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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川烟草 满城风絮

作品名称:风中信子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0-11-03 11:11:03      字数:4813

  只要点燃生命之火,便可同享丰盛人生。
  只为初相见,相逢是前缘。
  只因岁月薄凉,寻入襟一缕温暖,抵四季霜寒。
  只是人生厚重,素简流年觅轻红,换过往萍踪。
  只有看遍生香繁华,趁花事未老,盛开正好。
  
  入冬之后,宽阔的江面上水流平缓,水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凌。岸边的常绿乔木依旧在凛冽的寒风里青翠欲滴,江边的青草已经枯黄,草上铺着一层冻霜。
  护城河的老街道,晨起的老人有的在江畔漫步遛鸟,有的在大树下练操打太极。禤翔穿着当兵时常穿的白色褂子、军色四角短裤沿着护城河边跑步。他一路轻松地跑,一路观看街景。退伍后他去过很多地方,在深圳的保安公司一待三年,觉得人生特没劲,于是辞职。有句老话曾说,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卖豆腐。现在这句话改了,是跑腿打杂做快递。这些活儿他都干过,拼命地攒够一笔钱,他离开了奋斗快六年的经济特区,和一铁哥们来到这宁静幽雅的城市重新创业,在这座既年轻又古老的城市一干又是一年。
  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保持着在部队的习惯,每天坚持沿着路边晨跑。这护城河老街道老建筑,据说已有近千年历史,每一砖每一瓦都蕴涵着岁月的古雅。老街错落有致整齐洁净,家家户户养花种草,别有一番情趣。他跑过一条拱月石桥,桥下一对爷孙是一道固定的风景,犹如桥头的石墩,风雨无阻不曾改动。他放慢脚步,那对爷孙迎着寒风,坐着自带的小马扎,面前是一辆老旧脱漆的三轮车,车上摆放着二十多盆花卉。那些花长得郁郁葱葱,结满了蓓蕾。老爷子性情开朗,不时和路过的熟悉的老人打着招呼,有时还聊几句。而小的却始终安静地坐着,眼神凝滞,仿佛在想着遥远的心事。
  禤翔跑到老城尽头又原路返回,石桥边的爷孙收拾小凳子,踩着三轮车慢悠悠地走了。禤翔看着这雷打不变的情景将近一年,他好多次想上前打招呼,可又不敢贸然开口,怕惊扰了爷孙的宁静。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禤翔迈着轻松的脚步从城东跑回到城西,径直跑进一条胡同里。他和蒲伟一起合伙租了一间老房屋。蒲伟煮好了一锅粥,炒了一个咸菜,就着一碟腌渍菜吃早餐。
  “蒯建平说,他认识城东老城区临街一铺面的房东,说房东要出租一门脸房,问我们要不要租房。要的话,他今天就带我们去看。我考察过了,城东老城区虽是历史老建筑,规划局说短期内不能改建,那里都还在使用罐装煤气。不像城西这头,老城新扩建基本上都在改用煤气管道了。我们转移阵营,搬到老城东。你看怎么样?”
  “行啊,我没意见。”禤翔喝了一盅温开水说。
  “驾照考到了吗?”蒲伟吃着粥问。
  “考到了,下午去拿证。”禤翔盛着粥说。
  “嗯,我到租赁公司找蒋超,咱白天经营铺面活,晚上开车。”蒲伟笑说,“不用几年,咱也在这城市按揭买房。这里不像深圳,深圳房价贵得离谱,一个首付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还是这儿好,生活节奏不快,物价也不贵,我决定在这里安营扎寨。”
  禤翔微笑着点着头,他和蒲伟一同入伍一同找工作,是非常好的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吃过早餐,两人分别骑上各自的摩托车,到煤气总公司找蒯建平。
  蒯建平带着禤翔、蒲伟来到老城东临街的一间铺面。这间铺面不大,大概二十平米,还带一小阁楼、一小卫生间以及一间小厨房,月租一千五。
  “怎么样?”蒯建平问禤翔和蒲伟,“阁楼虽小,还能住人,不用再到外面另找房子,每月省了五百块。”
  禤翔和蒲伟相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错。
  “行,我们要了。”蒲伟说。
  两人和房东签了合同,禤翔、蒲伟谢过蒯建平,答应改天一起吃顿饭。
  蒲伟和禤翔又打量了一遍铺面房,两人一番商量后,蒲伟去找蒋超租车,禤翔清扫房子回城西收拾行李。
  傍晚,禤翔和蒲伟收工,两人来到一处小区的小篮球场打篮球。打篮球是两人平时的爱好,这在部队已养成了习惯。
  第二天,两人按计划分头工作,三天后,铺面正式开张营业,门头挂着“伟翔煤气店”的招牌,点了一挂炮竹,点点碎红铺洒着店铺门口,预示生意红红火火。
  一个月下来,禤翔与蒋伟的热情与周到的服务及随叫随到的高效率赢得了附近街坊的口碑,生意比在城西时好了几倍。
  一天打烊之后,禤翔与蒲伟请蒯建平出来,在夜市的一家饭馆里喝酒吃饭。酒过三巡,蒯建平和蒲伟、禤翔聊起了家常。席间,聊到成家立业之事,禤翔闭口不答,任老蒯和蒲伟闲聊。
  “自古江南出美女,这儿的女孩儿很漂亮的,你们都还单身,不如在这找。”蒯建平说。
  蒲伟笑说:“不瞒表哥,我在深圳已处了一个,我想等工作稳定了就把她接来。”
  蒯建平把目光转向禤翔:“禤翔,你不是也有了吧?你长得相貌堂堂,情史肯定丰富。”
  禤翔被说得面红耳赤,蒲伟一阵大笑,拍着蒯建平的肩说:“你错了,禤翔还从没谈过,感情史是一片空白。”
  蒯建平闻言大悦:“哦,真没想到,禤翔居然是个红花男,真难得!我有一远房表妹,在一家国企做会计。我牵个线让你们见面认识怎么样?”
  禤翔一听,婉言说道:“我现在还不想谈。”
  蒯建平吃惊地瞪大眼睛:“你也三十出头了,为什么不想谈?”
  禤翔如实说:“我要什么没什么,家在乡下,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家里一穷二白,我拿什么养老婆孩子?再说了,城里人怎么会看得起乡下人?等赚了钱再说。”
  “乡下人怎么了?我认为乡下人比城里人优点多,工作敢拼敢闯,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是可圈可点的。”
  “别人可不那样认为。”禤翔摇着头说,“我学历不高,就只是个高中生。没有文凭,找不到好单位,就配做些体力活。不敢去奢望找个城里人,而且对方还是端铁饭碗的。”
  蒯建平说:“你不要妄自菲薄嘛。我介绍的人不会有错的。”
  禤翔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在农村,拿不出三四十万就甭想娶媳妇,在城里没有房没有车没有五六十万想都别想。”
  蒯建平说:“年轻人是最穷的,想要房要车,多数要到中年才有。不能说自身没有,就不成家了,是不是?”
  禤翔淡然地说:“我自身没有,家里更没有。我不能因为娶妻就拖垮父母,宁缺毋滥。”
  蒯建平一时无语。
  蒲伟说道:“算了,老蒯,禤翔想谈早就谈了,何必拖到现在?他就是想赚点钱回家。”
  “俗话说‘成家立业’,就是先成家后立业。你先成了家再说,现在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耽误不了。”蒯建平说。
  禤翔说:“我是家徒四壁,谁肯嫁给一个穷光蛋?这个话题不谈了,我现在挺忙的,晚上还得出车呢。”
  蒯建平说:“好吧,等你哪天有空了,再约我。”
  
