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窗残雪 花飘飞絮

　　天蒙蒙亮，禤翔留了张字条，提着简单的行李，迈出家门，快步走入了浓浓的山雾中。禤翔快走到路口，身后传来隐隐的呼唤。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去，浓雾中显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小弟。他奔到二哥面前，气喘得有些急。
　　“哥，你就这么走了？也不跟曾爷爷、爷爷奶奶打声招呼。”小弟埋怨二哥。
　　“小弟，原谅二哥。哥还没打算要成家，先挣钱给你读书再说。好好读书，哥等你考上大学的好消息。”禤翔用力地握了握小弟的肩头，转过身，走进缓缓飘散的晨雾里。
　　小弟站在路口，久久地目送着哥哥远去的挺拔的背影。
　　禤翔转了两趟长途车，下午五时他回到了城里。信步走在护城河边，摆脱了家中的琐事，他觉得一身轻松。行人道上，有两个身影吸引着他的视线，是卿卿和瑞瑞，卿卿踩着自行车，身后搭着瑞瑞。
　　“瑞瑞。”他放开声音叫了一声。
　　姐弟俩停下车回过头，看到是禤翔，卿卿清纯的脸上露出莞尔的笑容。禤翔走近前，轻轻抚了下瑞瑞的脸蛋。
　　卿卿轻声说：“铺面上贴着的通知不是说过了十五再回来吗？”她的声音婉转悦耳，令他全身舒畅。
　　“在家呆不住。”禤翔如实说。
　　卿卿眉梢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姥姥一直在念叨着你，到我家吃饭吧，好吗？”
　　禤翔笑了笑说：“有煮我的饭吗？”说着两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卿卿。
　　“姥姥从来都多煮饭，多出的饭拿来做甜糟酒，瑞瑞爱吃。”卿卿脸上掠过一丝晕红。
　　禤翔回到铺面，把行李放好，锁上门，和卿卿瑞瑞走进月牙胡同。
　　“现在读几年级了？”禤翔推着自行车问卿卿。
　　“大三。”
　　“毕业后回来吗？”
　　“回的，姥姥姥爷老了，弟弟有病都需要照顾，我不能丢下他们。”
　　禤翔想了想又问：“你父亲呢？怎么从来没听姥姥姥爷提起？”
　　卿卿低声说：“他很早就离开我们，自己组建家庭。”
　　禤翔一惊，轻声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们？”
　　“他是三代单传，妈妈生了我之后，他不甘心，还想生第二胎，可是他是单位领导，国家规定是不能生二胎的。他逼我母亲一定要生二胎，可是母亲也是国家单位的，为了生二胎，母亲辞职，他们还搞了假离婚，生下了瑞瑞，两年后发现瑞瑞有病，他彻底抛弃了我们。”
　　“没有一点联系了吗？”禤翔很是心酸地问。
　　“每个月他都寄生活费给我们，却从不来看我们，对我们不闻不问。姥姥姥爷当他不存在。瑞瑞从小体弱多病，母亲经常带他去看病。一次瑞瑞半夜发高烧，母亲带他去医院，在半路遇到醉驾司机超速行驶，母亲就这样走了，瑞瑞命大只是擦破了点皮。”卿卿伤感地说。
　　卿卿对父亲有很深的成见，从头到尾一句爸爸也不叫。与禤翔交谈，卿卿直率而真诚，禤翔听了卿卿家的事，心里很难过，心情是久久的不平静。
　　回到卿家四合院，姥姥姥爷见到禤翔，很是欣然，姥姥赶紧下厨做饭烧菜。姥爷正打电话想找人维修热水器——家里的热水器坏了，用柴火烧了三天的热水，洗澡很不方便。禤翔找来工具，两三下的功夫修好了热水器，娴熟的技艺把姥爷给惊呆住了。开饭了，禤翔与卿家人一起吃饭，感觉是从未有的愉悦和亲切，卿卿也和他逐渐熟悉，话多了起来，而瑞瑞，还是不说话，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禤翔跑步回来，取钥匙开门，门缝上塞着一张小纸条，他展开一看，是卿卿留给他的字纸：
　　晨跑君，唐氏馄饨面在锅里等你，过来赏个脸吧。
　　卿卿的字娟美清雅，是练过书法的。笑容在禤翔脸上弥漫开来，卿卿，其实是个性格开朗还带着幽默感的清纯可爱的女孩子，他越来越喜欢她。
　　不到三分钟，他敲开了卿家院子的门，姥姥姥爷卿卿瑞瑞都在等着他。姥姥端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馄饨面放在禤翔面前。
