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群雄纷争 第一章 前秦内乱

　　前秦在淝水之战失利后，各地的军阀蠢蠢欲动。尽管苻坚将苻丕等宗室派到各地镇守，防止地方叛乱，但是氐族原本人少难以控制局面。终于丁零人翟斌在豫州发起叛乱。面对丁零叛军，驻扎在邺城的苻丕向朝廷求援。
　　面对苻丕的求援，苻坚也为难。自从淝水之战后，前秦的兵力锐减。原本带回来的十万大军又调回到原来的驻地，这样前秦朝廷能调动的机动兵力非常少。尽管苻坚下旨调回远征西域的吕光军团，但是西域路途遥远，吕光班师需要很长的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苻坚把希望寄托在慕容垂身上。他希望慕容垂带兵与苻丕会师，共同对抗翟斌。这样的提议遭到了权翼等大臣的反对。他们认为慕容垂可能有异心，即使没有异心，长安一带兵力不足，不应该再调兵到外地。虽然苻坚一再坚持，但是大臣们说的话也不得不考虑。无奈之下，他选择了个折中的方案，让慕容垂带领自己的随从到邺城，由苻丕提供兵马粮草。可是即使这样权翼等人仍然不放心，他半夜邀请苻飞龙到府里，并说明自己心中的担忧。
　　“权大人说得对。这慕容垂的野心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我们不除掉他，那么我大秦就有灭顶之灾啊。”苻飞龙说道。
　　“好，你竟然这么想，那么我有一条计谋除掉慕容垂，不知你是否愿意帮忙？”
　　“权大人请讲。”
　　权翼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苻飞龙。
　　“权大人，这是皇上的旨意吗？”苻飞龙说道。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权翼说道。
　　苻飞龙犹豫了一下后，最终答应了权翼的计划。
　　几天后，慕容垂出征支援苻丕，苻坚特地到灞上送他。慕容垂来到这里后感慨万千，他当年就是从这里亡命到前秦的。时过境迁，他再次来到这里后感慨万分。
　　“慕容爱卿啊，当年朕也是在这里迎接你。你可记得？”苻坚说道。
　　“皇上的厚爱，臣岂敢忘记。只是此时此刻再次到此，心中不免有一些感慨。”慕容垂说道。
　　“是啊，这时过境迁，当年强大的大秦，现在却是多事之秋。”
　　“皇上，这翟斌只是个不自量力的逆贼而已。臣一定和长乐公一同灭了他，将他的首级带到长安献给皇上。”
　　“有爱卿这句话，朕心里就安心多了。”
　　“皇上过奖了。皇上对慕容氏恩重如山，臣应当以死相报。”
　　“好了，现在就别说死了。朕会在长安等着给你过庆功宴。”
　　“多谢皇上厚爱。”
　　慕容垂一行人告别苻坚后一路向东，打算到邺城与苻丕会师。虽然所带的兵马不足一千，但是这么多年来脱离了前秦的监视后，慕容垂心里一下放松了很多，他一路上思考着下一步如何行动。他们走到凉马台后停下来，这一停就是三日。慕容垂的两个儿子，还有部将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子慕容宝来询问父亲。
　　“父亲，这里离邺城不远。父亲为何要在这凉马台待这么多天。如果再这么拖延，孩儿怕那苻丕会参我们一本。”慕容宝说道。
　　“老夫知道。”慕容垂说道。
　　“那父亲还此逗留。”
　　“宝儿，做大事者需要顾前顾后，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这时候，一名身穿破旧衣服的百姓走进慕容垂的帐篷。慕容宝起初以为是一般百姓想赶他走，但是他很快认出那是父亲的亲兵。
　　“打探得如何？”慕容垂说道。
