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潮

　　钱宏的社会经验多，对上海很多事情不算了解的汤潮夫妇，在人情世故上的事情的处理，也愿意听听钱宏的意见，尤其是程云和钱宏往往有一致的见解。汤潮似乎对人事关系方面不太愿意浪费他那聪明的脑力，但很虚心随和，很听劝。这让很有成就感的钱宏也非常愿意帮这对夫妇出主意。
　　钱宏很佩服程云的聪明、睿智和很强的业务能力。尤其是程云在家里家外都主事，却从不伤害汤潮的自尊心，在汤潮面前从不表现出强势，处事非常得体。所以钱宏也把自己的夫人介绍给程云，让夫人多和程云接触。钱宏成了汤潮夫妻在上海交往最多、最要好、影响力也最强的朋友。实际上，钱宏不懂，程云在大事上征求汤潮的意见，并不是为了处理好夫妻关系，保护汤潮的面子。程云对汤潮的逻辑思维和对事物的独到见解历来是很佩服和看重的，重要的事情她是必须了解汤潮的看法的才放心。汤潮在人际关系不愿意斤斤计较，费尽心机，并不代表他看不懂。汤潮在政治上敏感，对社会深层问题也往往一点就透，而且见解独到。只是汤潮处理重要的事不会轻易下结论，而程云与汤潮心思相通，也不用汤潮说得太透。加上她处事比较爽快，所以结论往往看似都是由她来出。只有在公共场合下，有人如果把她的名字排在汤潮的前面时，她才会有意识地对汤潮的自尊心进行维护，而且毫不做作。这种情况大多只是在与同学的会面中才会出现的，在同学的心目中，程云的威望还是比汤潮要高的。
　　一直到了春节，汤潮才和程云一起送岳父母回到莲山，然后回了塔城。
　　春节过后，汤潮和程云带着儿子回到上海，开始了一家三口的生活。
　　业务上能干、要强的程云在单位的工作担子越来越重，家务上越来越吃力。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却越来越调皮，越来越让人操心。慢慢地，程云的生活重心不知不觉已经不在汤潮身上了。
　　研究所脱离部直属后，面向社会，自负盈亏，服务对象更广。有国营大、中企业，也有很多新兴的民营企业，要求也各不相同。要研究化工领域各种新的合成技术，分离技术，产品分析测试、性能筛选、复配技术、剂型研制、新产品商品化加工技术、应用开发和技术服务等。既要跟踪产业前沿，也要对一些相对落后的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业的现有工艺流程进行维护，而这些维护往往是和技术发展趋势，像资源利用率高、绿色环保、能耗低、安全性高的要求不符的。观念冲突不可避免，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往往比技术研究本身难得多。有些企业老板，把所有的问题的解决，都归结到钱上。认为自己花了钱，问题过程我不关心，我就要结果，怎样解决是你们的事。这让一心想专研技术的程云，在担当项目时压力很大，还经常需要依靠汤潮的帮忙。汤潮在一线的实践经验给了程云在工作上很大帮助，在很多关键点上提供实践依据，而且头脑反应快，处理问题的主意也多，在资料翻译方面汤潮也经常需要搭把手。开始的时候，程云对这种帮助还会给予各种形式的犒劳，慢慢就因为太忙太累取消了，成为理所当然。当然程云更广更快新的技术信息来源和研究、产品测试结果，也对汤潮在工厂生产中的参数调整和技术改造实践提供了参考和帮助。
　　汤潮和程云的儿子继承了两人的优点，很聪明，却不像汤潮小时候那么安静，而是非常淘气好动。这有点像程云的小时候，但精力更充沛，又是男孩子，要超过许多。刚开始，程云还有些小得意，觉得儿子像自己的多，经常拿这个气汤潮，可后来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儿子在幼儿园就经常被告状，程云总要抽时间去给阿姨赔不是。好不容易儿子上了小学，学校老师还是经常找家长。程云有一次无奈地对汤潮说：“这一比较我觉得还是你招人喜欢，你那儿子真不让人省心。”“你不老说儿子像你吗？这回知道你爸妈把你带大有多不容易了吧？”“我哪能和你儿子比？我再怎么着从小到大也没让学校老师找过家长。你儿子是把你没淘过的气都给补上了，一个顶俩。不对，我们俩都不顶他一个。”工作已经牵扯大部分精力的程云对老师总喜欢找家长非常恼火头疼，却不大敢让汤潮去学校。
