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图罕遇袭，难阻霸王

　　上一章说到噶尔丹眼见得自己刚刚走进自己心尖上的大妃娘娘——清朝公主蓝齐儿被高热折磨得晕厥过去，而无能的老医官却告知他这次恐怕人真的不成了，噶尔丹狂怒之下又要杀人，却忽然听见内室里传出爱妃的声音。于是再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的就要往屋里奔去：“爱妃醒了？爱妃感觉怎样？可是好些了么？”听见公主的话音，葛尔丹立刻转怒为喜，几步跑到屋里。
　　“大汗当心！”医官见噶尔丹不管不顾往内室便去，吓得他赶紧提醒道。被狼爪抓伤那可是如猫犬伤一样要得狂癫之症的，若大汗此时贸然进屋，而大妃娘娘刚好发狂，一个不小心，被她抓伤了怎么办？噶尔丹哪顾得了这一套，三步并做两步已经坐在公主床前。
　　“杀人了，他又杀人了……不要，不要杀人！”公主使劲地晃着脑袋，嘴里叨叨着，眼泪把盖在身上的宝蓝龙凤锦被都淌湿了。蓝齐儿，他的蓝齐儿就是心肠软，就连说梦话都在为别人求情……算了，便饶了那医官一命吧。噶尔丹颓废地坐在公主床前，看着烧得面目憔悴的可人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晌才吩咐道：“来人，好生送医官回去吧。”
　　“是！”守在帐篷外的穆图进门想带医官走，岂料那医官已经被噶尔丹吓得站不起来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公主梦话为自己求情，自己已死里逃生，竟然捡回这条老命。于是赶紧千恩万谢：“谢大汗不杀之恩，谢大妃娘娘……嗯……老奴这里还有一包祖传之药，不知可否回天……只因药效猛烈，不到万不得已断不能用的……”
　　“还等什么，快煎来服！”噶尔丹已然乱了方寸，眼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拿来一试。公主在玉儿箫儿两个的服侍下勉强吞了几口药，不少药汁流出来弄得她的小脸跟花猫似的，玉儿心疼地拿着帕子赶紧给她擦拭。
　　噶尔丹傻傻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医官的话：此病……无药可医，无药可医，无药可医……倘若爱妃真的去了，那他还拼命地征战沙场何用？还要这万里河山何用？也是怪他了，这次刚刚出征旗便倒了，这分明就是老天给他的一个警示，都怪自己非要强出头，再怎么也想不到，这祸事竟然降临到爱妃的头上。唉，罢了罢了，也不晓得爱妃还能不能醒来。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祈祷——这次倘若老天开恩，让本汗的爱妃醒来，那本汗就收兵回营，再也不四处征战了，只要每天与佳人携手，花前月下，共度余生便好。所以当不识相的格隆贸贸然闯进来问他作战计划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将人赶了出去，没容他说半句话。他蒲扇般的大掌将蓝齐儿羊脂般的玉手攥在掌心，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喃喃地道：“爱妃，你快点醒来吧，本汗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子，本汗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去打打杀杀了，本汗都答应你，这一生一世，本汗就陪着你花前月下，白头偕老可好？”迟了一会又哽咽着道，“爱妃，本汗的话你都听见了吗？答应我，快点醒来吧……”
　　许是看在噶尔丹有了悔意的缘故、许是那个老医官的“祖传秘方”起了作用、许是公主此刻尚且命不该绝，在连续烧了四天三夜之后，公主身上的热症终于缓缓退去，她人也慢慢清醒过来。噶尔丹一连几日食不甘味寝不安生，不眠不休地守在公主榻前。这会见公主醒来，竟然高兴得什么似的咧着大嘴，一迭连声地道：“来人，还不快去给爱妃备水洗漱……还有，熬些清粥来，弄些清淡小菜……不行，爱妃睡了这么久，身体虚弱，快炖些参汤补补……”
　　“大汗一直都在这？”公主意想不到再次睁开眼睛，噶尔丹仍然坐在自己榻前，几日不见，他的胡须竟然又长长了不少，和头发一样乱七八糟地挂在那如刀削般粗犷的脸上，眼窝深陷，看上去似乎熬夜很久的样子。