　　“禀报将军，小人乔装成商贩去侦察。结果小的发现前方的桥下有大量的伏兵。”亲兵说道。
　　慕容宝这回有一些恍然大悟。他知道慕容垂在这里滞留的原因。之后，慕容垂命令人扎木筏。一行人乘着木筏渡河，然后继续向东走。
　　
　　慕容垂一行人第二日傍晚到了邺城。慕容垂到了邺城后立马面见苻丕。
　　“京兆尹大人辛苦了。”苻丕说道。
　　“辛苦不敢当，大家都是为大秦效命的。”慕容垂说道。
　　“话说，京兆尹大人怎么走这么久？这让本公都来不及接风。还望多多包涵。”
　　“路上遇到一些事，所以来迟了。”
　　苻丕喝了一口茶。
　　“我最近在看太史公写的《史记》，正好看到《陈涉世家》，说什么‘误期当斩’。这同为秦国，我朝宽容多了。”苻丕说道。
　　“长乐公啊。当今皇上圣明，怎么能跟秦始皇这个暴君相论呢？”慕容垂说道。
　　“说得也是。对了，京兆尹一路劳累，可以多休息几日。”
　　“不，这丁零叛乱危及社稷，不可耽误啊。”
　　“目前邺城的兵力不多，这要招募、训练新兵还要时间。京兆尹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可是‘兵贵神速’，我们应该要乘翟斌这个叛逆还没立足之际，将其一举消灭。”
　　“哎——这说起来容易，但是一旦做起事来就会遇到各种问题。”
　　“长乐公说得是。对了，老夫有一件事向求。”
　　“京兆尹也有求在下？说吧，什么事？”
　　“长乐公也知道我慕容氏的祠堂在这邺城，老夫一行人多年没有供奉祠堂。出发前，上奏皇上，准许老夫祭祀祖先。老夫有幸得到皇上的准许，还望长乐公行个方便。”
　　“慕容氏的祠堂不就是燕国的太庙吧，这么多年我大秦派兵保护着。既然皇上都许可了，京兆尹去便是了。何须问本公？”
　　“那样甚好。那么长乐公，老夫还有一些军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
　　慕容垂作揖后离开。苻丕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安。到了晚上，石越拜访他。
　　“石将军到此不知何事？”苻丕说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长乐公，这慕容垂必须得除掉啊。”石越说道。
　　“石将军，这慕容垂不是久居人下之人，这一点本公也清楚。再说，这燕国余孽还在蠢蠢欲动。这慕容垂，还有燕贼迟早都是要除掉的。”
　　“不是迟早，是现在必须得除掉。否则后患无穷啊。”
　　“石将军，这不好吧。这慕容垂再怎么样也是对朝廷有公的大臣，没有理由就杀了他，恐怕不妥吧。”
　　“慕容垂能够为我大秦而战，那是迫不得已的。他能够叛变燕国，难道就不能叛变我大秦吗？”
　　“你说得道理，本公知道。可是慕容垂是皇上器重的人，如果无缘无故杀了，恐怕你我都难辞其咎。再说这燕国余孽，还有五胡各部都蠢蠢欲动，这时候如果杀了慕容垂，那么就有可能让他们感到不安，这一不安就会出乱子。”
　　“现在丁零已经反了，过去也怕投降的晋人造反就重用朱序，结果又如何？如果现再不给他们一点下马威，那么会有更多的朱序和翟斌，那样的话，我大秦就真要土崩瓦解了。”
　　“本公明白，但是现在确实没有除掉慕容垂的理由。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石越听了后有一些着急起来。
　　“哎，我真不懂你们苻家。上次已经因为宽容朱序导致淝水之败，难道你们还想再遭遇一次类似的大败，到时候恐怕神仙也救不了大秦了！”石越激动地说道。
　　“大胆！”苻丕呵斥道。
　　这时候，石越似乎也知道自己说过头了，立马谢罪。
　　“好了，本公会考虑的。夜深了，石将军也该去休息了。”苻丕说道。
