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严阵以待

　　楚天市收到C市那边关于滞留在G4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旅客人员情况通报之后，积极响应，立刻着手制定接收、安顿计划；趁着新闻媒体大张其鼓宣传“各地方安排滞留旅客食宿，再联系运输公司，义助滞留旅客返乡……”的大好时机，义务反顾地把同胞兄弟接回楚天。
　　经过紧急磋商，楚天方面同意C市的意见，由C市高速公路交警将这些人，用大巴车运至两省交界的高速公路收费处；再由楚天派来的大巴车转运至定点地方进行隔离与医学观察，最后，楚天市领导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武警边防总队汉南区中队来具体实施。
　　接到任务之后，中队长鄂新兵与指导员吕乐组织进行周密的计划安排，并联系楚天市急控中心，初步拟定这批人员回来之后的隔离地点与医学观察的就近医院。吕乐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亲自驱车前往G4高速公路位于C市的服务区考察。
　　通过服务区工作人员的介绍，吕乐找到并认识了李颜秋、张瑶瑶、程晓莲、程晚玉、楚芳菲、李云龙等人，初步了解并登记了这些楚天人所在的户籍、街道、家中成员等情况，并答应尽快接大伙儿回家。
　　李颜秋向楚天市边防检查站武警中队指导员吕乐表示了由衷的感谢：“你们能到C市来，不怕偏见歧视，不怕流言蜚语，本身就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它旗帜鲜明地告诉了国内其它地方，楚天人并不是病毒传播者，而是希望散布者，明白无误地表明了楚天人为全国乃至世界抗疫做出了巨大牺牲。楚天人有奉献、有爱心、负责任的担当，对外界传播的是妥妥的正能量，理应受到礼遇般的公正对待。”
　　没想到吕乐回答得到也干脆：“嘿嘿，我们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病毒虽是从楚天爆发，但不见得楚天每个人都染病毒；再说大家都是吃官饭的，谁也不能为难谁，C市也是华夏国的地方，也受中央政府所管，更不能人为地设置障碍与阻拦；何况我是从他们C市接回楚天人，相当于给他们减轻了重担，他们更应乐意为之。再说了，先前那个货车司机钟维汉都能从外地送往楚天市就治，你们这些滞留在外地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楚天弟兄姐妹，更应该被我们热情地迎回来，不能让你们长时间在外地忍饥挨饿受白眼，这也是我们一贯的做法，就像履行日常的工作程序一样。”
　　当天吕乐将服务区滞留人员的情况，一一与中队长鄂新兵、副中队长楚天超等人进行了商议，最后一致决定马上联系楚天市神农区那边的宾馆食宿，联系汉南区客运中心的车辆给予帮助。最后在C市和楚天边防总队汉南中队的协作下，这几十名旅客顺利回到了楚天。
　　1月28日早上5点多，李颜秋一行人下了G4高速公路楚天出口，随同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辆满载三十人的大巴车。坐了一夜长途车的众人，正准备在高速出口的附近找个酒店吃点早餐，顺便集体休息一下再出发奔往神农区黄鹤塆村，没想当地派出所民警闻迅匆匆赶来。
