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妃进宫 (2)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11-17 17:58:10 字数:4882
鲍硕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离预产期还有近一月,皇后早产,还是胎死腹中,几乎殒命,是德太后及时派了帖木儿主事,才保住了皇后一条命。事后,所有御医内侍宫女都被他审了一遍,也没查出有什么纰漏。在平叛当晚,太皇太后被拘禁清宁宫大发雷霆,执意要见皇后。子媗毕竟是孙媳,只得去了,她柔中带刚,按下了太皇太后的气焰。回昭阳宫时正碰上一伙儿黑衣人闯宫,被樊冰带人捕杀,混战中动了胎气。本是静养就行的事,可德太后因京城叛乱,皇上又不在,怕皇后母子出事自己也担不得这责任,便连夜让御医开了保胎的药。谁都认为这是场虚惊,不想第二天午时,皇后早产命悬一线。顿时宫里乱成一片,德太后哪经过这种事,她忙召帖木儿进宫主事。这帖木儿原做过皇宫侍卫的头儿,后又领京师宿卫,还娶了太后唯一女儿为妻,是皇家驸马,所以德太后十分信任他。
皇上回京时皇后已经转危为安,虽然帖木儿曾是刘卞的义子,这次却能稳定后宫,救了皇后,只是小皇子落地就是死胎了。鲍硕失了儿子,又查不出真正原因,那晚进保胎药的御医也畏罪自杀。狂怒下把那天渎职的御医尽数杀了,查出的太皇太后亲信权昌和他一帮内侍也都交给了刑部,与刘卞那些叛党一同诛杀。他还撤换了清宁宫所有的内侍宫女,暂时软禁了祖母。昭阳宫里,除子媗亲近的绿蓉等四人,其余的也都被他换掉了。就这样也消不了他心头之气,每日看着子媗恹恹不语的神情,自己痛苦不堪。
书房外显贵来回,说霍丞相进宫求见,鲍硕一下来了精神,他亲自迎到书房外拉着少郡进屋,边说道:“明谕总算回来了,这几日弄得我焦头烂额。”
“皇上,臣已听说了此事,也为小皇子难过,事已至此,皇上也要节哀保重。”
“算了,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事情到了自己头上才知这滋味如何,我也算是理解赫连晟那时的心情了。怎样,平辽王是不是没事了?”
“回皇上,他已经回王府,臣不过是暂时救回了他,解毒还是靠他的师父,那位云鹤道人。如今他也没什么大碍了。”
“这就好,我也可以给皇后交代了。你不知道,我心里这气不知朝哪儿撒,也知道那些人里有冤枉的,可我没办法查清,谁来给我皇儿抵命。这事的罪魁祸首就有我这个祖母一份,我能拿她怎样?还有皇后,明知身怀有孕,叛贼作乱还不知躲着。可又想想,还是因自己糊涂上当才给叛贼有机可乘,把个后宫丢给了皇后。想来想去,还怨不得别人,这闷气生的,昨晚我又胸疼了半宿儿。”
皇上说的这通丝毫不加遮掩的心里话,少郡也理解,如今自己这位主子也越来越没了君臣的隔阂,这种现象让她担忧,却也避免不了。只得相劝道:“皇上既有此病根,就该好好注意,这事已经不可挽回,您就该以社稷为重,皇嗣终究会有的,您这情绪还怎么劝慰皇后。”
鲍硕无奈:“也是,皇后如今难以释怀,连药也不肯吃,我磨破了嘴皮也难得她能说上几句话。”少郡担心道:“皇后这样情有可原,毕竟怀胎已快足月,这种痛苦皇上也体会不到的。不肯吃药就换成食疗试试,可否让臣为娘娘诊下脉?”
