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楼邂逅
作品名称:天罡剑侠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0-11-15 18:27:49 字数:3503
夕阳悬浮在天边,眼看就要沉入山峦。五彩云锦映入水面,仿佛小河也在燃烧。河边的小镇升起一片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地飘动着,如同诗情画意一般。
杨显德押着车队进入一家院落宽大的旅店,已是筋疲力尽,饥肠辘辘。店内涌进一大群人,少不了一阵忙乱。杨显德待一切安排就绪之后,便独自一个来到对面临街的酒楼。到了这个地面,杨显德总算放下心来。说起来,杨显德也算是这家酒楼的常客。每年也要路经此处十余次。店内的掌柜伙计,他都认识。只要他一露面,少不了寒暄一番。
“杨大侠,”掌柜的拱手笑道,“请楼上坐。最近从烟台来了一批海鲜,保你吃的痛快。请!”
杨显德道:“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腹中正唱空城计呢!”
言讫,杨显德已抬腿迈上楼梯,一步步地走了上去。他刚一踏入雅静的堂厅,不由得怔住了。只见那位白衣青年,正独斟独饮。于是,他赶忙走过去,双拳一抱,唱了一个诺。白衣青年这才抬起头来,冲杨显德微微一笑。
杨显德道:“大侠,如不嫌弃,小可愿陪你喝上两盅。”
白衣青年笑道:“你不怕我沾你的光吗?”
杨显德脸一红,忙道:“小可有眼不识泰山,言语冒犯之处,请大侠海涵。”
白衣青年道:“一句戏言,何必当真,杨大侠请坐吧!”
杨显德十分高兴,便在白衣青年的对面坐下来。这时候,堂倌送上酒菜,见杨显德和白衣青年同桌而坐,以为他们是好友相逢,自然更是倍加殷勤。堂倌忙过之后,又下楼去了。
“大侠,”杨显德说道,“鬼爪崖一战,多亏你拔刀相助。如若不然,镇远镖局从此声名扫地。杨某无以报恩,当敬大侠三杯。”
白衣青年道:“区区小事,杨大侠何必挂齿?谢陀子在鬼爪崖做起了混世魔王,不知坑害了多少好人。而今留下他的性命,实在是便宜了他。”
杨显德道:“你可知道他的左膀右臂?”
白衣青年道:“曾有耳闻,但未见其面。杨大侠想必见过吧?”
杨显德道:“我曾在洛阳白马寺见过他们二人。铁扇鬼手宁克进,生得英俊倜傥。一身书生打扮,举止文雅,谈吐斯文。若不知他的底细,决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心黑手毒的人。他手中的铁扇,似盾如棍,且内中有钩,锋利无比。扇柄握有机关,能打出带毒的芒针,击中者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吐血身亡。他还深谙鹰爪功,有极强的内力。”
白衣青年道:“听说花练蛇谢玉佼,也是个身手不凡的人物。”
杨显德道:“说起这个人妖,乃是造物主的大错。此人生得花容月貌,体态犹如沉鱼落雁。如此姣美的人间尤物,却比毒蛇还要残忍,因此落下‘花练蛇’的绰号。她手中的流星锤指哪打哪,如同闪电一般迅猛,令人防不胜防。更可恶的是,她深谙媚术,能放出一种异香。即使有柳下惠做怀不乱的功夫,也难免在香气扑鼻之时,迷乱了本性。不少深有内功的高手,于颠狂之中,被其采精偷气,成了残人。”
白衣青年笑道:“好厉害的淫妇!只怕她的香气,乃是狐骚味儿吧?”
杨显德亦笑道:“在下不曾领略过。大侠之言,也未必失当。”
白衣青年间道:“那一对妖人,不知师承何人?”
杨显德道:“据说,他们二人本是师兄妹,拜在虚幻道姑的门下。艺成之后,双双偷服了虚幻道姑苦炼的金丹。道姑一怒之下,将他们赶出山门,从此断绝了师徒之情。后来,他们又进了喇嘛庙,苦练密宗。至今在他们的房中,还供有欢喜佛。”
白衣青年道:“难怪谢玉佼深谙媚术!”
这时候,几道大菜端了上来,两人的话题又转到了吃喝上。蓦然问,窗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举目望去,只见两个身穿皂衣的公差,正往对面墙上张贴告示,围来一群人争着看热闹。
白衣青年道:“不知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杨显德道:“想必是泰山脚下打擂台的事吧!”
白衣青年道:“我初来乍到,不曾听说此事。杨大侠可否讲给我听?”
