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山中幽灵

　　深秋过后，冬悄悄地来了。这时候的冷让人留恋清晨的被窝，如今我就窝在被窝不愿意起来。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对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不了解，也越来越恐惧，唯一能够聊以安慰的是，我认识了赫律师，他的活泼、热情、温柔、像一滴滴水侵透了我干枯的心灵，成为了我较依赖的朋友。我想上帝到底是公平的，关上了一扇窗时，又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让我不至于过于绝望。
　　我的手机毫无征兆地响了，我懒懒地接起，毫无疑问这电话是赫律师打来的，他快速而兴奋地说道：“小梦！快起来，我在你楼下，咱们去爬山。”
　　“可我想睡觉。”我毫不感兴趣懒懒地回答。
　　“不起来，我可冲上去了，别怪我……”他的威胁让我头疼，知道就算我赖着不起，他也拿我无奈，可是我真怕他上来闹我，特别是我还窝在被窝里，这多少有些超出朋友间的暧昧。
　　“行了！等我一会，我马上下去。”说着我挂了电话，翻身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我右眼的眼皮突然跳了跳，老人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如今右眼这么一跳难道将预兆什么灾祸？
　　我有些鄂然，一时间穿衣服的胳膊僵在半空，只几秒钟我就想开了，有些事既然是注定的想躲也躲不起，不如什么都不管，该玩玩去，该乐乐去。
　　初冬的野地特荒凉，旷野里没有遮挡。冷冽的风吹来，再厚的毛衣都抵挡不住这种寒冷，我感到从皮肤到骨髓都凉透了，就像浸泡在一盆冰水中，这样的感觉实在不适合爬山，所以在山脚下，我停住了脚步。
　　可是赫严的情绪很高，他绅士地把外套脱给了我，然后抓住我的手说：“走！我牵着你走，这样你会省点力气。”不由分说拉起我便走，我被动地被拉了上去，山间小路，蜿蜒曲折，走着走着我就爱上了这里，荒凉中有一种凄惨的美，美的不像人间。倒像是通往地狱的捷径，一路上他兴致勃勃，不断给我讲着各种小故事，理智的、爱情的、当然还有恐怖的，他说恐怖故事时，声音微微发哑。听上去特别有恐怖的效果，不过我暗自好笑，想用这种故事吓唬我，怎么可能？
　　山不算高，一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了山顶上，开阔的视野让我的眼前一亮，内心无限膨胀，舒服的感觉让周身每个细胞都张开了怀抱。
　　偷瞧了他一眼，他双手平伸，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我笑了笑，正想恶作剧他一下，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奇怪！怎么会有人呻吟？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山顶没有遮挡物，一览无遗并没有其他人。而这声音似乎就在附近，带着叹息般的哀怨，仿佛就在我耳边，也许我只要回头就会撞在她的脸上。
　　我没敢扭头，不想去看，逃避也许不是办法，可我也没有办法，不想和鬼怪再有任何交集。
　　正想着出神，突然发现有道目光向我射来，火辣辣的，我抬起头，瞧见赫严正瞧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让我心跳的柔情，我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许久后，他轻声问我：“小梦！做我女朋友吧？”
　　这话如此突然，我瞪大眼睛看向他，吃惊地张大嘴。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果回答。
　　好吗？
　　我下意识摇摇头，脑海中闪过小哥那张冰凉的脸。
　　“为什么？是我不够优秀？”他的眼神黯淡了，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块。
　　他这样一说我更难为情了，他一个名牌律师年薪百万，他不够优秀谁还够优秀？也许真正不够优秀的人是我，我根本配不上他，更何况我有小哥，不管他对我如何，他在我心里这个实现我想掩盖不了。
　　“小梦？”他又问了一句，抬头看着我，焦急又紧张。
　　“我……我……”我紧张地都磕巴了，为难地看着他，眼圈都红了。
　　“别这样！我不问好了，我可以等，我相信我会等到的。”他似乎怕见我的眼泪，慌乱地说着。手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放心，我绝不会强迫你的。”
　　我回了他一笑，暗暗地松了口气，正要提议下山时。那奇怪的呻吟声又来了，这一次更真切，而且不知从哪里蔓延的雾气已经升到了半人高，可见度变得极低，此时下山一定极其凶险。
　　我突然感觉一股奇怪的冷风嗖嗖地钻进衣服里，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我打一个冷战。只感到眼前一晃，一个白衣幽灵从我身边直直地坠下山崖，我被吓得尖叫了一声，赫严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他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进怀里，轻拍着我的脊背，而我恰好看见他的身后站着个白衣幽灵，她脸完全是白色的，眼睛是全黑的，在浓雾中分外清楚，特别吓人。
