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王妃进京（1）

　　还在刚得知子玉脱险时，少郡就给王府写了封报平安的信。已经早回王府的赫连晟这才敢把子玉的实情告知家人，自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所以当萧小护送子玉的马车到王府时，府里已经早有准备了。赫连晟抱住儿子，不敢回想那次痛苦的离别，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久久不敢放手。老王妃拉了丈夫一下，说道：“这儿子又不是你自个的，也不知道让一下。”
　　子玉笑着松开父亲，又抱住母亲道：“您也别怪父亲，是我不好，把父亲吓坏了。”他尽着母亲对他上下看了个仔细，说道，“这下您放心了吧，儿子已经没事了。”
　　一旁萧小道：“爷爷奶奶，师父没大碍了，只是还要卧床静养才行，先去寝室吧。”武敬王夫妇便吩咐人送儿子去碧雁宫。
　　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赫连忠这时才得了空，亲自扶了少爷过去。子玉见他眼睛红红的，说道：“忠叔，我不是没事了吗，你怎么还这样。”赫连忠道：“老奴是后怕，差点见不到少爷，您大风浪经了多少，想不到还是会出事。”
　　子玉看看身后父母没跟着，一拉忠叔道：“打仗难免有意外，这次我也没想到，我都后怕。吕叔，我想托付你件事，万一哪次我真的回不来时，父母和夫人就靠你照应，你是三代的老人了，父母跟前也能劝上句话。”
　　赫连忠噙着的泪一下涌了出来，生气道：“少爷怎么还这样说，呸呸！青天白日的咒自己。”子玉忙道：“小点声，我不是因这次才未雨绸缪吗，你不答应就算，别让人听见。”赫连忠只好抹抹泪道：“好，老奴答应就是，不过少爷也要答应老奴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安排人炖上补品，又叫人按着少郡开的方子去抓药。随后老王妃在子玉的床头坐了，擦着眼泪道：“你这孽种，非要满世的去寻妻，叫我们挂着，如今又差点把命丢了，你倒是让娘啥时才能省点心哪。”
　　赫连晟道：“行了，儿子如今已平安回来，你就别再抹泪了，过了这场劫，也许就顺了。”子玉听着纳闷，父亲何时这样信过命数，便道：“儿子死里逃生，是恩师和师父相救。父亲一生征战经历生死，怎也信这些了。”
　　“不是父亲信，如今事情过去了，说了你也不用着急。就在刘卞闯进王府被杀时，你姐在宫里也出事了，皇子早产殁了。就是在你出事的时候，你姐也差点---你说，这不是一劫是什么，都说双胎同命，真是如此。”
　　子玉忙问道：“姐姐如今没事了吧？”老王妃道：“已经没事了，只是皇子死了，你姐哪里能放的下。为此皇上处死宫里许多御医，还有内侍，说是与叛贼有勾结。”
　　子玉道：“这都怪我考虑不周，以为宫中侍卫是皇上的人，就一个太皇太后不足为虑才没照顾好姐姐，我这就进宫请罪。”
　　赫连晟道：“你身体这样，去了白让你姐再挂着，养些时候再去吧，皇上也没敢把你的事告诉她。再说抓捕那日时间紧迫，你宫里宫外哪里顾得来，不能怨你。这次平叛你临危受命独担重任，算是立了大功，也可以弥补以前的错了。”子玉叹气道：“功过对错都是别人的看法，我只对得住自己的责任和良心便了。”
　　赫连晟对身旁的忠叔道：“吩咐下去，小王爷需要静心养病，这碧雁宫就只留秀儿和旺儿两人贴身伺候，其他人不得来打扰。”
　　赫连晟夫妇走后，秀儿烧了热水，让旺儿给子玉擦身子，又端来参汤给他喝了。正要服侍他休息，门外传来文燕的声音：“王爷睡了吗？”外面一个小厮答道：“正要睡呢。”
　　“那，那我一会儿再过来，记得王爷醒了来叫我。”
　　子玉听了忙对秀儿道：“去叫夫人过来，我哪里能睡这么快。”从京城平叛刘卞被处死后，子玉还没见过文燕，刚才也不知她去哪里了。如今一看不觉有些心疼，见她消瘦的双颊失了原有的青春亮丽，代之的是淡淡的脂粉，涂抹均匀的胭脂红唇，只有略略浮肿的眼睛无法掩饰。文燕作为获罪叛臣的女儿，平叛功臣的儿媳，这种尴尬子玉也能体谅。为父母兄长下葬，回头还要笑脸侍奉公婆，曾经开朗单纯的蒙族少女陷入这样的境地。命运不但捉弄了她，也捉弄了自己。原本还指望她有婚姻的一线退路，如今却无处可退，他也不忍再推她出门。
　　刘文燕进门看见子玉，眼圈又红了，想着差点与他阴阳相隔，后怕的不行。如今自己一家被诛，两个哥哥只剩孀妻弱子，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他，他若是撇下自己去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擦擦眼泪，问道：“霍恩师怎么说，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没事，真的没事了。”子玉拍拍床沿让她坐了，问道，“家里都办妥了？忠叔办的可还满意？”文燕知道他想问什么，便告诉他，皇上赦免了大哥的亲属和窦氏母子，还把刘府的两座宅院留给了她们，父母也已经安葬。家父对不起赫连一家，可公婆如此厚待文燕，文燕宁愿下一世做牛做马也不离开赫连家。