　　“末将明白。那么末将就告辞了。”石越说道。
　　石越忧心匆匆地离开。苻丕也犹豫起来。
　　忧心匆匆的不仅是苻丕和石越，慕容垂父子也感到不安。深夜，他们还在商量着对策。
　　“我看我们就干脆反了！这邺城原本就是我慕容氏的地盘，城内有好多大燕的旧臣，他们可以做内应。”慕容宝说道。
　　“哥，我觉得不妥。”慕容隆说道。
　　“有何不可？”
　　“现在我们手里没有多少兵，就算是联络大燕旧臣，那我们手里的兵还是不够啊。就拿几千老弱病残打败秦国，就算父亲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到啊。”
　　“隆儿说得没错。现在还不是时机。”慕容垂说道。
　　“那么父亲以为什么时候是时机？我看这苻丕跟苻坚不一样，时刻都想除掉我们。我担心哪一天苻坚死了，我们的死期也到了。”慕容宝说道。
　　“别说那么远。我看这邺城都是充满了杀机，我担心这苻丕会乘我们在邺城就动手。”慕容隆说道。
　　“这倒是有可能。听说苻融弥留之际向苻坚推荐了苻丕。虽然这苻丕能力也不差，但是行事保守，我想在没有充分的把握前，他是不会动手的。”慕容垂说道。
　　“那么父亲，我们应当怎么做？孩儿觉得这邺城不是久留之地。”慕容宝说道。
　　“现在也只能敬小慎微，小心行事。我改日去祭拜太庙，到时候跟我大燕的旧臣们见一见。”慕容垂说道。
　　三天后，慕容垂邀请邺城内的旧部一同到前燕的太庙祭拜。慕容垂父子带着侍卫们来到了燕国太庙，他们看到了一群秦兵在燕国太庙前站岗，门客看了后上前通报卫兵。慕容垂原本以为卫兵们会放行，但是似乎与随行人员发生了争执，慕容垂担心出事就上去过问此事。
　　“发生什么事？”慕容垂说道。
　　“禀告大人，他们不让我们进去祭祖。”门客说道。
　　“这里不是谁都能进的，没有长乐公的许可，谁也别想进！”卫兵军官说道。
　　“老夫有皇上的口谕，难道也不行吗？”慕容垂说道。
　　“对，大人，小的这么说了，但是他还是不让我们进。”门客说道。
　　“难道皇上的口谕还不如长乐公的命令吗？！”慕容垂严厉地说道。
　　“小的不敢。不过，皇上的口谕是准许慕容大人进去祭祖的，但是没有说其他人也可以进入。”卫兵军官说道。
　　“他们都是慕容氏的子弟，子孙祭拜先祖有何错？！”慕容垂呵斥道。
　　“这里是我大秦的地盘，一切都听皇上的。既然慕容大人有皇上的口谕，那么慕容大人进去祭拜就是了。至于其他人，本官是不能放进去的，还望慕容大人体谅。”卫兵军官说道。
　　“你什么意思？子孙进祠堂还要你们同意才能进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门客说道。
　　“对不起，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大人谅解。”
　　“这太庙是我们慕容家的，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慕容家的人进？！这还有天理吗？！”
　　“天理？这么说吧，古往今来，被灭的国家的太庙都得被拆毁。你们燕国被我大秦灭了，这太庙理应被拆毁。只是皇上宽容，不仅给你们燕人高官厚禄，还派我们保护你们太庙，你们理应感谢才是。至于天理吗？你们燕国荒淫无道、背信弃义、迫害忠良，最后被我大秦灭了。这才是天理。”
　　慕容家的人听了都非常愤怒，门客更是拔出佩剑。卫兵们看了后立刻持刀枪保护卫兵军官。可是军官却不以为然地走过来。
　　“你们干什么？是想造反吗？”卫兵军官说道。
　　慕容垂走向前劝住门客。
　　“不好意思，属下不懂事多有冒犯。这样按照你说的我和犬子们进去祭拜，只不过，祭拜还需要一些人帮忙，还望行个方便。”
