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袅袅水芝 脉脉蒹葭

　　禤翔把瑞瑞带上阁楼，让他坐在床边玩魔方。他买了几个新的更炫酷的异形魔方，瑞瑞一下子沉迷进去。
　　蒯建平轻声问蒲伟：“房子拿到手了？”
　　蒲伟点着头，蒯建平咋舌道：“卿姥爷没提什么要求？”
　　“提什么要求？”蒲伟不解。
　　蒯建平不敢相信地说：“真没要求？这姥爷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大方最豪迈的人，居然送的是仙苑的房子。冰冰说她们单位的人都没人住那么好的房子，冰冰可高兴了。”
　　蒲伟说：“我是沾了禤翔的光，这辈子要心甘情愿地对卿家人好。”
　　“看得出，姥爷子心里有一种很深的部队情结，他喜欢你们这些当过兵的心地好的人。有了房子，可以向冰冰提出结婚的要求了。”蒯建平说。
　　蒲伟笑了：“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结了账，蒲伟下厨做饭洗菜。禤翔掏出钱包取出一张伍拾元让小弟去菜市场买牛肉买条鱼，今天加两个菜。
　　蒲伟做好菜，扬着脖子朝阁楼叫瑞瑞下来吃饭，上面没回应。禤翚摆好桌，跑上阁楼，瑞瑞还在玩魔方。
　　“瑞瑞，吃饭了。”他叫了声。
　　瑞瑞不理他。禤翚索性坐在他对面，看他玩魔方。瑞瑞很专注地玩，这新型魔方没玩上手，他的速度比平时的都慢。
　　蒲伟也爬上阁楼，在楼梯口望了一眼，瑞瑞沉浸在魔方的世界里，对外面的动静不理不睬。禤翔送货回来，蒲伟向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举动。
　　禤翔爬上阁楼，走到瑞瑞身边，摸着他的头，轻声对他说：“瑞瑞，吃饭了，吃了饭我们去划船钓鱼。”
　　瑞瑞连忙放下手里的魔方，乖乖地跟禤翔下楼。
　　禤翔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在瑞瑞碗里：“有刺，小心吃。”
　　瑞瑞一直不说话，自顾吃饭。禤翔夹了一筷子的炒蛋放在他碗里，他大口地吃着。
　　蒲伟有意逗瑞瑞。
　　“瑞瑞，你姐姐在大学里有男朋友吗？”
　　瑞瑞抬眼看了蒲伟一眼，没作声。
　　“你姐姐长得那么漂亮，有没有男同学追到你家门口？”
　　瑞瑞还是不理他。
　　蒲伟又继续说：“你姥姥是不是要介绍有钱的人给你姐姐？”
　　瑞瑞还是不理他。
　　蒲伟说：“你姐姐放假老出去玩，是不是会男朋友？她不敢跟姥爷姥姥说，就带你出门，让你打掩护，这样姥爷姥姥就没起疑心。”
　　“神经病。”瑞瑞嘴里突然嘣出一句话来。蒲伟当场惊呆住，捧着饭碗张着大大的嘴巴。
　　禤翔和禤翚却忍不住笑起来。
　　蒲伟好半天回过神来，对禤翔说：“瑞瑞的脑子是正常的。”
　　禤翔夹牛肉给瑞瑞，边对蒲伟说：“他的脑子好得很，就是不喜欢跟大嘴巴的人说话。”
　　“我可不是大嘴巴。”蒲伟吃了一口豆芽菜说，
　　禤翔说：“不是大嘴巴，怎么附近街坊的人有事没事都过来问我们几时搬家？仙苑那种地方可不是我们这种人住得起的。再说了，姥爷子是个嘴紧的人，这里没人知道他在那里有房子，他对我们好，我们也要对得起他老人家。”
　　蒲伟脸上浮现一丝惭愧的神色，他轻声说：“我前天搬行李，隔壁的莫老爷看到了问了一句，我顺口说搬出去住，腾张床给小弟睡。”
　　“那你也不能说仙苑，你说其他地方不行吗？”
　　“我这不是心直口快嘛。”
　　“下次你不能再说仙苑。这段时间是牛市，姥爷没时间，等他忙过了，他要带我们去过户。你可不能得意忘形再说漏嘴了。”
　　蒲伟点头说：“我记得了，不会再漏嘴了。”停了停又问禤翔，“你不搬过去住？”