鲍硕立时允准,亲自带着少郡去了后宫。
子媗刚刚用过半碗粥,绿蓉帮她漱了口,正待服侍她躺下休息。皇上一步进来,说霍丞相要来给娘娘诊脉,他来的匆忙也未通秉。绿蓉等人急忙为子媗整好衣服,收拾了床上用品,鲍硕便让少郡进来。
少郡停在寝宫门口未动,说道:“皇上,请给娘娘放下床幔,臣子才好入内。”鲍硕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不禁暗笑,叫侍女们放下子媗榻上的锦幔。
因子媗还在月子里,受不得风,寝宫内已经是门窗紧闭了,榻上又多加了一层厚纱,杏黄色的纱幔里少郡已经看不清楚子媗的颜面,也就不用担心被子媗认出。她用心按着子媗的腕脉,想着五年以前与她府中相会,一同跑马舞剑,畅谈心扉,不禁感慨万千。几年过去,我们这临安双珠,一个入主昭阳,一个伫立朝堂。子媗姐,你可知当年的霍家小妹如今成了大元宰相,正与你那朝夕相伴的夫君协理朝纲,治理天下。你是不是很欣慰,我已经实现了我们当年闺中嗟叹过的夙愿。
少郡的这个脉按的这样久,连鲍硕都等的心急,他迫不及待问道:“明谕,脉象怎样?”他守着子媗没敢说别的。
子媗这脉少郡也担心,经此亏损,非一日能养的过来,重要的是心态。她对鲍硕道:“皇上放心,娘娘没事的,只要静养,还需要一些时日。”她望着纱帐里子媗模糊的影子,说道,“娘娘也是上过战场的武将,非一般的女子,听说进宫前是个豪气爽快的性子,臣钦佩的很。您受过磨难,领过千军,臣相信娘娘定能释怀,早日康复。”
子媗声音轻柔低郁:“谢谢霍卿宽慰,本宫失了孩子是一痛,可更痛的,就像霍卿所说,面对困境和敌军从未服过输的本宫,竟然进宫后变成这样,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还称得什么将军,做得什么皇后。”
“娘娘万不可这样想,这件事是意外,娘娘当时果断下旨平叛,封锁后宫,切断了叛贼与宫外的联系。这已经做的很好,千万不要自怨自艾误了凤体。在臣的心里,娘娘虽是身居后宫,可仍是那个不输须眉的巾帼女子。您应该也有许多异于寻常女子的心胸,这点坎坷怎会磨灭,臣盼娘娘早日振作起来,与皇上同心协力,这也是大元社稷的需要。”
少郡尽可能地劝慰着,心里话却不能直说。出了寝宫,她写了两张方子,对鲍硕道:“娘娘身体亏损,若调养不好,恕臣直言相告,娘娘以后很难再怀子。所以,臣希望皇上能耐心宽慰,让娘娘心情舒畅一些。这两张方子分别是药方和食疗,可根据娘娘的情况选用。”
鲍硕道:“明谕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做,今日有劳了。”
少郡道:“皇上,这话臣可担不得,应该的。”
鲍硕笑笑:“对,对,是我生分了。还有一件喜事,国舅的王妃已经到了京城,如今他又逃过一劫,岂不是双喜临门。”鲍硕那双探询的眼睛盯在少郡身上如同针刺,让她浑身不自在,心里的感受更不敢表露了。她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噢,倒是一喜,不过上次可是空喜一场,这次就能保证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霍学士也没看出破绽,这下,我也去桩心事了。不过我觉得这位霍小姐藏得也够深的,改天就在大明殿召见她,看看这位临安美人才女是什么样,我至今还没见过哪位女子能比得上明谕这副相貌呢。”
少郡心里莫名的一阵乱跳,说不上是皇上异样,还是自己有些心虚,她扭头看向别处道:“皇上有此心意,是关心国舅的婚事,臣可没这心思。刚平定叛乱就是京试,哪有这等闲心,臣要告退了。”说完,不等皇上发话便匆匆离去,意外的皇上这次没加阻拦,竟也任她去了。
秦府,从兰湮说了丞相回府的消息,婉婷就兴奋起来,令厨子紧着备了饭菜。不过当婉婷见到少郡却发现她满腹心事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啦,现在刘卞一死,我们的仇也报了,你山东一行八面威风,连我都替你高兴,你怎么倒像还有心事?”
少郡怕坏了婉婷的心情不愿提及,说道:“累了,出去后还没歇过一天,肚子又饿,夫人都备了什么好吃的?哦,我回来怎没见到祖父,去哪儿了?”
婉婷抿嘴一笑道:“都是你爱吃的,知道你辛苦,那军中的饭食哪是你能吃的,跟我来。”她拉着少郡径直往临凤厅走,边说道,“你走后,皇上又出京,偏偏遇上叛乱,到现在还没算消停。爷爷被梁相请去阁里忙了几天,哪次都回来不早。如今你们总算回来了,爷爷也可以歇着了。”她说着又回头叫莺儿取了少郡的衣服,帮她换下了满是风尘的行装。
凤儿端了水来,少郡胡乱洗了洗,被婉婷按在桌边坐了。桌子就摆在临凤厅的穿堂里,南面梅林新绿,北面海棠初绽,隐隐浓郁的丁香花味儿随着和煦的春风飘过。君玉搓搓手,看着桌上摆就的酒壶酒盅和两双象牙筷子,便感受到婉婷一片心意,心情也好多了。
等满桌的菜肴上齐,婉婷便让丫鬟们散去,自己亲手为少郡满酒,说道:“这酒是妹妹为姐姐接风洗尘的,姐姐如今这丞相越做越好,古往今来第一女子当之无愧,妹妹识之无悔。”
少郡感激道:“我早说过,我这姐姐当的有愧,我就借妹妹这酒先谢过妹妹的舍情相陪,少郡一生铭记不忘。”说着端了酒杯要敬婉婷。
兰湮跑进来道:“两位小姐喝体己酒,也不叫上我。”婉婷手指一按嘴唇:“小点声,毛手毛脚,不怕让别人知道?”
