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心魔

　　时间飞逝，一转眼已经是深冬了。寒假逼近，期末考试迫在眉捷，平时嘻嘻闹闹的教室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教授在讲台前高谈阔论，声音如雷，一声声折磨着我们的耳膜。
　　我听得并不认真，视线被窗外纷纷扰扰的雪吸引，又下雪了。听说昨天傍晚在学校门口，不知道谁走路没长眼睛撞倒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半天没起来，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压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警察说撞倒老太太的人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但是当时天下着雪，摄像头的影像不是很清楚，所以看不清长相，希望这名同学能有勇气自己站出来，承认错误。我想不会有人站出来的，因为他会怕，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许久我的视线回到讲台上，讲师还在口若悬河，阳光照在他的头上，斑白的银发显露出他苍老的一面，我不禁有些责怪自己，讲师如此卖力地向我们传授知识，而我们却在卖呆。
　　我端正了一下态度，正要虚心听讲的时候，突然传来一连串“咯咯咯”的笑声，就像是只下了蛋的母鸡。这笑声就像是一根绳索一下子勒住了讲师的脖子，讲师的声音顿时停住了。所有的目光都循着声音看去，笑的人是我们的班长，一个美丽、干净、言语犀利的女孩张倩，看到是她，有人吃惊，有人幸灾乐祸的、有人同情的、有人小声嘀咕，神态不一教室里顿时喧闹了起来。
　　“怎么回事？”讲师充满火药味地大喝了一声，教室里立马安静了，看讲师的眼神，恨不能把捣乱他讲课的人扔出窗外，
　　可是他似乎又犹豫了，因为张倩是他平日里最欣赏的学生，所以他只瞪了张倩一眼，愤恨地说道：“张倩，下课后，去我办公室一趟。”说着继续他的滔滔不绝，只是再也没了刚才的激情和投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草率。
　　听得我索然无趣，索性把视线又挪向了窗外，猛然看见一个老太太趴在窗台上，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自语着什么。我竖着耳朵去听，听她在叫：“还……还……我……命……来……”
　　这声音轻飘断续，嘶哑难听，如叫魂儿一般。我恍惚的神经猛地一紧，只觉得一股阴风顺着脚下猛地蹿遍了全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循着她的视线，我看向了张倩，心脏猛地揪紧浑身汗毛倒竖，惊恐地睁大眼睛，难道这老太太是找张倩索命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张倩可是公认的好学生，善良、有爱心，连小动物都舍不得伤害，怎么会和这老太太有仇？我摇摇头，不愿相信。
　　“还……我……命……来……”那诡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老太太的目光千真万确是看着张倩，她似乎并没擦觉，神色呆板的坐在那里，但是从她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她没有听课，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也非常难看，整个人显得恍恍惚惚。
　　“我……要……你……的……命……”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怒吼，我扭头看去，只见她怒极了的双眼通红，双手死死地勾在窗台上，像是要爬进来一样。
　　我被吓坏了，嗓子咕噜了几声，闷闷的像是被堵了似的，浑身冷汗淋漓，真怕她会穿过窗子爬进来。
　　铃铃铃……突然而至的铃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老太太像是面堆起来一般，霎时间被一阵风吹散了，同学大多鱼贯而出，只有我和张倩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人都走光了，我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坐在她对面，她被我挪凳子的声音，惊了一跳，纳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怎么还不走？”
　　“有个事，我想和你聊聊。”我轻声说道。
　　“什么事？我很忙的。”她并不客气，也没了往日爱帮助人的热情，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眼。
　　“昨天……咱们学校门口，有人撞倒老太太的事，你知道吧？”我的话音刚落，只见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双目瞪得来大，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领，低沉恶毒地说道：“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剧烈，这一刻我相信这件事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但是我还是摇摇头，因为我什么也没看见。
　　“你撒谎，你没看见怎么会来问我……再说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突然话意一转，手松开了我。用力地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那一下不但是安慰，似乎还有警告的韵味。
　　说完她拿起书包走了，我跟着她的身后出了教室，明显能看见那老太太紧紧地跟在张倩的身后，然后不停地扭头看我，像是怕我坏了她的好事。