　　“不搬，我就住在这。住在这方便，姥爷姥姥老了，万一他们有什么事，我也好用最快的时间赶过去；瑞瑞找我也方便，九月份他要读小学，我接送也方便。仙苑那里环境很好，但是没有球场。”禤翔对小弟说，“仙苑离大学挺近的，十分钟的路程，宿舍人多嘈杂，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住在仙苑里。”
　　蒲伟愣住了，禤翔把一切问题都考虑到了。
　　小弟答应了哥哥，问了一个问题：“哥，姥爷这么有钱，为什么一大早还推着车去卖花？不知情的人还真的以为他穷得靠卖花为生。”
　　“对呀，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谁知姥爷是个隐形的亿万富豪。”蒲伟说。
　　“他养花是为了陶冶情操，卖花是为了享受一种生活的乐趣。从简单的买卖中体会人生百态中一种乐观向上的态度。”
　　蒲伟错愕地看着禤翔，说：“禤翔，你不简单啊，能读懂姥爷的心态。”
　　禤翔微笑说：“错了，是姥爷告诉我的，他和我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他说人要善良，要心存善念。比如在卖花，他开价二十，他认为他的花是值这个价。他在花上付出了很多心血，从一颗花芽培育成一株花苗，他付出了很多很多，叫二十是最合理的。别人再压价，这个人心里就是不尊重他的辛勤劳动，没有起码的同情心仁义心。这种人是一面之交，不值得深交。”
　　“你当时没压价吧？”蒲伟放下筷子问。
　　“没有。”
　　“你不觉得贵吗？以咱们这种身份的人。”蒲伟很是讶然。
　　“我心里是叫贵，但我觉得姥爷也不容易，将心比心也觉得坦然了。”禤翔说完，却见到瑞瑞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耀眼的光泽。他捏了捏瑞瑞肉嘟嘟的脸蛋，微笑说，“你还记得叔叔第一次买花的情景吗？”
　　瑞瑞点着头，缓缓地开口说：“这是什么花？我都不认得。”
　　禤翔全身一震，眼睛一热，一股热浪直冲到眼中。他放下筷子，捧着瑞瑞圆圆的脸蛋，低叫一声：“瑞瑞！”瑞瑞终于正常说话了，令他激动万分。他紧紧地把瑞瑞抱在怀里。
　　蒲伟也深受感动：“事情都过大半年了，瑞瑞还记得当时说过的每一个字，而且还是漠不相关的人说的话。”
　　禤翚说：“瑞瑞记性那么好，他一定能去香港拿到名次的。”
　　吃过午饭，禤翔带着瑞瑞和小弟到江边租了条小乌篷船，渔夫把船划到江心；禤翔取出钓鱼工具，和瑞瑞小弟坐在船边钓鱼。一条大船靠过来，是养殖场的人要放生一大批鱼苗。
　　“你们在钓鱼？”船上的人朝禤翔大声问。
　　“是啊，怎么了？”禤翔问。
　　“钓到小鱼最好放生。”船上的人说。
　　“放心吧，我们是钓大鱼。”
　　“钓到珍贵的鱼也放了。”
　　“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环保的。”禤翔应着。
　　养殖场的人往江水里放了几万尾鱼苗后，开着船走了。禤翔和瑞瑞、小弟在江里呆了几个钟头，钓了几条大黄鱼。小弟钓到一只巴掌大的绿毛乌龟，当场送给瑞瑞，把瑞瑞乐得眉开眼笑。
　　钓完鱼回到铺面，卿卿也踩着自行车回来。禤翔把两条鱼用草绳串起送给卿卿带回家给姥姥，目送姐弟俩踩着斜阳的余辉消失在胡同口。
　　瑞瑞回到家，把乌龟展示给姥姥姥爷看，姥爷找来一口小鱼缸放点清水让瑞瑞把乌龟放在鱼缸里养着。
　　吃了饭，卿卿又接到同学电话，约去看电影。听说是美国大片，卿卿答应了对方，姥姥不放心，叮嘱卿卿看完电影马上回来。
　　“回来时别走石子道胡同，那条路的路灯坏了，昨夜老蒙家的菀菀补习回来在那条路遭到猥亵。她叫得大声，隔壁的人家马上跑出来，要不可就出大事了。”姥姥说。
　　卿卿说：“我不走石子道行了吧。一看完电影就回来。”
　　姥爷说：“大片差不多要看三个小时，回来晚了就打电话给禤翔，让他送你回来。”
　　“我知道了。”卿卿换上短袖衫牛仔裤，带上门走了出去。
