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有人欢喜有人忧

下课后，雷老师把杨艳红，赵丽娟，于杰，周大林，梅霞霞叫走了。
第二节课，雷老师和被叫去的五个同学回到教室，后面还跟着位女同志。
她约摸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瘦高的个子，穿戴干净，利索，戴着副厚镜片的眼镜，表情平静，气质高雅。她进教室后优雅地扶了下近视镜，微笑着向全班同学看了一眼。
雷老师走上讲台：“同学们，我们成立了个临时班委会，五个班委会成员，在初中都是班干部或红卫兵。他们出身好，思想红，作风硬。所以选择他们担任临时班委会的成员。”
“五个同学在班委会的分工是：杨艳红同学担任班长，梅霞霞同学担任副班长，赵丽娟同学担任学习委员，于杰同学担任文体委员，周大林同学担任劳动兼生活委员。希望五位同学以身作责，为全班同学树立榜样。好，同学们，我们祝贺他们。”
雷老师带头鼓掌，那位女同志跟着全班同学一起鼓掌。掌声平息，雷老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女同志郑重其事地说：“我给同学们介绍一下，这是咱们高一、三班的副班主任元玲老师，她同时兼任高一年级的数学老师。元老师给同学们讲几句吧。”
同学们热烈鼓掌。元老师笑着冲同学们摆摆手：“不必了，以后和同学们慢慢就认识啦。”
下了课，雷老师走了。女生们把元老师围拢起来。元老师笑着问大家：“上高中高兴吗？”
“当然高兴啦。”在场的女生们异口同声。
“上高中后，你们一定要从思想上紧张起来，扎扎实实地把社会主义文化课学习好。”元老师说。
“元老师，咱们高中一共有多少门课呀？”赵丽娟问。
“有数、理、化、语文、政治、农业基础知识和工业基础知识等课程。但是很多课都不上。”
“有音乐课吗，元老师？”欧阳洁问。
元老师笑笑说：“教音乐和美术的老师都到五、七干校学习去了。再说即使有老师，也没有音乐、美术课本。看来你挺喜欢音乐的？”
“太喜欢啦。”欧阳洁郑重地点点头。
“这是有名的小提琴手，《卖花姑娘》拉得特悲，能感动的人掉泪。二胡拉的也不错，拉《赛马》能以假乱真，闭上眼听还以为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呢。”赵丽娟抢话说。
“去你的吧。”欧阳洁白了她一眼，佯装生气，但却很满足地笑了。
“元老师，咱们班还有一位音乐人才呢。”赵丽娟笑着说。
“还有谁呀？”元老师感兴趣地问。
“冉姝莉同学。”赵丽娟把羞涩的冉姝莉拉到元老师跟前：“这可是有名的唱歌能手，《决裂》、《春苗》等电影插曲唱的特绝。初中的时候还扮演过李铁梅呢，样板戏也唱的特绝，她妈是我们部队文工团的京剧演员。”
冉姝莉被赵丽娟说红了脸。
“好，以后咱班排练文艺节目，你俩可就是骨干啦。”元老师对欧阳洁和冉姝莉说。
“那没问题。”赵丽娟又多嘴，替俩人表态。
女生们笑了。
元老师说：“赵丽娟同学，你光介绍别人的特长啦，把你的特长也大家介绍一下吧。”
“我……”赵丽娟显然没有思想准备，笑着吐了吐舌头。
“这可是有名的演说家，”欧阳洁说：“初中的时候，她讲的儒法斗争故事特棒，曾创下在台上一口气连讲十个儒法斗争故事的奇迹。还代表学校出席过全县儒法斗争故事演讲比赛，荣获了二等奖。”
“她还是有名的思想理论家，”冉姝莉说：“对写作大批判稿很有研究。她曾写过一篇《批判孔老‘克己复礼’》的批判稿，字数有一万多，光稿纸用了二十多页，轰动了整个初中校园。”
赵丽娟被说红了脸，忙解释：“不光我自己讲儒法斗争故事，写大批判稿，你们不是也讲过、写过嘛。”
“我们哪敢和你比呀，我们的水平可比你差远了。”欧阳洁说。
“那是小巫见大巫。”冉姝莉说，她看了已开始得意的赵丽娟一眼，故意变了声调说：“我敢保证，在咱们县二中也没人超过你的水平、。”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欧阳洁笑着和冉姝莉一唱一合。
“好呀，你俩合伙挖苦我。”赵丽娟佯装生气。
这时杨艳红说了话：“丽娟，人家她俩怎么是挖苦你呢，那是在表扬你呢。”
同学们都笑起来，梅霞霞站在一旁没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赵丽娟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后马上说：“元老师，还忘了给你介绍一个人才。”
说着她把站在后面的梅霞霞拉到元老师跟前：“听说梅霞霞同学在初中的时候也是文艺骨干。喜欢唱朝鲜电影歌曲，另外霞霞同学还会舞蹈，曾跳过《洗衣舞》。”
元老师笑着打量了一眼梅霞霞说：“梅霞霞同学的身材就很适合跳舞蹈，等学校演出的时候，咱们班编个舞蹈，你可以一试身手。”