　　“爱妃总算是醒了，爱妃现在可感觉好些了么？”葛尔丹答非所问。
　　“臣妾没事了……劳大汗费心。”公主心下一动，嘴角露出难得的好看弧度。
　　她自称“臣妾”！她终于又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噶尔丹给公主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弄得欣喜若狂，看着小女人粉面含羞、桃腮带俏的小模样，恨不能一把将小女人搂在怀里，再也不松开。偏偏又想起那个老医官被送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大妃娘娘即便侥幸醒来，还要观察些时日，一年半载内断不可同房，否则若再引病发，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无力回天了。”啊啊啊——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啊！
　　眼见着小女人日复一日地恢复了健康，现在不用人搀着，一样可以出门散步。噶尔丹也自动忽略了先前准备打道回府的决定，吩咐整顿队伍，又开始出发了。不过这次碍于公主身体虚弱，队伍走走停停，走到风景好的地方便要停下来歇息。给人看上去不像是打仗的，倒像是专门观风赏景的。
　　时值五月中旬，和煦的阳光照在头顶，软软的清风吹在脸上。眼前大片绽黄油绿的草地上，金黄色的蒲公英和苦麻菜花、小雏菊、紫色的地丁花、粉红色成串的似狗尾草样的无名小花竞相开放，清清的不太宽的河水自西向东蜿蜒流淌，色彩斑斓的蝴蝶和勤劳的小蜜蜂在花丛间纷飞起舞，百灵鸟儿啁啾、千里良驹嘶鸣，四周一片祥和景象。公主身着蓝色旗装，披着一件长长的宝蓝刺穿金凤披风，脚踏便于行走的皂色绣凤穿牡丹小蛮靴漫步在草丛中。噶尔丹紧随其后，他的眼里根本看不见眼前任何花花草草，只有他的爱妃。
　　然而此时公主的心里却五味杂陈：说实在话，每次她遇到危难，性命攸关的时候，那个大魔头都会及时出现。那天公主发着烧，以为自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烧得她直说胡话，又是他不眠不休的守在自己的榻前……这又如何教人不感动呢？可是，可是他见自己总算康复了，欣喜之余，不还是下令继续出征吗……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占据了他心里的一个位置，否则日理万机的他，又怎么可能衣不解带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守在自己病榻之前？但是与那个“草原狼”的“宏图霸业”相比，自己就微弱到不过九牛一毛了。男人的心啊，也不过如此罢了！想到这里蓝齐儿刚刚被温暖的内心不由重新陷入一片凄凉。
　　正柔肠百转间，忽然几十匹高头大马上驮着数人从不远处的一处低矮的山坡跑过，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纷乱的嘈杂声，追杀声。慕齐慕楚瞬间从背上摘下大弓，“嗖嗖嗖”连发数箭，公主眼睁睁地看着对面不远处人仰马翻，血腥狼藉。大概那些马背上的汉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一脚迈进了黄泉。此情此景，噶尔丹扫了面无表情的公主一眼，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一挥手，数十个兵勇迅速将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好似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好似那顷刻间夺取人性命的事从来都不曾发生似的。公主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才命人清理现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到底又杀人了不是吗？并且这不过才是一个开始啊。她故意别过脸去，不看噶尔丹没有丝毫恻隐之心的眼睛，在这个杀人狂魔面前，她的心已经快麻木了。
