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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

作品名称:故乡的云和月      作者:昆明池水      发布时间:2020-11-20 20:03:41      字数:3030

  几个月后的一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在家临时休息的程云正在为跑长途没按时归来的汤潮担心的时候,却等来了警察,把程云吓了一跳。汤程鹏因为在学校和人打架,还受了点伤,被带到警局。经了解是学校的几个白人学生,欺负因为跳级年龄较小的程鹏和另一个华裔学生,没想到处在明显劣势的两个人并不屈服,激烈反抗,双方都受了伤,被人报了警。还好警察没有像学校里老师那样偏信白人学生,了解情况之后,认为几个白人学生有欺凌行为,受到训诫,并通知家长到警局来领人。鹏程和另一个被欺负的华裔学生则简单被告诫几句就让自行回家了。两位好心的警察还顺路开着巡逻的警车送两人回家。警察走了以后,本就心情不好加病痛的折磨,突如其来的惊吓把程云弄得更加烦躁,就开始数落汤程鹏。在外面受了欺负,受了伤,憋了一肚子的气的程鹏当然不服,一句话不说,负气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气得程云顺手操起一只拖鞋就追打程鹏。而满心委屈、已经比她高出半头的程鹏并不买账,见状回手一拨挡,程云没防备,自己一个趔趄,还把正好赶来解劝的汤潮的母亲一下撞倒,滚了楼梯。正赶上汤潮进门,见状,几步冲上来,抱住了母亲,才没摔到底。汤潮怒气冲冲地瞪了程云一眼,抱着母亲转身就往外跑,吓坏了的程云赶紧追了上来,又被愤怒的汤潮胳膊肘一拨拉,程云就坐到了地上。汤潮没再理会程云,急忙冲出家门,开着车带着母亲去看医生。从没被汤潮这样对待过,可以为了汤潮、为了这个家忍受一切的程云却在这一瞬间被击垮了,坐在地上很伤心,多年积累的愧疚、委屈爆发了,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她知道汤潮是因为母亲出事着急,但汤潮生气可以骂她,甚至打她两下出出气她都似乎可以理解,可就是这很冷漠无言的一眼、嫌弃的一胳膊肘,却让坚强的她心碎。知道惹了祸的程鹏吓得呆立一旁,不知该怎样安慰妈妈。小程菲更是吓坏了,跑过想拉起妈妈却一点也拉不动,急得直哭。
  由于楼梯铺着地毯,又被汤潮半道接了一下,经医生检查,汤潮母亲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几处擦伤和青淤。擦伤处擦拭敷药后,汤潮带着母亲回了家。当天晚上负疚的汤潮不顾长途归来的劳累和母亲的劝阻,陪在母亲床前。而程云也是被病痛和伤心折磨得一宿没睡。第二天早上默默无语地吃过饭,心力交瘁的程云背对着对汤潮轻声说道:“咱们分了吧,我累了,挺不住了,真的挺不住了。”汤潮闻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却没说什么。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无论多么辛苦,程云从没有抱怨过,也从没和他真的动过气。汤潮知道,程云不是真的受不住了,是不会开口的。可离婚是汤潮从未想过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也想不通,自己为了减轻家人的生活上压力而拼搏,为什么反而会给程云造成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呢?
