保障就不重要吗？如果停水停电，机床坏了没人修，食堂没人做饭，一线的人还怎么干活？还哪有力气干活？
　　黄汉麟：后勤保障确实重要，但他们不直接从事科研生产，不创造产值，他们岗位的份量相对要轻很多，理应拿较低的报酬！
　　康茂廷：（睁大眼睛嚷道）他们现在已经很低了，你还让他们低到哪里去！（身为主管基建后勤的副所长，他自然要为后勤保障人员鸣不平）
　　黄汉麟：（耐心地）我们不是压低后勤保障部门的工资。而是提高一线研究室的奖金收入，拉开收入差距，打破“大锅饭”的分配模式。
　　康茂廷：那还不是一回事！一线的收入高上去了，不就等于把二线的收入压低下来了吗？
　　钟祺：（打断他们，最后总结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再高高低低地争论不休了。提高一线的奖金收入符合小平同志“让一部人先富起来的阐述”。一线奖金高，那是人家该得的，二线的人不要眼红，也别心里不平衡，毕竟人家那活你们干不了！有本事你们也去一线搞科研、搞生产啊！搞不了就不要抱怨。人的能力是有大小的，能力大小怎么体现呢？当然是从他的收入上体现！你让一个能力强的人拿很低的报酬，或者让一个能力弱的人拿很高的报酬，都是不合常规、有悖情理的。我们一定要让科研骨干、生产骨干这些有能力的人先富起来，他们先富起来了，干劲就更足了，就能为80所创造更大的财富，从而带领机关二线的职工走向共同富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老康的意见保留。散会！
　　
　　当晚。黄汉麟家。晚饭后。
　　中近景：黄卓在自己房间做作业。
　　中景：黄汉麟两口子在卧室里聊天。
　　黄汉麟：老婆，你提了副处，有何感想？
　　柳月辉：（半开玩笑地）哈哈。现在我也是副处了，和我那位情敌一样！你老婆还行噢，不比舒慧差；我总算可以在她面前挺胸抬头，扬眉吐气了！”
　　黄汉麟：（“嗐”了一声）你又老调重弹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近景：柳月辉望着丈夫，咯咯咯地笑个不了。
　　
　　当天晚上。一环边上的一家迪厅。
　　全景：迪厅男男女女蹦迪的场景。
　　中近景：何培和几个哥们坐在离吧台不远的一张台子上，慢悠悠地啜着啤酒。
　　
　　“扒衣”事件唤醒了何培的羞耻心，他再也不敢轻易吃霸王餐了，并立志戒酒，酗酒的次数也大为减少。但他和那帮淫朋匪友鬼混闲荡的毛病却依然没改。
　　
　　中近景：一个哥们起身离座，向吧台边的一个侍应生耳语了几句，那个侍应生连连点头。哥们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侍应生，侍应生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迅速从身上摸出一包东西塞到哥们手里。
　　近景：哥们回到座位上，拆开那包东西，原来是几颗圆溜溜、胖鼓鼓的药片。
　　特写：圆溜溜、胖鼓鼓的药片。
　　中近景：哥们一人发了一颗。
　　哥们：今儿我请客，咱哥几个尽情地“嗨”一下。
　　何培：（拿着药片看了半天，迟疑地）这是什么？
　　旁边的哥们：（笑道）老土，摇头丸你不认识？
　　何培：（吃惊地）摇头丸？这可是毒品啊！我不吃。（说着把药片递了回去）
　　哥们：（挡住他的手，瞪眼道）你傻啊！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你真以为毒品像政府宣传的那么可怕？唬人的！毒品是好东西，一粒下肚，什么烦恼都没了！甚至连你自己是谁都忘了，你拥有的只有快乐，那种身在云端、飘飘欲仙的快乐！”
　　旁边的哥们：（帮腔道）是啊。别说咱们这些混世的，就是那些体育明星、流行歌手，还有主持人什么的，他们谁不吸毒？如果毒品真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恐怖，这帮人早就皮包骨头、病入膏肓了！可是他们现在都活得很好，比谁都逍遥！
　　近景：哥几个嗤嗤笑着，相继将药片撂进嘴里。
　　近景：何培寻思，世上有这么多人吸毒，说明毒品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别人吃得，我也吃得！不能让哥们看低了！抬手一丢，也将药片纳入口中。
　　中近景：何培喝了一口啤酒，将摇头丸咽了下去。除微微有点恶心外，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全景：蓦地，迪厅的灯光就像高压电线短路似的噼噼啪啪一阵疾闪，迪斯科音乐也初如春雷、如战鼓，继而如铙钹齐作、如泼妇吵架，磬磬轰轰地乱响起来。
　　中景：七、八个俊男靓女飞步走进舞池，随着鼓点拧腰扭胯、甩手跺脚地蹦起迪来。
　　近景：何培心里一阵麻痒，脑袋开始发热，整个身子就像要飞起来似的按捺不住。他感觉自己的头在微微颤动，再一看哥几个，也都在用足尖点地，闭着眼睛直晃脑袋。
　　中近景：突然，舞池内一个浓装艳抹的女孩子双手搭在男伴肩上，躬着身子甩起头来。
　　近景：女孩的秀发原本像流水般飘逸，转眼被她甩得乱糟糟的，像是雄狮的鬣毛。
　　中近景：哥几个欢叫一声，也都冲进舞池，相互搭肩抱腰地甩起头来。音乐越来越激昂奔腾，女孩及哥们的头也甩得越来越急促狂乱；又有几个青年加入他们的行列。
　　近景：何培的脑袋随着音乐节奏不停地摇摆。他试图控制摆幅逐渐增大的脑袋，但药力已经发作，他根本无能为力。
　　中近景推成近景：又有一个黄发女孩跑去摇头，何培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下了舞池，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恣情纵意地甩起头来。
　　中景：舞池四周突然喷出一阵带香味的烟雾，烟雾中男男女女忘情地、疯狂地摇着头，仿佛夜半荒野坟地中的幢幢鬼影。
　　近景：摇着摇着，何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轻捷的云雀，迎着云逢里漏下来的阳光，振翅疾飞。终于，他穿过云逢，飞到了云堆之上，沐浴着温暖灿烂的阳光，灵台一片清明，心情无比舒畅，正如哥们所说，他迷失了自我，拥有了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