　　子玉道：“别这样想，你是你，不用把你家的事当成负担。我和父母都是把你当成一家人，那些下人也不敢怠慢你，以后这些话不要再提了。刚刚死里走了一遭也算看开了，我天生就不是出世之人。如今我卸去了军中职务，等我身体好点，家里的事就能帮你分担了。”
　　文燕一直沉重抑郁的心情被他几句话说的十分温暖，也许他真的会改变一些什么。她痴心想着，嘴里却道：“只要你身体好了就行，家里哪用你操心，那俩孩子从你走后都乖多了。”
　　子玉道：“对了，我从回来，怎没见到他们？”
　　“怕扰了你休息，让他们在书房里玩呢。”文燕说着，子玉却发现石头和铁锁在寝室门口探头探脑，便笑道：“你们干嘛呢，还不进来，不认识我啦。”
　　“二叔，”石头一下蹦了进来，爬上床，铁锁也跑进来，趴在床边喊着干爹。子玉见他们手里各拿着一卷纸，问道：“这是什么？”俩孩子同时说是写的字，石头道：“我写了给二叔拿来看的。”铁锁也道：“我也是，给干爹的。”
　　子玉笑着拍拍他们的头，一一展开，石头那几张写的是赫连佩林，字迹规整有模有样的。铁锁的就显得有些稚嫩，不过也是用了心的。子玉看着那几个字道：“沈季春，这是铁锁的姓名吗？”
　　文燕道：“是爹起的，说你回来再斟酌。”子玉道：“不用，这很好，他是迎着早春进的府，季的谐音是记，又用了他父亲的一个春字，也是永远铭记不忘的意思。”他夸赞俩孩子写的好，说以后只要他们好好认字，就会给他们一人一件礼物。
　　看着子玉高兴的样子，文燕也很欣慰，又怕他累着，便抱了石头下来道：“你颠簸了一路也累了，先歇着吧，我带他们出去。”
　　子玉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上灯的时辰才醒来，望着烛火跳跃的光焰，想起心事辗转反侧，又咳了起来。秀儿见他醒了，忙给他端水喝了几口，说道：“你从回来还没正经吃东西呢，他们有熬的鸡汤和各种补气血的粥，你先吃了，晚一点再喝药。”
　　子玉道：“不忙，父亲回来了吗？”
　　“早回了，也吃过饭了，有不少京城的亲戚来看你，老爷说你睡了不方便见，只谢过后收了礼品。霍府的霍大人也来了，带了许多滋补的药，还说过几天霍老爷和夫人要亲自来看你。”
　　子玉吓了一跳，忙道：“这算什么，哪能让他们过府来看我。你快去告诉他，就说我没事，等好点自会去看他们。”秀儿笑道：“你着什么急，他已经走了。看就看，这有什么，你在家时三天两头的去看他们，凡是他家有用着你的地方，哪次不是你帮衬？自己家的事你都不愿求人，可他们的事你啥时拒绝过，看看你也是应该的。”
　　子玉道：“长幼有序，我是晚辈，帮是份内，可哪有让他们来看我的规矩。别在这儿胡说了，去看看我父亲睡了没，若没睡请他过来，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遵命，我让旺儿把饭端来，免得老爷知道你还没吃，就是我的不是了。”
　　子玉这碗饭还没吃完，赫连晟就来了。自从被儿子这一折腾，他算是明白自己老了。以前带俩儿子征战沙场，哪里怕过？那次守着儿子冰凉的身子，想的却是以前对儿子种种苛刻严厉的要求，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回来，他也知道疼了，儿子一声唤，便忙不迭的放下书本跑来碧雁宫，第一句就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子玉不好意思，忙道：“都是儿子不好把您吓成这样，我现在真的好了，以后别再往那儿想，儿子年轻还要孝敬二老，再也不会死了。”赫连晟生气道：“先头说的还好，后面又胡说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个字，我听了就心慌。”
　　“好，好，儿子记着。”子玉匆匆吃完让秀儿端了出去。然后拉父亲坐在身边道，“父亲还记得我说过恩师像长君的话吗，这次---”
　　赫连晟一拍儿子的手背，打断他道：“这事本想过几天给你说的，怕你一激动又会咳血，现在你既提起我就不瞒了。你可要沉住气，刚才长瑜说云南又送来一位霍长君，这次连他都看不出有假，长得像极了，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子玉懵了，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运，刚刚想认定恩师，就又来了一个，连舅兄都说是像。他稳稳心神说道：“您没问舅兄，这人的神态仪容他看没看仔细？”
　　“他说了，就见了一面觉得挺像，还征求我的主意，说你如今出不了门，是不是把她带来认认。”
　　子玉忙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爹是怎么回的？”赫连晟道：“也是这么说的，如今那女子住在客栈，我说等你养几天再见她。总觉得这圣旨寻妃的事荒唐，可不要像上次那样认了，搞得满城风雨。”
　　子玉忧心道：“这可是应诏来的，皇上能同意吗。”赫连晟叹了口气，又问道：“刚才急着给你说这事，几乎忘了，你叫我来是说什么？好像是你恩师的事么？”
　　子玉沉默一会儿，才道：“没什么，我想想再说吧。”
　　少郡一回京，就从来接自己的兰湮口里知道了宫中的事，让兰湮回府报个平安，自己就匆匆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