  清晨,禤翔照例沿着护城河跑步,他跑着跑着脚步不觉放慢。石桥边,那对爷孙俩依旧坐在桥边卖着花。他走到爷孙面前,老爷子抬头看着他,一脸慈蔼的笑容。
  “小伙子,买花吗?”
  禤翔低下身子,问:“这是什么花?我都不认得。”说真的,这一车的花他一盆也不认得,都不知叫什么,该怎么养。
  老爷子微笑说:“这些花叫风信子,不同的品种,很好养。你放在通风向阳的地方,每天淋点儿水就行了,别浇太多水。”
  禤翔一听,这花好养,便问:“多少钱?”
  “二十块。”
  禤翔吸了口冷气,天!这花也太贵了吧?是一天的伙食费,但看着这爷孙不容易,他也不再还价,于是说道:“我还没跑完步,等我跑回来再买。”
  老爷子指着车上的花,问:“你要哪一盆?”
  禤翔看了一眼,指着一盆结着可爱紫色花蕾的风信子说:“就这盆吧。”
  老爷子笑了:“小伙子好眼力,这盆是我家卿卿最喜欢的品种。”
  禤翔在和老爷子说话的同时,发觉那个男孩子始终不言不语,目光凝滞地望着远处,脸上的表情出奇地宁静,仿佛沉浸在自己安详的世界里。
  他起身继续跑步,跑到老城边又踅回来。爷孙俩还在桥边等着他,等他跑近,老爷子把那盆紫色的风信子递给他。接过禤翔还带着体温的二十块,老爷子扶着孙子坐上车,踩着车子慢悠悠地走了。望着爷孙远去的身影,听着三轮车吱吱呀呀的声音,禤翔心里一时有说不出的难以言状的情绪,这种感觉像棉絮似的,堵得他心里很难受。
  