　　“谢谢姥姥。”禤翔说了一声，端起碗大口地吃着。他偶尔抬头，蓦然看见卿家一家四口都在盯着他看，姥爷眼中带着深深的怜爱，姥姥眼中却在滚动着点点泪珠，而卿卿眼中却流露着一种不一样的眼神，瑞瑞的眼睛平静得无波无澜。
　　“小禤，你今天有空吗？”姥爷问。
　　“有啊。”禤翔说。
　　卿卿说：“姥爷，他听你这么问他，没空也说有空。”
　　禤翔连忙说：“有空，真的有空。”
　　姥爷微笑说：“春节期间，电脑公司在搞促销活动，我想到电脑公司看一看，把我那台破电脑给换了，顺便也给卿卿买台电脑。可是对电脑行情我不太了解，又担心被骗了，还得请小禤一同去看看，给我撑撑脸面。”
　　“姥爷，没问题，我陪你一块去。”禤翔说。
　　闹市中心的北京路一排商铺都是电脑店，禤翔开着摩托车搭着姥爷来到一间最大的电脑公司门前。放好车，走进公司，一女营业员迎上前，问他们买什么。
　　“买电脑。”禤翔说。
　　“买电脑是玩游戏还是看电影、搞设计？”
　　“家庭用的，上网浏览，看电影。”
　　营业员让禤翔和姥爷坐着，她很快写好了配置单，禤翔接过配置单一看，眉头微皱。
　　“你们店没有更好的配置了吗？”他问。
　　营业员说：“你们是家庭用的，这是最实惠的配置了。”
　　禤翔说：“怎么实惠了？你配的显示器是即将停产的产品，内存、CPU、硬盘都是杂牌，而写得价格却是正牌产品的价格，你这种行为是明显地欺诈，在坑害消费者。”
　　营业员不曾料到眼前这个衣着有些寒酸的男子居然是懂行之人，她想夺走禤翔手中的配置单，禤翔却手一抬，严厉地看着营业员：“把你们店的负责人叫来！否则我就到工商局告你们以次充好乱叫高价。”
　　电脑店这时变得出奇地安静，员工们都立在一旁，很快，店面负责人赶来，赔着笑脸与禤翔协商。
　　“重新写一张配置单，我们要买两台电脑，要行货正牌的，16G的内存、原装的CPU、1T的硬盘和电源。”禤翔说。
　　“没问题，没问题。”负责人不敢怠慢，当着禤翔与姥爷的面重新写了一张配置单，请禤翔过目，又小心地说，“我们要用三个小时的时间装系统，你们可以先回去。”
　　姥爷这时开口说：“不用了，你们把电脑配齐给我们就行了，我孙子会装系统。”
　　负责人顿时张大嘴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禤翔又买了一台双线路由和几十米的网线，照单据点够配件，姥爷交了钱，两人带着电脑坐上摩托车回到家。
　　华灯初上时，禤翔装好了两台电脑，可以上网了。按照姥爷的意思，他把旧硬盘的资料导入新硬盘，还装上了炒股软件，姥爷不用再到证券公司看股票，在家坐在电脑前就可以交易了。禤翔还教姥爷怎样下载各种软件，怎样下载电影。
　　姥姥在客厅叫吃饭了，六菜一汤端上桌，院门外有人在敲门，卿卿起身跑去开门。
　　卿卿开门一看，是老街坊印老爷，请他进来。卿姥爷见是老朋友来了，叫一起吃饭。
　　“怎么这时候才吃饭？”印老爷说，“我吃过了，不过，我可以陪你喝一杯。”
　　卿卿跑去厨房拿酒和酒杯。
　　卿姥爷说：“今儿下午和小禤去买电脑，小禤才刚装好电脑，还教我怎样下载软件。”
　　印老爷问：“怎么？小禤会装电脑？还会装系统？”
　　卿姥爷得意地说：“小禤可能干了！是全才型的！”
　　禤翔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都臊红了：“姥爷，快别这么说。”
　　“姥爷说的是实话。”卿姥爷说，“今天若没有小禤陪同，我又要给电脑公司的人狠狠地宰两刀。原先买那台电脑是为了方便炒股，可是没用多久就坏了，不是这个问题就是那个问题，开机要等半天，修好了又坏，从没利索过，请了不知多少维修师傅来，每次都花个几十块，花了钱不要紧，问题是电脑没彻底修好过，唉，那台电脑就成了摆设，还不是整天要往证券公司跑？”
　　印老爷说：“你还甭说，这修机子是有猫腻在里面，要不电脑公司吃什么？拿什么给员工发工资？我家小淳那台电脑也是时常坏，请人修了几十次，设计图纸没保存莫明其妙就死机了，维修师傅检查后说是中毒了，小淳都没上其他网站怎么就中毒了？把他给气得呀，差点没砸了电脑。”
　　姥姥一笑说：“要不让小禤给你家小淳那台电脑看一看？”
　　“行啊，小禤，吃了饭跟印爷爷走一趟怎样？”印老爷看着禤翔问。
　　“没问题。”禤翔说。
　　送走老印和禤翔，姥爷和卿卿迫不及待地坐在各自的电脑前，上网的上网，看电影的看电影，姥姥笑着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