兰湮掩了门,说道:“外面丫鬟都在远处呢,我说了今日我亲自侍奉大人,放她们假了。”婉婷笑道:“鬼点子真多,你不来我还真就忘了你,今日就给你一起接风。你去了两次山东,做的都是大事,令我望尘莫及,也确实钦佩的很。”说着,又取酒盅。
兰湮忙道:“不用,我有来有备。”她顺手把一个酒盅和一副筷子放在桌上,自己斟了,端起来道,“难得与你们一起饮酒,兰儿能有今天,痛痛快快做一回男人,要感谢小姐呢。小姐,这一杯我敬您,先干为敬了。”
少郡微笑着看着她俩,心里热浪翻涌,说道:“今日确实难得,我们患难与共至今,少郡也感谢二位的不离不弃。听我说,不论我们在外面是何身份,在心里却要当做亲姐妹一样,湮儿不要再提什么主仆,你这妹妹我是认定了。来,若是同意这主意,咱们就一起干了这杯酒,焚香设案太显眼,就把这权当结拜酒了。”
婉婷道:“我们本就是姐妹,今日喝了这酒,更是不能分开了。”
兰湮眼睛一红,泪盈盈的,端了酒发誓道:“兰儿本是个大字不识的野丫头,蒙姐姐不弃,我就做这个小妹了,与姐姐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人饮了这盅酒,少郡是真的饿了,把一碗笋汤倒进粳米碗里,就着红烧肉、青菜茸,吃的那个香,连那条最爱吃的的清蒸鱼都懒得吐刺搁一边了,看的婉婷两人直笑。
吃个半饱后,三人才重新整酒对饮,酒过半酣,秦中和回来了。三个人怕喝多了失礼,忙忙让人收了不敢再饮。就这样少郡也是有些脸上发热,一嘴的酒气,回上房给岳祖父问了安。秦中和本想与孙婿做一番长谈的,见是这样,知道他一路辛苦,又夫妻小别胜新婚,便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回绣英楼了。
月色清亮如水,少郡沿着花园甬路也不知自己转了几圈了。婉婷迎头找了过来,也没带丫鬟,挽起她的胳膊走着,小声道:“你有心事还不说,我在楼上就见你绕过去几次了,到底为什么?”
“也没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踏实,不知自己这种日子能过多久,事情一件接一件。你还不知道,云南又送了个霍长君来,这场认妻不知怎样结局呢。”
“真的,这些人还真有不怕杀头的。”
少郡不解道:“可是我哥见了,对皇上说还挺像的,你说这世上竟有这种人,与我一个模样?”婉婷也沉默了,问道:“那姐姐是怎么想的?”
少郡叹气道:“我虽然不能与少瑾完婚,可也不想让别人钻这个空子,那些贪图名利的庸俗女子,也不配做少瑾的妻子。我宁愿那个人是你或是刘文燕,是真心对他我才放心。”
婉婷也摇头低叹:“可姐姐若不说破,少瑾怎能认的清?若没有姐姐,他也不会接纳我和刘文燕,这不是个死结吗。”少郡点头:“是啊,所以我才纠结,要是他真的误认了,也许就能接受刘文燕,我也不会被他纠缠了。不过那样我觉得也对不起你和他。”
婉婷气道:“这女人太可恶,让她这样顶着你的名做这个王妃,我也不舒服。你这做老师的可别催他去认,否则真就是---”
“缺德,”少郡接过来说道,“我也这样觉得,可这事怎样去了呢?”婉婷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道:“我就不信她能多么像你,少瑾要认,还有你父母这一关呢,哪里就能让她蒙过去。都这么晚了,回去睡吧。”
躺在床上少郡又想了一会儿,看着婉婷翻来复去的,索性说道:“好了,你也别想了,后天就是考场入闱的日子,几天不得出来,这些就顺其自然吧。”
其后几天,少郡入闱主考,皇上又对京师做了调整,樊玉领京师兵权。帖木儿领皇家侍卫,樊冰为副使。子玉勤王有功,被封光禄大夫随班上朝,加上他原有的金吾卫上将军官职,可说是功成名就高官厚禄。如今是朝廷文武散官,却没了实权,又被皇上批了半年的假期修养,真成了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科考结束,一批新人脱颖而出,少郡与赫英择定的九十五名考生进入殿试,由皇上钦定。祝仕梁、冗叔尧等也都在他们之列,青山书院有三人上榜,一人进入殿试。
少郡对帖木尔始终不放心,当年他是刘卞的义子,从那年武试就对他没好印象。出了考场,她立马就把孟宗霖和魏青杨调回京都,用以充实京都的可靠军力。如今她已是桃李满天下,春风得意时,想起当年玄女庙的谶言和多次的玄妙梦境,不知是急流勇退,还是不信宿命追求更宽广的天地才好。
少郡的心事不止这些,王府迟迟不见那位云南来的王妃,总是推了又推。正巧哥哥又来请,说是家母病重,请丞相过府诊脉。这一切是巧合还是预谋,少郡想了又想得不出什么结论,又挂念母亲,一宿儿都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