　　十多辆120救护车齐刷刷地停在收费站一旁的停车场内，民警们让众人穿上衣服戴好口罩，重新上到救护车里，正准备将他们带到汉南区人民医院例行检查。结果令人非常乐现，谢天谢地，所有人的指标一切正常。为此，李颜秋再也顾不得疲劳，决定马上带着大伙儿离开医院，前往那个魂牵梦萦的黄鹤塆村安置，以便结束长达五天的“漂流”生活。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波，黄鹤塆村的一草一木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未进到村边，远远地就听见村头那个电线杆子上，大喇叭里传出高亢激越的声音：“庚子伊始疫情出，全城戒备皆闭户。人心惶惶怎奈何，迎难而上医者出。一方有难八方援，邻居伙伴伸手助。举国齐心共克难，誓把疫情彻底除……”
　　车里的旅客几天没听见乡音了，一个个欢天喜地，兴高采烈，以为村里放着大喇叭，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呢。“呵呵，高音喇叭里打起了快板书？有点意思！谁说疫情到来万马齐喑，你们听，这不是挺乐观挺欢欣的么？甚至还有点儿豪情万丈！”
　　“嘿嘿，疫情当前，大家都窝在家里没事干，当然自找乐趣，自我狂欢哟，不过，这么文艺的东西，好久都没听过了！”
　　“二〇二〇过大年，既是高兴又心烦。高兴的是，国泰民安事业兴；烦心的是，冠状病毒发了难。病毒通过人人传，大家别把门来串。走亲访友要注意，取消聚会别团圆。这种病毒染上了你，小命儿犹如沉底船……”
　　众人在车里议论纷纷，有的甚至忙不迭地高谈阔论，那种兴奋不已的心情溢于言表。可是，当大小车辆开近村口时，一个个却都傻眼了。原来，村口早已堆起了障碍物，阻止一切车辆出入。路口几堆碎石和树枝树丫之类的杂物，将路口基本堵断，两头分别竖起了柱形铁杆，上面扯起了红底白字的宣传横幅，“同舟共济风雨兼程，防控履责携手前行。人民健康高于一切，疫情阻击战一定打赢”的标语赫然在目。李颜秋的小汽车无法进到村里，大巴车只好在大马路上搁浅了。
　　一行人从大巴车里下来之后，三五成群诚惶诚恐地跟在程晓莲、张瑶瑶的屁股后面，慢慢向那个熟悉的村口走去。还没走到地方，就立刻遭到了早已严阵以待的村里人群体阻挠，顿时给兴高采烈回来的众人，犹如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让刚才还在激情飞扬的高昂情绪，瞬间便凉到了谷底。
　　这时的广播里仍然播放着那没完没了的快板书，顿时让人们感到一阵阵地刺耳：“外地亲友回家乡，莫把来路再隐瞒，虚假信息不乱传，人心稳定重如山。不要聚众去打牌，戴好口罩要防范。大雁高飞靠头雁，党员带头是关键，干群同心又同德，奋战抗魔第一线，黄鹤塆村民齐行动，小小病毒准玩完！”
　　程晓莲抬一眼就瞧见，为首拦截她们的正是村里的五保老人伍卫国。这老头今年七十有九了，身体健硕，白发红颜，头上包一圈青灰色帕子，混浊的双眼里充满戾气，膀大腰圆，腰间系一根红色帕子。双手胸前交叉抱着，斜插一把三尺长的弯弓形大刀，刀柄上有一小圆圈，上面系有红绸巾，简直就像一名武士。不仅如此，此人身旁的沙包上还插一杆菱形尖头的红缨枪，这可是老古懂的玩意儿，让人一见，仿佛又回到在村口站岗放哨的那个烽火年代。
　　程晓莲像往常一样走上前去，嘻嘻哈哈连调带侃地打起了招呼：“我说伍大爷，你在这儿唾沫星子翻飞，不但宣传防疫，还站岗放哨，搞得跟个战争年代似的，辛苦您老了。”
　　岂料伍卫国横眉竖眼，并没答腔，依然蛮横地立在那儿，他的形象胜过千言万语，令程晓莲不无激动。她继续讨好伍保国，由衷地称赞道：“伍大爷，你也太认真了吧？一个人付出，安全咱们全村人。要是全国有你这样的人，百个千个万万个人，14亿人都拧成一股绳，团结一致听指挥，战胜疫情无敌手，那么，抗疫胜利的春天很快就会到来！”
　　程晓莲费了半天口舌，就是不见伍卫国搭腔，甚至连抬头拿正眼看她的表示都没有，气得程晓莲心中的火气就要上来。不料，那伍保国却精神抖擞地打起了他手中的快板书，虽然身上衣服上还有白头霜的痕迹，但他依然精神矍铄地右手舞弄着手中的红缨枪，他左手捏一迭莲花闹竹板，口中幽默地吟着数来宝：“正月里，正月正，大街小巷闹花灯，本该户户端酒杯，一家团聚齐开心，恰在此时新疫出，变成蔓延大流行，最先发难在楚天，感染人数逐日升，野生动物起祸根，封城封路禁行人。
