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酒肆暗访

　　妙算神探彭祖烈打扮成算命先生，在泰安县城走街穿巷，乔装私访。眼看已是日落时分，却一无所获，便信步走入一家小酒店，要了两碟小菜，一壶白酒，慢慢地喝了起来。
　　一般说来，茶馆酒肆是传播街巷新闻的好地方。尤其是人在几盅酒下肚之后，便爱信口开河。越是小市民聚集的酒馆，越是容易得到消息。所以彭祖烈选中了这家小酒店，而且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坐。
　　“先生，”店小二讨好地来到彭祖烈的面前道，“你若嫌这里乱，后面有清静的地方。”
　　彭祖烈道：“我生性喜欢热闹。”
　　店小二自讨没趣，便又去招呼其他的顾客了。
　　这时候，有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人骂道；“这小子，见了穿长衫的客人，就往后屋拉，好没意思！”
　　彭祖烈问道：“这是为何？”
　　那人道：“他认为穿长衫的有学问，有学问就必定有钱。”
　　彭祖烈笑道：“我不过是一个算卦先生，哪里会有许多钱？”
　　那人道：“比起我们做粗活儿的，总算阔气一些嘛！”
　　彭祖烈见那人心直口快，便移到他的身旁，又唤来店小二加了两个菜。那人原本有贪杯的毛病，又受到彭祖烈的款待，自然十分欢喜。于是也慷慨解囊，添了一壶酒。
　　彭祖烈问道：“老哥，请问贵姓？”
　　那人道：“免贵，姓王。只因在家排行老三，乡亲们都叫我没良心的王三。”
　　彭祖烈道：“为何送你如此雅号？”
　　王三道：“王字抽去中间一竖，岂不是没有梁心了吗？”
　　彭祖烈笑道：“原来如此。”
　　王三道：“适才听你说，生性喜欢热闹。今天上午泰山脚下打擂台，想必是不会放过吧？”
　　彭祖烈道：“唉，我来晚了一步，没有看上。听说那擂台打得十分精彩，却不知道是谁放了一把火，伤了不少人。这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王三道：“一点不假。当时我看得清楚异常，是一个长得像妖怪一样的人，冲着擂台打出一个火球，这才引起一场大火。”
　　彭祖烈眼睛一亮，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穿街走巷没有访到的事情，在这小酒店里轻易地得到了消息。
　　彭祖烈道：“你可知道那个妖怪是谁？”
　　王三道：“看那样子，他不是本地人，我哪里会知道他是谁。”
　　彭祖烈为王三斟了一盅酒，道：“那妖怪的胆子也太大，烧了知府大人的擂台，官府能饶了他吗？”
　　王三道：“听人说，知府大人不但没招成女婿，连女儿也丢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找那个妖怪的麻烦？”
　　彭祖烈道：“你讲得很有道理。我想，那个妖怪一定长得很吓人吧？”
　　王三道：“那家伙长得像个蓬头鬼，两只眼睛往外突，好似一对小灯笼。那蒜头鼻子大的出奇，一张阔口能吞下小孩的脑袋；如果是在月光地里见到他，不被吓死才怪呢！”
　　彭祖烈心里一沉。听王三的描述，他的心里立时就出现了那个妖怪的形象。记得三年前，他与铜臂力士常乐在家中饮酒，常乐无意中告诉他，黑道上有个“邪仙魔教”，教徒分布各地，势力很大，专与武林高手作对。其中有个霹雳火魔，坐第三把交椅，长相与王三描述的差不多，善打霹雳火。
　　王三见彭祖烈沉吟不语，不禁问道：“莫非你见过那个妖怪？”
　　彭祖烈忙道：“我从未见过他。”
　　王三笑道：“大概是被吓住了吧？”
　　彭祖烈道：“老哥，不怕你笑话。我乃到处游荡之人，难免不走夜路。万一同他撞见，如何是好？”
　　王三道：“先生的担忧，不无道理。”
　　说话问，店小二忽然走过来，拉了拉彭祖烈的衣袖，示意有话要跟他说。彭祖烈忙站起身来，被店小二拽到了一旁。
　　店小二悄声问道：“你的卦灵不灵？”
　　彭祖烈道：“我可不是卖狗皮膏药的，全凭一张嘴自夸自大。我的卦如果不灵，从此不来泰安县。”
　　店小二道：“如此甚好！里面的小屋内，有两位客人问我此地谁的卦最灵，我顺口就说出了你。我此刻就引你进去，赚了钱咱俩三七分，你答应吗？”
　　彭祖烈道：“好，一言为定。”
　　店小二闻听喜上眉梢，连彭祖烈想和王三打个招呼的工夫也不给，就拉着他往里面走去。把个王三气得直瞪眼睛，冲着店小二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却说彭祖烈在店小二的引领下，直奔后屋。那店小二鬼主意很多，硬是让彭祖烈装成瞎子，由他牵着竹棍往里走。彭祖烈心里明白，瞎子算命，更能应合世人的心理。于是，他便将黑眼珠藏了起来，只露着一双白眼。
　　
　　彭祖烈走进—个小房间，在店小二的帮助下，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听得那二人将店小二轰了出去，便料知他们所要问的事情，一定十分重要，不禁提高了戒心。
　　“瞑目先生，”有人低低地问道，“你的卦果然灵验？”
　　彭祖烈道：“指渡迷津，乃占卜者的圣职，岂可招摇撞骗？不过，这也要看你们是否有卦缘。”