　　我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远远的不敢靠近，自然也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神。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在一个拐弯。张倩把我拦住，她怒气冲冲地抓住我的衣服冲我喊：“你跟着我干嘛？我告诉你，你想勒索我，门都没有，我没钱……”说着她突然哭了，松了手，扑通跪在了地上，她这个模样我不用问也明白了，学校门口撞倒老太太的人一定是她，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跑？
　　“那老太太是你撞倒的？”我还是问了一句。
　　“是……那天也是我倒霉，放学时讲师让我帮他拿作业去办公室，出学校门时你们都走光了，当时我一边走一边用耳机听音乐，我没看见她，走得又急，撞上的力量有点大，当我发现撞到了个老太太时，我本想马上扶起她的，可是一想到电视里那些讹人的老太太，心里就非常害怕，要是她也讹我该怎么办？我家本来就穷，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我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实在对她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电视上是有过这么一则新闻。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想法，好人还是有的，特别是老人，他们经历了一世的风风雨雨应该更能看开，更能理解年轻人的艰难，怎么会动不动就讹人？
　　她见我这般看着她，突然有些恼怒，猛然站起，拉着我就往前走，她的家在一条胡同的最里面的一间破房子里，说到破房子，可能很少人能理解这个破不是夸张。是真真切切的写照，房子还是土房，里面只有一间屋子和一个厨房，房间大约有四十多平方米，一铺大炕上坐着三四个孩子，还有位中年妇女在喂奶，她茫然地看着我们，接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问道：“小倩，你怎么没去打工，这都几点了？”
　　“我知道了妈？”张倩说完指着我说：“妈！这是我们班同学。”
　　“噢！你坐……”说着挪了挪身子像是让我坐在炕边上，可哪里还有地方，我为难地看了张倩一眼，她是眼圈红红的。我相信来她家的同学，我是第一个，正为难的时候她拽着我就往外走，走到外面才说：“你看见了吧？我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不敢想象要是被讹上一把，我家还能不能有房子住，所以我跑了，只是没想到，她被车撞了，我听了也非常后悔，真的！我都后悔死了……”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倒不像是假的，越过她，我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老太太，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很复杂。
　　张倩见我没说话，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这一举动太意外了，我几乎毫无反抗，脖子就被她掐个正着。她一边用力一边咯咯咯地笑着，那笑声让我想起了早上在课堂上，她突然发出的笑声，诡异而恐怖，我吃惊地瞪着她，用力去拽她的胳膊，可是她的力气出奇的大，一边用力一边阴狠狠地说道：“哼！这些都是骗你的，当时我看见那老太太了，我是特意撞上她的，因为我讨厌老人，特别是又老又病的人，他们就像吸血鬼一样，整天打针吃药，花钱治病像流水一样，把好好的一个家折腾到倾家荡产，他们也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这样的人就应该早早地死去……”
　　她的手突然松开了，眼睛看着我身后，一脸的恐慌。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老太太救了我，随即我听见。“啊！”发一声尖叫。张倩被踢了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全身筛糠似的抖。我回过头去，见老太太目露凶光地看着张倩，一步步向她走过去，每走一步浑身的骨骼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夜幕中非常渗人，她走到张倩的面前站定，冷冷地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恨老人，更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能有这么阴暗，你的心理是扭曲的，你这样的人活下去才是社会的悲哀，早晚你扭曲的人格会带着你走上毁灭的道理，所以我不杀你，你将会活得无比痛苦。”说着老太太回头看了我一眼，消失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轨道，我和张倩自此没有说过一句话，她还是老师的宠儿，还是班级的风云人物，绚丽的光环下，谁会知道她有一颗丑陋的心。
　　寒假过后，重新开学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她缺席了。导师比我着急，四处问她家的电话，没人知道，友打听她家的地址，也只有我知晓，可我没说，放学时偷偷去了她家，可是我却吃惊的发现。她的家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前，邻居说她家的女儿疯了，烧了自己家的房子，并烧死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母亲。
　　这话听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打听出她所在的精神病，我去了一趟，她看见我完全不认识我是谁，只是自言自语地反复说道：“杀了你们……让你们吵……让你们闹……”一边说一边用力拽着头发，头发一缕缕被她拽掉，有些还带着血红的头皮，让人看着心理特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