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煞费苦心起名字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1-14 12:34:47 字数:3242
今天姚文国家是个特殊日子,他老来得子盼来的宝贝儿子都快两岁了,一直没起学名。姚文国琢磨了好长时间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大脑里四处划拉了好些日子了,怎么都找不到个合适的名字,成天嘴里“哧哧”地吸溜,否定了一个又一个。姜红莲想了五六个他都不满意,总觉着不称他的心。
从过了年到现在,全家人还没在一起聚过,姜红莲一直想着把他们都请到家里来,村里的房子也凉快,还有宽敞的院子,大家过来叙叙旧热闹热闹,再发挥全家人的智力给孩子起个名字,以图一世顺好。
姜山、丁山花、葛优德、姜红梅都来了,郭冬宝贩狗去了,姜红菊今天给市里一个会议演出不能按时来。
丁山花最喜欢小男孩了,她把外孙子抱在怀里疼也疼不够亲也亲不够,眯缝着眼陶醉地说:“看这孩子,不到两岁,长这么大个儿,真好!”
姚文国以前喜欢别人夸自己,现在更喜欢别人夸他儿子。他喜眉笑脸地说:“小孩儿们现在这个时候可了不得,见风就长,蹦蹦跳跳就长大了。”
丁山花乐呵呵地说:“将来长大了,是咱们家的第二条男子汉。”
姜山看着外孙想得更远,说:“国家的未来,就得靠他们。”
丁山花瞟了老伴儿一眼,说:“话一说就大,能把咱们这个家撑起来我就高兴了。”
葛优德插话说:“大姐夫,你这个宝贝儿子长得完全像你,好!”
这话涉及到了姚文国本人,他更爱听,双眼都笑眯成了月亮弯儿:“哼……模样俊,招人喜欢。你们仔细看看他那双眼睛,我能看出来,将来习文,能治国安邦,受人爱戴;习武,能统领千军万马,领头打阵所向无敌。”
大伙儿都心说这话说得可够大的,你心里可以这样想,嘴上不能说出来呀。都只是礼貌性地微笑点头应承。
姚文国一看大伙儿认同他的说法儿,嘴里顺着劲儿又溜达出一句来:“我老妈说我小时候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人们心里都笑憋了一下,随之全都笑出了声。
葛优德笑得最响,还带有夸张,他大喘了一口气,说:“大姐夫,我估计这话不是你老妈说的,应该是你说的。”
“哈……”姚文国边笑边强调说,“真的,我老妈确实说过。”
“就算你老妈说过,那也应该说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不能说成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姚文国扬扬手笑着说:“一个意思,谁跟谁一样都行。只是我小时候家里穷,也没留下张照片,是我老妈说真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葛优德点头笑着说:“好好好,这话我信了。嗯,不到两岁的孩子,看上去就聪明,这说明脑子也像你。”
姚文国正要说什么,姜山乐呵着说:“这下你们家可是有男有女阴阳平衡了。”
姚文国清了清嗓门儿得意地说:“这就叫花生花生花花生,有男有女阴阳平。今天叫你们来,一来是热闹热闹,大半年了没在一起聚,二来主要是想给儿子起个名字,我要给儿子起个非常好的名儿,这是一世英名呀。前几天倒是给他起了个暂时定下来名字,后来觉着太俗气,不要了。”
葛优德撇嘴拉长声说:“那肯——定是嘛。那天你在电话上一说,我是不好意思说你,咱这么亲的孩子,你给人家叫个姚大富……咳呀,让人一听就那个,那个俗气,太俗气了。”
人们都抿着笑嘴没说话。姚文国不好意思地说:“俗气咱就改过来!”
姜红莲和姜红梅一直在厨房做活儿,这时她探出脑袋说:“我早就说那名字不好,他非要说好,都啥年头了,叫什么大富。可他愣说他的儿子由他,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好,现在觉着不对劲儿了?”
姚文国辩解说:“不是不对劲儿,是想起个更好的。”
姜红梅想到了葛优德的文才,于是走出来说:“起个名字好办。优德,你给好好想一个。”
姜山对大伙儿抬手示意停一停,他有话要说:“那个——在我们那一代人的时候,起名字都是叫什么富呀、贵呀、根儿呀,你们猜为什么,国家刚解放不久,人们的物质生活太贫乏了,都想富点、贵点。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死了多少人哪,无数的家庭都死得倒门绝户了,所以谁家都希望把根儿留住,所以带根的名字特别多,像什么富贵呀,占财呀,茂根呀,全都是这些。”
姚文国迅速插话说:“对,别说是咱中国人,美国总统里根倒是个外国人,咱们给他翻译成里根儿,他的名字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一家人全笑了。姜山接着说:“文化大革命那会儿,人们叫什么红基呀、世军呀、建国呀,丽萍呀、艳红呀,重名字的人太多了。咱们国家有这种人文现象,通过人的名字就能知道是哪个年代出生的。”
葛优德对老丈人摆摆手,又表示他要说话:“这种现象在村里更明显,那会儿我们车间有个同事家在农村,生了个儿子,他姓黄,给他儿子起名叫黄元宝。”人们呼地一笑,他一掉头又对姚文国说,“这跟你给你儿子起名叫姚大富有啥两样?”