　　“不必罗嗦，”另一人说道，“我们要干一件大事，你来算上一卦，看看结果如何？”
　　彭祖烈道：“我这里有三枚麻钱，你们其中一人捂在手心之中，心里默默想着那事，片刻之后，分六次撤在桌上，每次都告诉我几面几背，我便能算出是吉是凶。”
　　房间里静了片刻，然后就听见麻钱掷在桌面上的声音。彭祖烈趁那二人专心致志地掷麻钱的时机，微启双目，偷偷地打量那两个人。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了一跳。原来那两个人，正是太行二怪。
　　太行二怪连掷了六次麻钱，并依次将几背几面告诉了彭袒烈。
　　彭祖烈侃侃说道：“此乃否卦也。卦辞曰，‘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泰卦倒转，是为否卦，彼此为综卦。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互为因果。以消息卦而论，此卦为七月，亦即阴阳不相交，万物不生长；以人道而论，乃反常之期，占断君子不利。乾到上卦，是为大往；坤到下卦，是为小来。阴在内卦生长，将阳驱逐外卦。以人事比拟，乃小人得势，君子被排斥也。”
　　大刀怪席艳春道：“奶奶的，我听得糊里糊涂，你能不能的明白点儿？”
　　彭祖烈道：“适才我讲得是卦辞。而要断你们所问之事，要看变爻。”
　　双头蝎不耐烦了，说道：“你快把变爻说给我们听！”
　　彭祖烈道：“变爻为六三。爻辞曰，‘包羞’。象曰，‘包豈，位不当也’。”
　　席艳春叫道：“我听不懂‘包羞’是个什么捞什子？”
　　彭祖烈不慌不忙道：“所谓‘包羞’，乃包容羞辱之意。亦即行为恶劣，心中不知羞耻也。六三阴爻阳位不正，又离开位，已完全是小人了。而且又与上卦的阳爻接近，主阴谋伤害君子，丝毫不知羞愧。这一爻，说明小人已经显露其阴险的面目。”
　　席艳春骂道：“奶奶的，史文升算得哪家的君子！”
　　“禁声！”双头蝎葛飞连忙喝道，“小心隔墙有耳！”
　　席艳春恍然大悟道：“坐在咱们面前之人，不就生着两只耳朵吗？”
　　葛飞道：“那就只发送他上西天啦！”
　　彭祖烈大惊失色，忙道：“二位老爷，小人与你们素无冤仇，为何要杀我？”
　　葛飞道：“若让你活着出去，岂不坏了我们的大事？”
　　彭祖烈道：“小人实在冤枉。占卦之时，我只让你二人在心中默念所卜之事，你们也不曾讲出来，怎么倒说小人会环了你们的大事呢？”
　　席艳春道：“别他妈说的那么可怜！你既然算卦灵验，如何猜不中我们要干的大事？”
　　彭祖烈道：“我前番说过，断卦是否灵验，要看二位的卦缘。”
　　葛飞道：“此话怎讲？”
　　彭祖烈道：“不将所占之事说出来，待摇出何卦，由我说出卦辞爻辞，你们自己去琢磨。有卦缘者，自能心领神会。无卦缘者，便不解何意。”
　　葛飞道，“如此说来，你给人算卦占卜，乃是游戏之中赚人黑钱！”
　　彭祖烈道：“非也！凡有人要占机密大事，我皆用此法，以避免担心我有泄密之嫌。否则，小人哪里能够活到今天？”
　　席艳春道：“听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若是杀了你，还要费我们的力气。好吧，出去之后，不准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否则就要你的脑袋。滚吧。”
　　彭祖烈慌忙站起来，摸摸索索地出了房间。那店小二—见到他，便几步跑过来，伸手向他要钱。彭祖烈生拍被他纠缠，误了自己的时间，于是从怀中掏出些碎银两，塞到店小二的手里，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店小二正兀自欢喜，忽听后屋有人叫他，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去。那手里的碎银两，竟一时没有来得及揣入怀中，就几步迈进了那个房间。
　　双头蝎葛飞眼尖，早已瞥见店小二手中的碎银两，沉下脸来问道：“那是谁给你的银子？”
　　店小二脱口说道：“托二位客官的福，是那个算命先生分我的。”
　　席艳春叫道：“他为何要给你银两？”
　　店小二道：“是我将他引荐给你们二人，赚了钱自然就忘不了我的好处啦！”
　　葛飞跳过去一把揪住店小二道：“他真是算命的瞎子？”
　　店小二见葛飞两眼冒出凶光，吓得浑身抖作一团道：“算命先生是真是假，小人说不清楚，但那一双瞎眼是装出来的。”
　　葛飞闻听，顿时怒火填胸。他伸出两个手指，一下子掐折了店小二的喉咙。不等店小二的尸体倒地，便飞身冲出房间。
　　席艳春也恨得咬牙切齿，猛地抽出大刀片，将店小二的尸体劈成了两截。然后提着大刀追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葛飞和席艳春追到大街上，哪里还能看见妙算神探彭祖烈的踪影？
　　太行二怪一气之下，又返身进了小酒店，逢人便杀。一时间，酒肆之内，血肉横飞，十几条人命，死于无辜。太行二怪仍不解气，又打碎酒坛，放了一把火。刹那间，火光冲天。风助火势，竟连左邻右舍也燃起了熊熊大火。待人们赶来救火时，太行二怪已施展夜行术，直奔济南府的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