　　越是接近图罕城，他们遇到的阻力越大，指不定走到哪突然杀出来一群不怕死的人，那些冷箭更似乎长了眼睛，从山坡上、树林里、或者拐弯处忽然射了过来，教人防不胜防。好在四大护卫八十死士时刻不离公主和噶尔丹左右，就像一堵厚厚的人墙，任那箭雨再密，也伤不到他（她）们分毫。但是这些刺客看起来轻功了得，噶尔丹想抓住他们竟也抓不到。而且即便抓到了，那些人也会咬舌自尽，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这天夜里，噶尔丹夜探图罕城外作战地形的时候又遭到了偷袭。彼时葛尔丹刚经过一处杂草丛生、乱石嶙峋的荒山坡，只听耳边风声瑟瑟，阵阵松涛，噶尔丹的耳廓转了转，忽然听见头顶上似乎有异动，于是停下脚步。还未等他站稳，果然利器破空之声裹着松针夹着劲风，随着树上飞下的刺客一起袭来。刺客手中长剑若长了眼睛般，一剑砍翻噶尔丹头上的头盔，直奔他天灵盖刺下。噶尔丹一闪身躲过凌厉攻势，眨眼间拨出背上宝剑，与那刺客斗在一处。偷袭之人一身劲装，黑巾覆面，看上去身材并不高大，却有一股威严之气;武功也并不出奇，却招招狠辣剑剑刁钻。噶尔丹感到自己似乎遇上了从未有过的强劲对手，他一丝一毫都不敢轻敌。对手一手持剑另一手做下拜状，但只见一招貂蝉拜月还未用老，立时换成釜底抽薪直袭双目，葛尔丹赶紧来个鲤鱼打挺险险避开;对手又一招移花接木，长剑将身旁的一个树杈砍飞，那树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葛尔丹的右膝盖。还好噶尔丹反应灵敏，右腿一偏，树杈险险的从腿侧飞过。噶尔丹自幼习武，又岂是好惹的，见来人招招狠辣式式夺魂，很快反客为主，变守为攻，两个人你来我往，战到了一处。
　　正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刚离开噶尔丹不久听见打斗声的穆图慕楚等四人一起赶来并加入战斗。噶尔丹大概是平时很少遇上如此强劲的对手的缘故，​这时只短短吩咐了一句：“抓活的！”随后跳出了圈子。
　　那蒙面刺客见此时敌众我寡，显然大势已去，伸手迅速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帕子，众人都是武功高手，夜里照常清晰视物的，此刻只见那帕子一展开，从里面忽然飘出一股紫色的轻烟，恐是迷药，赶紧闪开并捂住口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刺客身子朝上一纵，使轻功飞上身旁的大树枝头，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跑了蒙面人，噶尔丹气急败坏地黑着脸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一个小小刺客都抓不到，自己领罚吧。”他又抬眼望向不远处城墙高高上面守卫森严的图罕城冷酷地撇了撇嘴角：“老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
　　噶尔丹在图罕城外夜遇刺客，险些被刺伤，准噶尔的后宫里，也是一点都不平静。噶尔丹带着大清朝公主出征，家里的一众女人们也是斗得热火朝天。​
　　此刻六妃正在阿奴的房间里抱怨不休：“不是做臣妾的多嘴，实在是为姐姐您抱不平，想当初谁不知道，大汗哪次出征打战不是您鞍前马后，可是如今那个女人来了，抢了您大妃娘娘的位置不说，还连您陪王伴驾的机会一并抢走了。姐姐别怪臣妾说话不中听，依臣妾看，如果姐姐您再不采取行动，用不了多久，就连大汗的心也得给那个女人抢了去。真到那个时候，怕是姐姐想哭都找不着调了。”​
　　阿奴听了六妃的话并没有附和，而是莞尔一笑：“咱们姐妹都是大汗的女人，谁陪王伴驾谁看家护院全凭大汗说了算，难道你我姐妹还能质疑大汗的决定不成？姐姐这里谢过妹妹的一片赤诚之心，不过以后争风吃醋这些话万万不要再说了，免得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被添油加醋的反而与你我姐妹不利。算了，且不说这些了，听闻大汗临走前送你四姐姐一对雕龙刻凤的翡翠玉镯，精致的不得了，妹妹有空何不去看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