大伙儿又都美美地对上号地笑了。姚文国也笑了,说:“我也感觉到了,起名字不能太直接,就是想让他怀里揣着元宝,也不能起名字就叫个元宝。要起个含义深的,有好兆头的。”
“那当然。”姜山指导性地说,“人的名字,最好是能表示对国家有益的名字最好。”
“对。”葛优德觉着在起名字这方面他不含糊,“起个名字太简单了,小意思。这孩子的名字决不能按村里的习惯起。如今开放了,来个洋气点儿的,抽象一些,根据未来改革开放的发展起一个。”
姚文国很赞成葛优德的提议:“有道理,有道理。看来这方面你们都行。今天我把大伙儿叫到一起,就是要集思广益,每个人都要绞尽脑汁,把肚里的水平挤出来,正儿八经起个——起个人上人的名字。一个名字起好了,能影响几代人,一定要起出个人上人的名字!”
丁山花有一阵子没说话了,这会儿她打断姚文国的话,说:“叫名字别太霸道了,什么人上人,人和人都差不多。”
姚文国完全不认同丈母娘的说法:“嗯——看您说的,人与人可不是差不多,差得太远了。所以起名字一定要起出特别意义,这个人才能干出特殊事。”
丁山花仍是那样说:“其实名字叫啥也行。我的名字叫丁山花,这么好的名没人叫过,后来做了身份证,熟人一看,噢——原来您叫丁山花呀。”
人们都笑了。以前在农村没参加工作的女性,人们习惯以称呼她丈夫的姓氏挂头——x大娘、x大婶,背后说谁谁家的,xx他娘。所以人们往往在一起呆了多少年都不知其姓甚名谁,只依丈夫的姓氏挂称。更有甚者,街门外有个男人拍打街门问,“有人吗?”家里的女人听到后便扯着嗓子回应,“没人!”那时候的人轻视妇女,女人也是。
葛优德也倾向于丈母娘的看法,对姓名的重要性有些不以为然:“其实名字只是个符号,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叫着好听就行,随便一些。”
姚文国立刻反驳:“嗯——没那么简单。你给你儿子起名叫葛研,研究的研,还不是为了有意义?像你一样搞研究?总不能随便叫吧,他姓葛,名瘩,叫圪瘩吧?”
姚文国信口雌黄对葛优德儿子的名字张冠李戴以物加人,这话说得姜红梅“不悦”了:“大姐夫真是的,再怎么随便起个名儿那也不能瞎叫呀,怎么能把葛研叫成葛瘩呢?”
丁山花听了姚文国假说外甥葛研叫葛瘩,心里很不高兴,她直戳戳地对姚文国不客气地说:“文国说话有股怪劲儿,想不到的怪,什么比方也能说出来。姓葛叫疙瘩,那姓胡的人总不能叫胡来吧?姓朱的人总不能叫成猪娃子吧?姓马的人总不能叫成马步(抹布)吧?”
姚文国随口说了个葛瘩,引起了人们一片轻责,他本人也觉出说漏了嘴,歉意地笑着点点头不说话了。
葛优德为了缓和一时稍有的尴尬,忽然又想到了假说里“圪瘩”的另一层意义:“嗳——要说大姐夫说话也不怪,我是不计划让我儿子去捕鱼,他要是从小喜欢拉绳子织网绾疙瘩,我就给他取名叫葛瘩,那织网一定是把好手。”
姜山心想,‘哎呀我这女婿们怎么都是这样呢,开玩笑跟喝凉水似的。’他立刻推翻了葛优德的说法,假意严肃地说:“那也不能喜欢什么叫什么,干什么叫什么,那醋厂的工人总不能叫成醋篓子吧?”
这话引起出人们一片欢笑。
姚文国从乐呵着的氛围中觉出了稍有的尴尬,又显出大大咧咧地说:“您说得有道理。但甭管如何,我总觉着,人,只有在有了正式好名字的时候,这个人才算是真正的起点。”
这话姜山头一回听说。他看着众人纳闷地说:“这话我头一回听说,现在这么小的孩子,连学都没上,起个名字就有了起点了?这是什么起点?”
姚文国自信地坚持自己的看法:“这是我的新观点。这次我一定要给我儿子起个前所未有的,全中国人没人叫过的最好的名字,一炮就叫响,一炮就叫红,叫出一辈子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