  母亲一听说两个人要离婚,极力劝解汤潮,把摔伤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是自己不小心踩空了。但汤潮却不认可,母亲的受伤这件事儿在汤潮看来无论如何,程云都是有无法推卸的责任的,这一点不能被原谅。而程云提出离婚,也的确让汤潮心里觉得非常受伤。虽然他在努力去体谅程云,还是不愿意勉强去维护两个人的婚姻,那不是他认为婚姻应该的样子。出国这些年,汤潮也觉得自己与程云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再也没有像原来那样一起讨论业务和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对程云的学业和工作上没有半点帮助。一想到这些,汤潮的内心非常沮丧,没了再争取一下的勇气。
  两个人没有在任何经济问题上起纠纷,只是在孩子的监护权上,汤潮有了些犹豫。但一想到在北美,生活上已经安定下来了,程云也有比较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事业前景可期。而自己是为了这个家才出的国,离了婚就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只能回国,前途未卜。为了孩子有一个较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还是咬咬牙把孩子都留给了程云。
  很快两人就把离婚手续办好了。汤潮把家里的车头卖了,只用加元换了一万美元,把余下的钱都留给了程云和孩子,带着母亲,启程回国。
  临别时,汤潮很郑重地和儿子拥抱了一下:“程鹏,以前爸爸总把你当小孩看,你也确实还是个孩子。可从今后,爸爸不在,你就是家中的男子汉,以后要懂事,像个哥哥样,好好照顾妹妹,学习的事自己上点心,遇事不要冲动,别再让妈妈操心。”又抱起哭成小泪人的女儿,亲了又亲,非常伤感地说,“姑娘,好好看看,再见到爸爸别不认识了!”女儿这时还没有汤潮当年下乡时大。
  最后汤潮很扎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家,才转身扶着母亲上了车。汤潮的母亲也十分不舍孙子、孙女,流着眼泪。程云有些麻木地开车,送汤潮和母亲到了机场。下车后,汤潮和程云只简单地道一声珍重,就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扶着母亲,头也不回,走进了机场大厅。一直蒙蒙晕晕的程云,看着汤潮的背影消失在门里,这几天努力控制的情绪刚一松下来,内心突然觉得撕心裂肺地一疼,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起来。幸福的婚姻,自己在生活中最珍视的东西随着汤潮一起走了。今后,“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最不该输的都输了,从来要强不认输的程云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不知哭了多长时间,程云突然止住哭声,赶忙抬头望向汤潮消失的方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程云急忙下了车,扔下车不管,自己冲进了那扇汤潮消失的大门。她要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的汤潮找回来!她发疯似的在各家公司托运行李的柜前寻找着,但是哪儿都没有了汤潮那熟悉的身影。程云这些日子见到汤潮总是觉得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什么,居然连汤潮乘坐的航班都没有问过!她跑到安检的地方,急切地望向里面,依然没有她要找寻的身影。
  无助从四面包围了程云,她差一点就瘫在了地上,平生里第一次感到如此地绝望。那个消失了的背影,让她不知所措,没了方向。
  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是比较平静的汤潮把母亲送回塔城。父母清楚,汤潮的心里不好受。老人也很自责!但自己的儿子的性格,自己了解,有痛苦是不会让亲人分担的,是劝不了的,说了是会适得其反的。在这个时候,他更喜欢、更需要的是安静,只能是让时间来慢慢抚平他内心的伤痛。
  在家陪父母呆了一段时间,直到母亲的伤都好了,精神头也有所恢复,汤潮才孤身一人回到上海。
  来到了上海,汤潮马上就切实体会到,出国这几年,国内的变化太大了,而自己却好像在原地踏步,现在无论怎么努力,自己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上海在汤潮一家出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老城区改造,现在回来,很多过去很熟悉的地方都旧貌换新颜而变得陌生。江边当年汤潮每次回东北都要经过的拥挤的乘船码头、杂乱的供给物质的货运码头都早已不见了踪迹,浦江两岸已经变得整洁漂亮。而且这种变化还在继续加快。上海为了承办2010年世博会,浦江岸边,包括中国最大的造船厂之一——江南造船厂在内,总共20多万平方米的工业建筑中的企业已经搬迁,正在改造建设,这里将成为未来世博会各个国家的展馆区。
  而浦东的变化就更是大得惊人!人口在急速增加,汤潮原来住的房子已经被周围的林立的、还在不断“长出”的高楼遮蔽,真成“村”了。金融、科技和好多弄不大懂做什么的各式企事业单位层出不穷,繁华得让人不知身处何处,好多听不懂的新词汇,让汤潮仿佛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上海老城区,浦东新区,正在孕育着新一轮的巨变。
  城市的发展变化让人发蒙,找工作更是让人头疼。汤潮原来所在的化工厂(公司),作为国营大企业,对于像汤潮这样情况的人根本就甭想再回得去,就是下车间当工人都不要。不仅如此,连上海周边的民营化工企业,主要的固定职位招聘,都是要四十岁以下的,只有些临时性的、技术要求高的岗位,才放宽到四十五岁。汤潮感慨万分,没想到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年龄已经到了被淘汰的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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