杨显德道:“说来话长,我们且连饮三杯,容我慢慢说给你听。”
于是,两人端起酒盅,喝了起来。三杯酒下肚,杨显德便打开话匣子,把打擂台的原委,说了个明白。
原来,济南府的知府大人史文升,膝下有一千金,名叫翠环,自小喜爱武术,练得一身好拳脚。眼看到了择婿的年龄,她发下宏愿,要嫁给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史文升视女儿如掌上明珠,自然无话不从。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使拳弄棒的后生,便蜂拥而至,都想成为知府大人的乘龙快婿。在如此众多的武生面前,知府大人犯了难,于是决定在比武场上为小姐择婿。一时间,济南府闹得人声鼎沸,跃跃欲试者有之,观赏热闹者有之,评头论足者有之,溜须拍马者亦有之。
这一天,从南方来了一个黄脸大汉,生得虎背熊腰,似有千斤之力。且不说那脸上长有暴起的横肉,一把刷子似的胡须和黄里透青的疙瘩,单那凸起的大肚皮上黑乎乎的胸毛,就令人畏惧而厌恶。在校场上,他几乎打败了所有的对手,逼着知府大人招他为婿。
如此奇丑的一个家伙,史文升哪里肯答应?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收回来。急得知府干金恨不得亲自出场,打败那个丑家伙。然而,这是择婿比武,千金小姐总不能自己娶自己。知府大人急中生智,这才闹出泰山脚下摆擂台的故事。
白衣青年听罢杨显德的讲述,不禁笑了笑,自顾自地喝起酒来。那神情,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杨显德道:“若说那位知府大人,倒也不值得同情。只可怜翠环小姐,生就冰肌玉肤,美貌绝伦,却要嫁给一个丑陋之人!”
白衣青年冷笑道:“杨大侠如此善良,何不擂台夺主,救下知府千金?”
杨显德道:“大侠取笑了。我已是不惑之年,儿女满堂,岂可前去作孽?”
白衣青年道:“有道是官场黑暗,苛政猛于虎,何必为鱼肉百姓之人忧心?你我只管喝酒取乐,不要让那些污浊之事坏了雅兴。”
杨显德叹道:“大侠有所不知。那翠环小姐虽是知府千金,却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每当官府派下苛捐杂税,翠环小姐都极力说服父亲或减或免,深得百姓爱戴,对于这样一位女儿家,难道不该生恻隐之心吗?”
白衣青年道:“擂台已经摆下,自有少年郎前去较量:说不定知府千金时来运至,反尔祸中得福。”
杨显德笑道:“谈何容易?那个黄脸大汉,虽然生得奇丑,却有举世无双的武艺。恐怕济南府地面的后生,无人可以打败他。所以知府大人才广布告示,以期引来武林高手,为他排忧解难。恕杨某直言,难道大侠就不能挺身而出,救翠环小姐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白衣青年道:“我誓死不与官宦人家联姻!”
杨显德叹了一口气,说道:“请大侠息怒,杨某造次啦!”
至此,两人心中都感不快,那酒也就喝得有些沉闷。此时,天已黑了下来,两人便不欢而散了。待白衣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杨显德忽然想起只顾得说话,竟然忘记问白衣青年的尊姓大名了。他不禁懊悔万分,连连顿足。他慌忙前去追赶,却哪里还能找得见?万般无奈,只好怅然而归。
临进客栈,杨显德忽然听到嘤嘤的哭声。回头一看,只见几名打手模样的人,抬着花轿匆匆而过。那哭声,正是轿中传出来的。
这时,有一老者立在路边,仰天叹道:“清平世界,强抢民女,这是造孽呀!”
杨显德忍不住走上前去,向老者作了一个揖,问道:“老人家,轿中抬的是何人?”
老者道:“这个小镇东南,有一座飞虎山庄,距此三十里地。庄主卞天狗,绰号黑蜘蛛,是个远近闻名的好色之徒。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闺女,被他糟踏。刚才轿中的女子,名唤李小青,善良贤惠。只因婆母病重,丈夫赵文海被迫向卞天狗借了高利贷。无奈逾期无力偿还,卞天狗便用李小青抵押。轿中哭哭啼啼的,正是她。”
杨显德长叹一声道:“地方官府,对卞天狗的胡作非为,就熟视无睹么?”
老者道:“如今的官府,哪一个不是见钱眼开?卞天狗早用银两买通了官府。况且,飞虎山庄的团练,骁勇无比,官兵也惧之。那卞天狗,更是武艺超群,善使夺命钢叉,膂力过人。据说,他与‘邪仙魔教’有些瓜葛,更长了嚣张气焰。莫说他给官府送了银两,就是不送,官府也不敢去招惹他。”
杨显德道:“为非作歹者,必无好下场。”
老者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理也当然,可眼下李小青一家,却大难临头,无人能救啊!”
老者言讫,拄着拐杖,颤颤地走了。杨显德乃行侠仗义之人,听罢老者的话,心中很为李小青一家愤不平。有心前去营救,又恐势孤力单,非但人救不出来,反而害了李小青的性命。而况,自己正押送着货物,又怎敢擅自离开?想到此处,他不免喟然长叹,天下不平事多如牛毛,如何管得过来?于是,他闷闷不乐地进了客栈。原本不快的心情,又多了一层压抑之感。
蓦然间,有个人影从杨显德的面前一闪即逝,隐入了东厢房。闯荡江湖二十余年的杨显德,练就了一双好眼力。那迅疾消失的人影,终未躲过他的眼睛,他立时认出那人是神偷宋四。此刻,杨显德不免疑窦顿生。说起宋四其人,江湖上无人不晓。只因他轻功十分了得,又为人刁钻奸诈,故而人送绰号鬼难拿。即使武林高手,也往往拿他没有办法。只要他认准的东西,就非偷到手不可。杨显德暗忖,鬼难拿宋四突然出现在通往济南府的官道小镇上,肯定大有来头。不管他是不是冲着自己所押货物来的,都须倍加小心。因此,他也就顾不得李小青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