　　“大年除夕中南海，发出新年最强音，请缨战书雪片飞，全民参战抗疫情。火神山，雷神山，咚咚战鼓响阵阵，千军万马建医院，网上传来助威声，廿十九省医疗队，人强马壮子弟兵，告别父兄与恋人，匆匆急奔楚天行，感动画面一幕幕，看得我老泪又纵横。白衣战士大无畏，救治患者心贴心。万众一心争分秒，坚决打赢这战争。
　　“亲人咫尺难相见，今春团聚梦难圆。勤洗双手戴口罩，千万不能去揉眼。减少接触防传染，微信也能拜大年。总理亲临慰医院，誓为楚天保平安。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切听从党召唤。携手渡难往前冲，一方有难八方援。我为楚天来点赞，你为楚天做奉献。”
　　见伍卫国没有理会程晓莲，让她不免有些失落与恼怒，尤其是当着跟自己一起来的人们，会怎样看她？村里一个“五保老人”都不给她面子，显得她在这个村里真的是没地位，更说明她在这个村里被人瞧不起。妈的，连伍卫国都欺负到我孤儿寡母头上？真是岂有之理！老娘今天还就豁出去了。
　　于是，程晓莲对身后的众人吆喝道：“大伙儿别看热闹了，猴戏唱多遍了没人看，咱们走，回家去！”
　　此言一出，程晓莲便率领众人便齐刷刷涌向伍卫国面前，欲要挤身事过去。
　　“且慢！”伍卫国停下手中的快板，大喝一声，“程寡妇，我等奉上级通知，负责守护黄鹤塆村进出路道，没有领导批准同意，任何人休想进村。”伍卫国说完，又挑衅地扬起了手中的红缨枪进行示威。
　　“靠！断尾巴牛，别拿大旗作虎皮，老娘就是这个村里人，干吗不让我进家门？水淹龙王庙，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开，老娘要回家去！”说完，程晓莲又招呼大伙儿要强行进村。
　　“程寡妇，你个臭娘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想霸王硬上弓？如果想要仗着人多势众强行进去，别怪我和这杆红缨枪对你们不客气！”
　　“靠！自古好男不跟女斗，你丫欺负一个老娘们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城里跟那个冠状病毒斗去！老娘今儿非要进村回家，看你还能在我面前耍流氓不成？”说完，程晓莲带头冲关。
　　“你别逼我！我这红缨枪也不是烧火棍，看枪！”伍卫国绝没想程晓莲是如此的果敢泼辣，大喝一声，便将红缨枪往胸前一横，对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吼道，“村民们，大家都睁眼看清楚，回头给老夫作个证，是这个程寡妇无理在先，不是我有意欺侮她一个妇道人家哈。既然你们要硬闯，我就豁出老命也要保护村里人的安全，因为老子就是吃村里人供给粮食活着的，死也要保护全村乡亲们的生命安全！”
　　“真虚伪！嘴上口号震天响，心里止不定多恶浊呢，口口声声要保护村里人，难道老娘就不是村里人？你伍卫国碗里吃的粮食，难道就没有我贡献的一分子？妈的！忘恩负义的老东西！好狗不挡道，给老娘滚开！！”
　　这时，旁边的村民张三娃开始发话了：“程大姐，你也别在这里胡搅蛮缠撒泼骂街了，更别为难人家伍大爷了，人家一辈子没儿没女，本来就孤苦伶仃的，何必要跟他计较呢？况且，人人都是防疫员，个个都是战斗员。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他的的确确是在执行村里派下的公务，你也不要过于为难他。要不是你带这么一大帮人，我们早就让你和张瑶瑶进去了。可你。。却不知好歹，领一帮毫不相干的人回来，按上级指示办事，陌生人一律不让进村！你想想，谁占理谁不占理？”