　　走出电影院，已是晚上十点半，几个女同学又要吃冷饮，卿卿又和同学去冷饮店小坐。香芋奶茶、菠萝派、双皮奶、奶黄泡芙，女孩子边吃边开心地聊。卿卿包里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她一看手机是姥姥打来的，姥姥催她回家。
　　“我吃完双皮奶就回去了。”卿卿挂上电话。
　　一杯双皮奶没吃完，手机又响，这次一看，是禤翔打来的。
　　“你现在在哪里？”
　　“在沃尔玛旁边的灵感冷饮店里。”卿卿说。
　　“十分钟后我到那里接你。”禤翔说。
　　卿卿挂上电话，同学芦茜问：“谁呀？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姥爷请来的业余保镖。”卿卿开玩笑说。
　　女孩子们放声大笑。
　　“这个保镖是什么学历？”芶斯斯问。
　　“高中。”
　　“高中？也太低了吧。”花玲玲不屑地说，“现在没有一张大学文凭根本不行，没办法混出个人样。”
　　卿卿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那么认为。只要勤奋肯实干，总会闯出成绩来的。”
　　花玲玲说：“你看那些农民工，够勤奋够实干的吧，十年二十年还不是农民工？有几个能在城里扎下根？到最后还不是回农村。”
　　芶斯斯也说：“就是，端盘子的扫大街的永远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就是改变也不会跳出这个圈子。”
　　卿卿说：“端盘子的扫大街的怎么了？这些工种虽然卑微，但这个社会不能少了他们。地位没有高低之分，人格没有贵贱之别。我姥姥的爸爸还是个掏粪工呢。”
　　几个女孩子又放声大笑。
　　“卿卿，明年毕业了，你打算找个什么工作？”芦茜问。
　　“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门外响了两声汽车喇叭声，卿卿和同学告别，跑出冷饮店，上了停在门外的出租车。花玲玲瞄了眼门外，脸上浮现夸张的表情。
　　“天哪，是开着出租车来的，也太寒碜了吧。起码开个大众本田，再不济也开个QQ车也行啊。”
　　“你这话我不太爱听，做人要低调内敛内心平静，拉风炫耀显摆只是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而已，对做人一点好处也起不到。上次我去澳大利亚旅游，遇到一个踩破自行车的老人，他一边踩车一边捡拾扔在路边的矿泉水瓶。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捡废品的，你们猜怎么着？我参观一座古老的城堡，居然发现那个老头是城堡的主人，他手里还有一个几百亩的大型农场。据说这个老人没读过什么书，是他的善良和执着赢得了一个富亨的欣赏，让他继承了富甲一方的财产，他手下的人是非常信服他的。这件事让我感触好深，看人不能从衣着上判定人的尊卑，每个行业都应得到应有的尊重，社会才能平稳，持之以恒的勤劳是一种美德。卿卿不是说了嘛，地位没有高低之分，人格没有贵贱之别。我欣赏这句话。”芦茜侃侃而谈。
　　“说是这么说，又有多少个人能做到？”花玲玲说。
　　芦茜说：“卿卿做到了，她姥爷做到了。”
　　“啊？”芶斯斯和花玲玲大吃一惊。
　　“前些天，我和我爷爷从外地回来，看到一个老人在护城河边卖花，我爷爷告诉我那老爷子是亿万富翁，他现在住的四合院价值属天价，是全市最贵的四合院。他手底下有几间价值千万的铺面楼，有块很宽的土地，好多房地产商想买那块地，老爷子就是不卖，除此之外还有若干老宅院。我一看那老爷子不就是卿卿的姥爷吗？！卿卿这家伙，同学几年她也没跟我们说她的家世。她做到了低调内敛，我真是佩服她。”
　　花玲玲和芶斯斯面面相觑，一脸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