　　我拼命忍住尖叫的冲动，瞪着她，祈祷她只是有事情求我。而不会伤害我和赫严，她突然动了，慢慢向我飘来，我没看见她说话，但是一丝声音慢慢钻进我的耳里。
　　“你相信男人吗？你相信他们会一生一世爱你和你白首吗？在你胖了、难看了、也对你不离不弃吗？你相信有这样的男人吗？”
　　我摇摇头，一生一世太长，爱情的保鲜期太短，能生活在一起一辈子，但未必会爱一辈子，不知不觉爱情会转变成亲情，从亲情变成搭伙过日子，最后变成彼此的责任和无奈。
　　她见我摇头，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既然不相信，那你还留着这男人干什么？早晚你会被他的绝情害死，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让他永远保持着爱你的心。”
　　“不！”我惊叫。
　　“怎么了？”我的叫声把赫严吓了一跳，他更加用力地抱着我，好像一撒手我就飞了一样。
　　惹得那幽灵脸都绿了，她愤怒地叫喊着：“哼！男人惯用的伎俩，我不相信等你人老珠黄了，他还会如此心疼你，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不如让我杀了他，让你们美好的记忆永远封存。”
　　“不！不要，我并不爱他，他只是一厢情愿，你若杀了他，他岂不更可怜了？”
　　“哈……你不爱他，可你却在享受他的爱？如此说该死的应该是你，你在玩弄着别人的感情？”说着她尖锐的手指向我伸来，我吓得想要向后退，可是我退了回去，赫严也许就会遭遇毒手，这是我不愿看见的，所以我没动，盯着她妖异的黑眸说道：“你错了，我并没有玩弄他的情感，我会试着接受他，假如我们相爱了。而且这爱并不长久，也许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是只要爱过，你要拥有过，我就无怨无悔。”
　　“说得好听，如果他杀了你那？如果他把你推进山崖下那？你还无怨无悔吗？”幽灵突然双眼一瞪，黑眸变成了血眸，而且两行血泪流了下来，躺在惨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是谁害了你？也许我可以帮你，”这话我是真心的，并不是惧怕她伸过来的手指，她突然一顿，愣住了。
　　眼睛看向迷雾，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他的妻子，我们恋爱了整整六年，可以说我们之间的爱很深，深到我不顾父母的阻拦，嫁给了他，婚后一年我们很相爱，走到哪里都手牵着手。连晚上睡觉都双手紧握，一年后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她成了我们家里的小喇叭，整天吵闹不休，我累了，他也累，晚上我们再也不会牵着手，因为中间隔着我们爱的结晶，现在想想也许那时候命运的笔正在我们的爱情上画着圈圈。出月子后我回了娘家，一住十几天，有天我不小心打了孩子的奶瓶，回家去取时，发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躺在我的床上，这个女人我并不陌生，是他的同事，俩人据说是很好的哥们，哥们会上床吗？我吃惊地看着他们，然后我冲进了厨房，拎着菜刀就跑了出来，他死命地抱着我，跪在我的脚下，我扬起菜刀，却怎么也对他下不了手。
　　就这样我们的婚姻走向了尽头，他说他对不起我，为了不让我难受，他会离开。意思是想和我离婚，我不同意，我疯了一样去他单位闹，去那女人家里闹，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他不提离婚了，只是越来越少说话，那日他说要带我出来散心去，我开始不同意，可母亲说，既然还要在一起，就彼此给了台阶，我听了妈妈的话和他爬上了这座山，然后被他推了下去……”幽灵说完冲着我凄惨地一笑，继续说道：“你能帮我吗？我知道他现在已经和那女人结婚了，还有了自己的宝宝……”
　　我被她幽幽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瞬间我也懵了，喃喃地说道：“如果一个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子，没人知道，如今他正幸福的生活着，你说是要打破他的美好生活，送他进监狱，还是放过他一码，让他幸福地生活下去？”
　　“你疯了，他杀了人，杀人犯是没有权利幸福地生活下去的，这对死的人不公平。”赫严严肃地对我说，一说起专业，他的神情都变得肃穆。
　　我看向幽灵，她像是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雾渐渐散了，我们下了山，下山后我第一时间就去寻找那个杀死自己老婆的男人，他比幽灵说的要幸福，抱着个娃娃笑呵呵地给我打开了门，我告诉他，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不想报应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最好去自首。他的笑容一点点僵硬在脸上，最后低下了头。
　　一月后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他自首的消息，可我却一点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