　　平时汤潮对儿子也比较有耐心的，喜欢陪儿子学习，带儿子去玩、去买玩具、做游戏，而且儿子在汤潮面前大部分时间表现得还都算比较乖、比较听话。可每次汤潮因为汤程鹏淘气被叫去学校回来，儿子都是被一顿胖揍。喜欢安静的汤潮，对异常调皮的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一向聪明的他总也弄不清儿子在学校淘气的原因，逻辑上捋不清楚，也就没办法好好讲道理，而且把这方面看的很严重。问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一向头脑清楚、斯斯文文的他，往往会在儿子面前气急败坏，最终导致诉诸武力，儿子也好像也只对父亲的武力有所顾忌；而也只有儿子能把汤潮弄得毫无章法。问题是这么小的孩子哪禁得住1米82、常年坚持体育锻炼的汤潮的打呀，有一次儿子挨完揍，屁股都差点开花，第二天去学校上课不敢坐下。结果学校老师又打电话给程云，说你们家长不能这样教育小孩子，不能过度体罚。弄得程云哭的心都有。
　　即使不是因为儿子淘气犯错，程云也不大敢让汤潮去学校见老师。别看汤潮没法和淘气时的儿子讲道理，和老师讲道理还是很有能力的。从不愿和人争论的汤潮却会和老师因为儿子在一些问题发生争执，而且老师一般是争论不过汤潮的。比如说汤程鹏有时做题的方法与老师讲的不一致，老师要求鹏程按常规方法去做，如果是程云一般就会让儿子听老师的话，但换作汤潮则不然。别看汤潮对淘气的儿子可以动手管教，但认为儿子没有错时是不会违心委屈儿子来迎合老师的。当然认为有需要管教儿子的地方，也不会包庇。当认为儿子没什么过错时，汤潮会讲出很多例子来支持孩子用不同方法解题的好处，包括一些历史名人的故事，甚至会指出程鹏使用的方法相比之下的优点。汤潮读书很杂，记忆力又好，知识面出奇地广，老师在他慢条斯理、旁征博引下往往气得干瞪眼，又无可奈何。有好多人物和事件老师听都没听说过，只能甘拜下风。对汤潮没辙，程云担心老师过后会加倍找程鹏的不是，因为开家长会老师有时会点名让程云去。儿子虽然因为调皮没少挨过爸爸的揍，但对爸爸还是特别崇拜。别的孩子的家长在老师面前都服服帖帖的，只有爸爸能把老师说服驳倒，只要不是因为淘气而找家长，一般的家长会汤程鹏倒是很希望爸爸能去参加。而且爸爸无所不知，自己提的问题可以问得老师发火，问倒妈妈，从来问不倒爸爸。
　　而在这同时，社会上几年来持续的出国热也开始让程云动了心，尤其是传说中的国外先进的教育体系，尊重孩子们的天性，注重孩子的个性化发展，是非常吸引程云的。程云认为儿子很聪明，学习上没有问题，表现不好只是因为不适应国内没有个性的教育体系。大学的同学早就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得以在国外的知名大学继续深造并留在国外工作，也有学成回国的。这让在工作和学习上事事不甘落后、事业心很强的程云很是羡慕和不服气，跃跃欲试。于是几次拉着汤潮去偷偷听一些机构对移民出国的介绍。当时香港有很多办理加拿大的移民机构、咨询公司和律师事务所，可以帮助办理知识技术移民加拿大，服务上有很好的优势。程云在香港回归后，利用去香港旅游的机会，带着移民所需的材料，拉着汤潮，带着儿子在香港办了移民申请。拿到体检表后，之后再次去香港，经过面试，付了相关费用。以程云和汤潮的优秀条件，不久就拿到了移民签证。
　　事情办得如此顺利，程云异常兴奋，一拿到签证就兴奋地催促汤潮抓紧办理辞职手续，“汤潮，明天就抓紧去单位把辞职信交了吧，走之前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办。还要抽时间回东北一趟，去看看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这一走还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十年一觉扬州梦！不知不觉间来到上海已经十三年了！基本上一事无成，连薄幸名也未留下，如今又要开始漂洋过海。”汤潮突然感慨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地冒了一句，似乎没在听程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