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差点儿把二姐夫误解了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二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11-11 12:44:10 字数:3173
柔和的阳光从窗外铺洒进屋里,暖暖亮亮的,照亮了郭冬宝那布满血丝困乏而燥涩的双眼。他呆呆地僵坐在床上,眯起“阴酷”的双眼看着墙壁,他把墙壁当成自己,正视着自己的错误,以这种罪不可赦的目光怒视着墙壁。
姜红菊蔫坐在暖气前的小凳子上抹眼泪。突然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开门一看,是二姐和姐夫。她像病后初愈走来的人,软声软气地礼让说:“坐下吧。今天都没去上班呀?”
姜红梅心疼地看着小妹说:“这不放心不下嘛,过来看看。”
葛优德坐下后就朗声轻快地问:“冬宝呢,出去了?”
“没有,在那个家。磁眉瞪眼地在床上戳着,跟泥佛一样。”
葛优德无声地笑了,随之便咯儿咯儿地笑出了声,说:“理解,谁遇到这种情况也是这样。只要他能冷静下来正常就行。”
今天葛优德的心情轻松畅快,他是来帮郭冬宝摆脱烦恼走出困境的,又一次感受到了施比受有福的滋味儿。
姜红菊叹叹气显出一身的疲惫不堪,无奈地道出苦水:“唉,他不正常啊,从昨晚上四点到现在,就在床上呆坐着,一个姿势,一句话不说。啊呀气死人了!前天晚上也是,一晚上不睡。”
“哈……”葛优德听后反倒哈哈大笑。
卧室里传入葛优德肆无忌惮的刺耳的笑声,郭冬宝气得咬了咬牙。
姜红梅轻松地警示性地扯了一下葛优德的衣角,她也显得说话轻言轻语:“你笑啥笑,冬宝这会儿不高兴。”
葛优德摆摆手不以为然,仍显得轻松而自然地说:“能想象得到,也难为他了。不过丢了钱谁也心疼这倒是真的。红菊,你让他出来坐坐吧,说说话心情就好了,啥事儿没有。”
姜红菊摇头撇嘴说:“别理他,他不会出来的。从早饭已经开始绝食了。”
“呀”,葛优德故作惊讶,夸张地责怪说,“那怎么行啊,把身体都搞坏了。再说不吃饭也省不出输了的钱呀。”
卧室里的郭冬宝虽然明白葛优德是在调侃说笑,但仍气得脸样变了形,也不分这是什么情况,可谁让自己处于这种狼狈不堪的地步呢,这会儿哪有资格跟人辩嘴责怪别人是与不是。皱皱眉想到自己是上过吊登了寻人启事的人,都登报第二天了,咬咬牙不吭气,干忍了。
姜红梅倒是理解葛优德的调笑心理,因为他今天是来给郭冬宝送钱的,她自觉郭冬宝的那块心病已经去掉了,但这时候这样说话郭冬宝多生气呢。她探头向卧室喊了一声:“冬宝,不能那样,不吃饭把身子都搞坏了。快出来弄饭吃。”
姜红菊对二姐皱着眉头摆摆手,她知道说也没用:“别理他,没事,饿不着,这种狼都咬不死的人耐折腾。唉,害得所有人都跟上他遭罪,他反倒有理了。什么玩样儿,我真想挖坑儿把他活埋了再跺上两脚。”
葛优德笑微微慢吞吞,摆出一副亲人间固有的关爱,说:“红菊呀,你不能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咱的冬宝。我能想到,他这会儿比谁都难受,咱们要在这关键时刻,献出爱心来,温暖他的心。”
姜红菊对葛优德这种态度轻佻用词儿漂亮的话感到没味儿,她不说话了。
葛优德清清嗓子,起身向卧室走去。
郭冬宝感觉葛优德进了卧室,刚才生了的气还在肚里憋着,他闭目静坐视若无人。
葛优德则笑呵呵地说:“呵……真有两下子,一般人躺下都睡不好,你坐着也能睡啊?”
郭冬宝是理解二姐夫,知道他说话就这劲儿,没有坏心眼儿,可这种时候这样说话,他心里自然不舒服。于是他没看葛优德,只是上下眼皮搭闭着弹动,眼珠在眼皮里叽里咕噜地转动。
葛优德看着郭冬宝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他继续调侃:“嗯,这个姿势有点像活佛,你这叫坐如钟。嗳——要再披上袈裟,剃了光头,带上念珠……”
郭冬宝不等他说完就掉转身面冲墙。
“呀,还要面壁思过?哎呀冬宝,用不着这样,想开点吧。人哪!都是过去的事了,记着这个教训就完,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几万块钱嘛。”
郭冬宝实在不爱听他这样说,本想立刻反驳,但话到嘴边咽下去,不满地摆动了一下脑袋,以沉默谢绝这样的关心。
葛优德仍以一份耐心调侃:“别这样对我。咱们都是男人,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遇到大事可要挺住,像你这样在家里‘顶着床板儿立房顶’,就这样坐如钟,那还不把红菊烦坏了?”