  禤翔把那盆风信子放在阁楼的窗台上,没事时就多看两眼。晚上睡觉时把花拿下来,早上再放到窗台上,淋些水,让泥土微微湿润。看着花儿在晨风中摇曳,他脸上荡漾着笑容。
  窗台边的闹钟按时响起,禤翔睁开眼,漱洗之后,穿上运动衣,沿着护城河跑步。
  这两天气温骤降,江面刮起迅猛的大风,风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还夹着冰冷的细雨。禤翔已有两三天没见着那对爷孙守在桥头,心里不免有些牵挂。
  煤气店到了天冷,生意更好,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三响,蒲伟拿起电话,电话里是个老女人的声音。
  “请问你们那里一瓶煤气多少钱?”
  “八十块。”
  “哦,包送吗?要加价吗?”
  “包送,不加价。”
  “那好,我要一瓶。”
  “您老住哪?”
  “月牙胡同六十八号。”
  “您老留个电话,我们去之前会联系您老人家。”
  蒲伟记下对方的电话号码,又拨通在外送货的禤翔的电话。
  一刻钟之后,禤翔骑着摩托车拐进月牙胡同。这条胡同如它的名字一样,拐了长长一溜的弯,到了胡同尾,沿着长长高高的院墙转了个弯,来到大门。
  六十八号是一处极富有徽派特色的大型四合院。宽大的四合院四周是三米多高的白围墙,墙头是黛色琉璃瓦,墙内探出青青翠竹和葱郁的西府海棠。整个胡同尾都属于这家四合院,气派的院墙和高雅的门庭彰显这家四合院当年是何等地尊荣富贵;直到现在,这家四合院在这片区域仍是最高档的。禤翔仰着头望着碧瓦飞檐,忽而感到有一种卑微的感觉。
  禤翔敲了敲陈旧的剥了老漆的老木门,不久,门开了,是一位头发花白举止文雅衣着得体的老妇人。老妇人开门的刹那,一股清淡幽雅的芬芳迎面扑来,禤翔竟有一时的恍惚。
  “您好!我是来送煤气的。”禤翔有礼貌地说。
  “这边走。”老妇人打量了一眼禤翔,让他进院子。
  院子出奇地大,是二进院,回廊与垂花门清秀古雅,风格淡远。天井正中是一口小池,清澈的水里养着十几尾鱼儿,小池四周是奇花异草;院子东西两面是厢房,每排厢房有六间之多;正南是正房,正房两边是耳房。四合院整体建筑是碧瓦朱檐、素墙丹柱,格调华丽不失典雅,优美不失古朴。回廊两旁是花木葱茏,房屋前面亦是花卉围绕。四合院里是秀丽如画,姹紫嫣红一片。许多的花卉是禤翔从没见过的,公园都不堪比拟,他仿佛置身在一座花卉的天堂里,不敢相信人间还有这么美的琼苑瑶园。
  老妇人带着禤翔穿过回廊,走进位于东厢房旁的厨房。厨房很宽,里面精工细镂,楠木充栋,整洁如新,看得禤翔目瞪口呆。厨房如此玲珑精美,客厅和厢房就不用多想了。厨房里面放着一盆烧得通红火炭的火盆,一个男孩子坐在桌边画着画。
  禤翔走到灶边,提起空了的煤气罐。这时,一支蜡笔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他拾起蜡笔递给男孩子,目光不觉怔住了。这个男孩子不是每天都和爷爷蹲在桥边卖花的男孩子吗?他禁不住问男孩子:“还记得我吗?我前几天跟你爷爷买了一盆紫色的风信子。”
  男孩子抿着嘴始终不出声,两眼茫然地看着他,眼中的焦点却越过禤翔,落在空中的某一处。
  老妇人开口说道:“哦,你就是买了那盆紫色风信子的小伙子?我家老爷子说起过你。这段时间天寒地冻,老爷子好多天没卖出一盆花,他说有个小伙子每天都在晨跑,他居然一眼看中了卿卿最喜欢的紫色风信子。”
  禤翔微笑说:“既是你家孩子喜欢,为什么不留给自己?”
  老妇人说:“养花就是为了卖花,咱家是靠卖花维持生计的。”
  禤翔一听这话,内心顿生恻隐之心。
  “老爷子身体好吗?这两天没看到他在桥边。”
  “昨天三轮车坏了,他推去修,在胡同口被一辆转弯的小货车撞到了。”
  “伤得重不重?”禤翔不安地问。
  “人老了不经撞,司机送老爷子去医院拍照,小腿骨撞裂了,还好没骨折,现躺在医院里。老爷子不在家,家里的煤气用完了也得找人送,往时这些活都是老爷子自己干的。”老妇人语气带着无奈,话里透着更多的辛酸。
  禤翔说:“三轮车现在在哪里?”
  老妇人说:“放在倒坐房里。”
  “今晚收工我过来修三轮车。”禤翔说。
  “你会修车?”老妇人很吃惊。
  “这是最简单的,只要是水管电器的活儿我都会修。”
  “那你会修电脑吗?”
  “重装系统是没问题的。”
  “哎呀!太好了,我家电脑坏了好久了,老爷子请人修过几次,没用多久又坏了。请个人上门一次就是几十块,可每次都修得不够彻底,可怄气了;只要能修好,出多少钱也没关系。”老妇人的话开始变得滔滔不绝。
  禤翔说:“我是顺便修的,不用钱。”
  老妇人乐了,说:“小伙子实诚,只要能修好,钱还是要照付的。”
  禤翔提着煤气罐出了院子,放在摩托车后架上,发动车子驶出了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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