梅霞霞听后一脸激动，忙点头。
张慧明没考上高中的原因是这样的：他从妈上班的化肥厂那个大废铁堆里拣了些废铜，加上他从职工集体宿舍门口拣的一些牙膏皮，到废品收购站卖了三块五毛钱。
他用这些钱在神龙镇新华书店买下了三本他梦寐以求的大书：《美术基础知识讲座》《新来的小石柱》《沸腾的群山》第一部。为此，他高兴的不得了。去年他还为自己买了一炮弹箱子小人书而自豪呢。
当那个礼拜天的午后，他坐在门前的马扎上，如饥似渴地读完爸爸从场站图书室给他借的那本《闪闪的红星》的大书后，他便对小人书失去了兴趣，转而买大书读了。可是，他作梦没想到的是，就因为卖了点废铜，买了这几本书而引发了事端。
那是买回大书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他被班主任徐老师严肃地叫到办公室。原来派出所的两位公安同志来找他了解情况，年青的公安板着脸孔问他：“叫什么？”
“张慧明。”
“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爸爸是部队的政委，我妈在化肥厂上班。”张慧明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很紧张，然后那个中年公安郑重地问他：“张慧明同学，你最近到废品收购站卖过铜没有？”
“卖过。”他怯怯地点点头。
“铜是从哪里弄来的？”中年公安又问他。
“是从我妈妈化肥厂那个大铁堆里找的。”张慧明心里打鼓，感觉脸上冒了汗。
听了他的话后，两个公安交换了一下眼光，年青公安严厉地对他说：“那你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阵势，被吓哭了：“我确实是在大铁堆上拣的铜，当时看大门的都看见了也没管我，我向毛主席保证我没偷铜。”
中年公安见他哭了，口气稍为缓和了一些对他说：“你不要害怕，让你到派出所是为了更祥细地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我们又没说你偷铜。”
张慧明抹了把眼泪说：“好吧我跟你们去一趟，但是我确实没偷铜。”
班主任许老师安慰他说：“慧明，如实把情况讲清楚，你就是没偷铜，不会有事的。”
到派出所后，他才知道，最近化肥厂仓库失窃，一宗新进的铜线、铜板被盗。
派出所到废品收购站了解最近有没有人去卖铜？收购站工作人员说，每天来卖铜的人很多，但都记不清长相了，只有一个讲普通话的少年来收购站卖过几次废铜。公安查看了张慧明卖给收购站的废铜是一些锈迹斑斑的废铜线。
但这仍是一条主要线索。于是，张慧明很自然地被列入了派出所的重点排查对象。在年青公安把他带入一间审讯室审讯了他两个小时后，让他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按了手印。但他不承认他偷了化肥厂仓库的新铜线和新铜板，只承认从化肥厂废铁堆上拣了些废铜线拿去卖了三块钱。
回到学校后，许老师详细询问了他到派出所后的情况，当着许老师的面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回到家，他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爸妈。
可是，第二天上学，全班同学几乎都知道了他因为偷东西昨天被派出所带走的事，同学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且象躲避瘟神那样躲着他，还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他很痛苦。徐老师安慰他：“你既然没偷东西，派出所不会冤枉人的。”徐老师也在班里把这件事讲了一下，让同学们了解真相，不要宣传这件事。
一星期后，那两个公安又来学校说小偷被捉住了，对偷窃化肥厂仓库的新铜线、新铜板供认不讳。这件事跟张慧明同学没关系。但是，身为红卫兵的张慧明去化肥厂拣铜卖钱，也是一种变相的偷窃行为，希望学校对张慧明同学加强教育。
在是不是给张慧明进行处分的问题上，徐老师和校长有分歧意见。徐老师认为，单独找张慧明同学谈谈，以后不要再去拣废铜卖钱就行啦。
但校长坚持严肃处理，既惩前毖后又治病救人，对张慧明本人也是有好处的，可以让他记取这次教训，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为此事学校专门开会研究，决定对张慧明同学进行如下处分：开出红卫兵组织；在全校师生大会上作检讨。因此，以政治表现为主要招生考察内容的县二中，不录取张慧明为高中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