葛优德的这些调侃性的世俗劝慰,丝毫减轻不了郭冬宝的心理压力。听了这样的话,他有意在唇齿间“嘁——”地喷出一声粗气,以示不爱听。
葛优德只想先把他逗乐,然后再说别的:“兄弟,遇事要想开放下,这世上的路长着呢,就你这样要坐到什么时候,啊,是不是真想打坐成佛?”
郭冬宝忍耐不住了:“少说废话,看把你高兴的。我把这房子当成牢房,就这样一直坐下去。我有罪!”
“完了,没救了。我可惹不起你。那我出去了啊,你沉住气慢慢坐着,我不在‘牢房’里呆。”
葛优德从卧室出来,脸上挂着微笑夸张地说:“太顽固了,脑子里灌上水泥了。红菊,还是你去吧,让他出来。”
姜红菊站起身,忍不住心火燎烧,忿忿地说:“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姜红菊一口气直接把郭冬宝从床上拖到客厅。她拿来拖鞋放在他脚前,命令说:“穿上!”
郭冬宝把拖鞋踢开,就那么站着。
姜红菊不忍他光脚踩地,缓和些语气好言相劝:“穿上,地上多凉啊!”
“不穿。我就是要让自己受罪,受死罪!像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多余。”
姜红梅起身把拖鞋拿到郭冬宝脚前,说:“冬宝,穿上吧,脚凉会生病的。别人的话可以不听,听二姐的。”
“不,谁的也不听。我折磨死我自己,你们管不着。”
姜红菊被他气累了,口气耿耿地说:“二姐,别理他,不识人敬的东西。来我看他穿不穿。”
姜红菊掐着他胳膊上的肉硬是给郭冬宝套上了拖鞋。
葛优德靠在沙发上看着,微微地笑着说:“有意思,没见过。冬宝有个性,还挺强的,改正错误的力度也挺大。”
郭冬宝不满地斜瞟了一眼葛优德,主动找地方坐下。
葛优德看着郭冬宝,开始表扬他:“冬宝呀,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悔恨的样子,心里真高兴,你知道自己错了,知错改错不为错嘛。这很好。”
郭冬宝对葛优德今天的态度很不满意,语调老是轻飘飘的,开玩笑不看时候,他拉着脸说:“我就这德行,有啥好的?”
“当然有好处了。记住,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愿你比金子要值钱。”
郭冬宝惭愧不堪自作自贱,嘲笑自己说:“我比臭狗屎都臭,还金不换,狗屎也不和我换。”
“说对了。”姜红菊接了话茬儿。
郭冬宝悔恨不已自责不已地说:“我是个祸根,我把红菊害了,把家人也害了,也把自己毁了!”
郭冬宝说得动声动情,葛优德却笑出了声,且笑得音调带拐。
从葛优德进了门到现在,说话总是喜滋滋轻飘飘的,带着调侃的味道,姜红菊心里不免犯疑,心说,‘今儿二姐夫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倒这么大的霉,他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只见葛优德又乐呵着说:“冬宝呀,说你没文化吧,你把自己总结得太全面了,太具体了,什么狗屎也不换,不是那样的。”
郭冬宝实在忍耐不住不满的情绪了:“二姐夫,你能不能不说这些没用的怪话?我……”
“好!”葛优德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说,你把这次输了钱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了。告我吧,一共输了多少钱?”
“两万三。”
“倒是个钱。不过也就是两万三嘛。”
郭冬宝完全不理解了,立刻怪怨地说:“嗨呀呀,我不懂你说的是啥,两万三哪!能是嘴上一滑就过去的事吗?事没落在你头上,说得轻巧,还哈哈怪笑,你快坐那儿喝水吧,少说没用的。”
姜红菊也觉着是那样,但脸上挂不住顶呛客人,她立刻截断郭冬宝的话:“不识好歹。二姐夫是为你好。”
“快快拉倒吧,受不起这些好。”
“哈……”葛优德又是连声笑了起来,“冬宝呀,你现在这个样子是疼在钱上了,还是悔恨在做那件事本身上了?”
“都有。伤心死了,那钱是弟兄们怎么挣来的钱呀……”
郭冬宝说到这儿,忍不住想哭出来:“那是我们咬着牙挣出来的,我把我们无数次的欢乐和兴奋,都变成了这场痛苦,疼呀,浑身哪儿都疼!”
姜红菊默不做声,珠泪潸然泣不成声:“你这会儿才知道疼了?赌博的时候看把你狂的,记住,永远记住,人狂没好事,狗狂一摊屎。”
郭冬宝把姜红菊心里的苦处,也转加到自己心里,说:“我,是……”
葛优德站起来说:“好了,都不要说了。倒是个严肃的事。冬宝,你们养狗的家底钱还剩多少?”
“不到一万了。”
“好!”葛优德说了一声好,在客厅地上踱起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