　　旁边坐着轮椅的白敬轩，也正了正色，严肃地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劝散那些跟在你后面的外村人，打发他们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我们同意你和张瑶瑶进村回家隔离，村委会负责给你将生活用品及物资送上家门；第二，如果你非要带着外村人同行，那就请你们另找地方歇息，本村绝不允许陌生人进去，这是原则跟底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好嘛！才几天的工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乡邻乡亲，居然变得如此无情无义，让我都快不认识你们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必要搞得这样如临大敌吗？外省人因为我们从楚天出去的人，产生害怕心里而拒绝我们还情有可缘，可老娘是地道的黄鹤塆村人，回个家还这么艰难？水淹龙王庙，自己人为难自己人？老娘在外省被人当瘟神驱赶，没想到回家还被本村人拒之门外？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白敬轩依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程大妹子，疫情当前，一视同仁，不管你是村里人还是村外人，只要你离开了村子，再返回时就得遵守疫情期间的特殊规定，宁可十防九空，不可失防万一。对疫情不可掉以轻心，我们绝不可置身事外。还是想想吧，最好不要把事情弄僵，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其他人也跟着吼道：“疫情面前，松懈没有出路；战胜疫情，责任不能缺席。生命安全重于泰山，关键的时刻，我们全村人要共同担当，守护使命，没有上级同意，绝不允许你们进村！”
　　跟在李颜秋后面的众人一听，个个就像一只只泄了气的皮球，有的甚至提起行李转身要走。程晓莲实在丢不起那个人，就与张瑶瑶急忙上前安慰大家先别着急离开，说疫情当前，你们走哪儿都会遭遇如此尴尬的，不如等下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此事。
　　李颜秋心里也是又急又气，事情怎么回搞成这样呢？她在观颜察色之后，想想该如何在不激化矛盾的情况下，能够把事情解决了。突然，她想到了曾经有个一面之缘的村支书张大康。于是，李颜秋便把张瑶瑶和程晓莲叫到一旁，把心中所想告诉了她俩。事不宜迟，程晓莲马上给张大康打电话说明原因，希望他出出面说服村民放下成见，允许她们一行人进村，以解决这批人的安置问题。
　　在等待期间，伍卫国也没再与程晓莲纠缠是非，而是继续打起他的快板书，履行职责搞宣传：“盘龙城，龟蛇山，三千年来铸楚天。武昌人，汉口人，三镇都是楚天人。起义门，循礼门，莫要出城伙计们。关大门，锁小门，隔窗问候不串门。开后门，是邪门，别逃生命安全门。讲规矩，守底线，以身试法代价沉。
　　“外地车，本地车，守规停车要服管。内环线，三环线，不出家门最保险。积玉桥，六渡桥，乱跑像走奈何桥。青年疯，小孩闹，乱窜易上黄泉道。汉正街，吉庆巷，冇得么事莫乱跑。西马路，司门口，乱晃会让全家愁。遇急事，莫吵闹，村委化解有绝招。带叶菜，牛羊肉，粗茶淡饭就最妙。
　　“党中央，指明路，全民宅家不糊涂。火神嚷，雷神哭，冲锋在前马识途。轻生死，重病毒，殚精竭虑保民族。飞机高铁隆隆响，医护人员踏征途。坚信心，不灰心，来了人民子弟兵。哪危险，哪现身，誓为战疫献青春。夸勇士，赞义士，最美医生与护士。驰援者，一线人，无所畏惧战疫人。长江浪，汉水情，军民鱼水一家亲。春阳暖，瘟疫绝，天堑通途从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