　　“慕容大人，恕在下公务在身不能答应。这样慕容大人和公子们进去烧个香就行了。”卫兵军官说道。
　　门客听了后大怒，拿着剑指着卫兵军官。慕容垂制止，其他人也拦住他，但是他似乎听不进去。
　　“怎么真想造反？”卫兵军官说道。
　　“造反？你们秦人别欺人太甚！想一想，你们百万大军被晋猪打得屁滚尿流，还神气什么？！”门客说道。
　　卫兵们听了后也恼怒起来。气氛非常紧张，双方都要打起来。卫兵军官用藐视的脸看着慕容家的人，他朝着门客吐了口水。
　　卫兵军官面带笑容地说道：“怎么敢杀我吗？”
　　门客愤怒得要杀了他。左右死死地拦着他，深怕会出事。看到慕容家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后，他得意地仰天大笑。
　　“还笑我们大秦？你们慕容家也不过如此！”卫兵军官笑着说道。
　　卫兵们也跟着笑出来。慕容家的人听了笑声后恼怒，门客对卫兵军官破口大骂，卫兵军官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样想造反了吗？”卫兵军官笑着说道。
　　门客愤怒到极点，也许是他的力气太大，也许是左右松了力气，他挣脱开来，然后一剑刺向卫兵军官。这一剑刺中了卫兵军官的胸口，刺穿他的心脏，鲜血顿时从伤口流出。卫兵军官摇晃了一下后倒下，所有人看了都发呆。不久，卫兵们确认他们的长官死去。之后，他们愤怒地围着门客。可是门客仍然不肯把武器放下。慕容垂也命令他放下武器。门客转身，冷静地看着慕容垂。
　　“此乃吾之所为，与他人无关。”
　　说罢，门客挥剑自刎，顿时躺在血泊中。
　　慕容垂感觉到事情不妙，担心苻丕会问罪，于是他亲自到苻丕的衙门。可是出乎预料的是苻丕没有治他的罪，只是警告他管好属下。慕容垂感觉侥幸的同时，也揣摩苻丕的心思。许多苻丕的幕僚对此不满，谋士姜让深夜为此来找苻丕。
　　“你是为慕容垂的事情来的吧。”苻丕说道。
　　“大人，恕我直言，这慕容垂不除必定成为大患。这次他杀了守卫慕容氏祠堂的官吏，这谋反之事显而易见。”姜让说道。
　　“是慕容垂手下的门客杀了官吏后畏罪自尽了。如果我们上奏皇上，那么皇上肯定是这么批奏。”
　　“恕属下直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都劝本公杀了慕容垂，你们以为本公是妇人之仁吗？”
　　“主公有何想法？”
　　“现在杀慕容垂很简单，但是我们如果此时杀了慕容垂，然后对城内的鲜卑人赶尽杀绝，那么其他地方的鲜卑人会怎么想？”
　　姜让似乎明白苻丕之意。
　　“其他地方的鲜卑人会害怕，然后铤而走险地造反。到时候，不仅是鲜卑人会反，匈奴人、羌人，其他胡人，还有那些汉人都会反。到时候，我们大秦就会上演晋国的‘八王之乱’。”苻丕说道。
　　“主公高明，属下未能想到此。可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姜让说道。
　　“本公也不会一直等下去。现在吕光率领的十万精锐正从西域班师。如果这十万人在手里，那么我大秦就有足够的兵力应对。到时候，我们再除掉慕容垂就易如反掌了。”
　　“主公英明。不过，属下觉得这慕容垂还是需要除掉。属下有一计可以除掉慕容垂，但是不会引起动乱。”
　　“愿闻其详。”
　　第二天一大早，苻丕就召慕容垂到府衙。因为门客杀了卫兵军官，所以慕容垂十分担心苻丕会治罪。他一见到苻丕就要叩拜。
　　“罪臣……”
　　慕容垂还没跪下，苻丕就扶他。
　　“慕容将军何罪之有啊？”苻丕面带微笑说道。
　　看到苻丕不仅没有治罪的样子，态度还比昨天好了，慕容垂感觉到很意外，也担心苻丕在耍什么阴谋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