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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出口成章(一、二)

作品名称:风簾翠幕柳耆卿      作者:自咏诗      发布时间:2020-11-02 14:54:34      字数:3962

  一
  几天后,柳三变又应邀来到南仁和酒楼。
  南仁和酒楼位于内城东边的旧宋门外,以酒好闻名于京师,美名直达大内。有一次,真宗皇帝在宫内太清楼大宴群臣的时候,随口问道:“京师最好的酒在哪里?”有个太监答道:“南仁和酒最佳”。真宗马上命太监去那里买酒,宴请群臣。
  公子见柳三变欣赏壁上的名人字画,便问道:“你看这里环境可好?”
  柳三变没有直接回答,却笑着道:“这里酒更好。你没听说先帝真宗时与臣下论酒事吗?圣驾肯定了这里的酒是京城第一份。我对酒和酒与文化的关系有过一定研究,你若有兴趣,以后有机会我们还可以研讨这方面的知识,其趣味不会亚于论词。”
  公子笑道:“环境好、酒好,再有红袖添香岂不更好?”
  柳三变诧异地问:“那么公子之意下,叫上两个歌女来佐酒?”
  公子道:“非也,你误会我之意了。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自杭州来的歌女酥娘,她唱过一首望海潮,那词是歌咏杭州的,说是你所作,果真?”
  柳三变略一沉吟道:“正是在下所作,这次自家乡回京师路过杭州,时间比较充裕,真正领略了杭州美景,故有感而发。”
  公子叹道:“词写得真美,赞美了杭州城的山川美景和盛世繁华,姑且不论世人如何评价你,单就这一首词,你的大名就会不朽了。”
  柳三变道声少陪,起身来到楼梯口,向一个倚靠在扶梯的闲汉吩咐几句,转身回到座位。
  公子切入正题道:“上次你曾谈到宫廷之乐曲高和寡,那你如何看待你所作之词与宫廷之乐的区别?”
  “这样比方,你可曾听到哪一首宫词甚或其中哪一句见诸民间?这酒楼内人才济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人流不断,试问谁能背上一首宫廷之词?而我填的词无脚,且宫禁深深,为何却能流入宫中?宫内皆是高雅庄重之人,为何又喜我词?你应该晓得,国朝之乐皆是历朝历代精通乐律之官主修,非不专也。奈何那些精雕细琢出来的乐曲,除祭祀等大典偶一用之,再无用于他处,正因其非为大众矣。再如对教化天下之功用而言,宫廷乐只为的教化官吏,让他们战战兢兢谨守臣道,对皇家礼仪顶礼膜拜,而对民间并无教化之功。而民间流传之词只要不是太过庸俗,则对百姓自有潜移默化之功用,可使百姓感到生活的安逸满足,进而促使社会平安和谐,照我看来,这个作用不容小视。”
  刘公子道:“你所言有一定道理,这个问题姑且放到一边。那么咱们再谈谈填词技巧上的一些问题。我见你词中常用一些虚字,这些字有些什么实际意义吗?或仅仅是为了照顾词牌中的格式平仄?还有,为何不少人指责你的词俗,究竟俗在哪里,你有没有想过?”
  柳三变心想这个人好像对我了解的还真不少,看来没少下功夫啊,那么是何用意呢?难道想请我去讲书?我可没那功夫。他略一沉吟道:“莫要小看这词中虚字用法,却是极难用。我词中常用渐、慢等字,与词之意思关乎不大,但在唱时则非常重要。人们常说,吟诗唱词。诗在于吟诵,词在于浅吟低唱,词主要是通过唱来表现,起调一般用入、去声,以带起全词,而不似诗,多以平声入韵。”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似乎想多说几句,“再说这俗,许多人说我的词俗,我承认。多数人这么说是出于善意,是喜欢我的词,也有一些人这么说是为了贬低我,总之我也习惯了。如今社会安定人民安居乐业,寻常百姓都可到酒楼歌肆消遣,这些人是消费的主力军,歌女们特别是中等水平以下的歌女,她们的表演对象主要是这些人,因此要满足他们的欣赏水平,一是必须好听易唱,二是词语要通俗易懂,这样才能流传开来,一味追求高雅并不适于当今的社会需求。词只有众口传唱,才能产生大的影响,不知我说的对与不对?人说我词俗,也不尽然,我词中多用俗语、坊间词汇是为了通俗易懂、易唱,如果满首词皆是俗语,那确实是俗,也就不成其为词了。那只能是顺口溜、打油诗。反之一味追求雅,只是词藻的堆砌,无非是将什么金碧辉煌、朱轮画毂等词反反复复地使用,看似华丽高深实则毫无深意、空虚乏味,又不容易记忆,有些像是故弄玄虚。当然,对于他人的那些词,我也要虚心对待,不能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客观点儿说,雅和俗二者实不可偏一而废。”
  柳三变沉吟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泛出不睦之色,又道:“附带说一句,还有说我写的词淫的,这确实非常让我生气。非是我要辩解,至于说我词淫,那就是有意攻讦了,说的人别有用心。似这类词有许多是假我名而作,因我薄有虚名,又被人目为花间浪子,仿我者多,无可奈何。”
  “唉!”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这也让我有口难辩。我自幼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恪守孔孟之道。孔门重视礼乐之教,认为礼乐制度的确立始自删削诗经,儒家弟子一生中要拿出很大功夫去学习礼乐,‘十有三年学乐、诵诗’。咏歌以养其性情,舞蹈以养其血脉,此古之成材所以为易也。所以我在学习乐律的同时更注重自身的修养。”
  
  二
  刘公子听他讲完,淡然一笑道:“我这里正有一首宫廷乐曲,想请你来指点一二,你看这首曲子如何?”说罢自身边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竟是有备而来。
  柳三变接过来展开在桌上,未读文字,先见一手漂亮的飞白书法,不禁赞叹道:“好潇洒的飞白书!公子的大手笔了?”
  刘公子得意的一笑:“这字还看得过去?”
  柳三变笑道:“岂止看得过去,若只论飞白体书法,或可列入当今书法名家之列了。冒昧请求可否送与我时时赏玩?”
  公子回道:“当然可以。这幅字只是随手涂之,他日我再真正为你用心写一幅。”
  柳三变道:“那就在此先谢过了。”说罢细看词章:
  轻舆小辇,曾宴玉栏秋,庆赏殿宸游。伤
  心处,兽香散尽,一夜入丹丘。翠帘人静
  月光浮,但半卷银钩。谁知道,桂华今夜,欲
  照鹊台幽。
  柳三变读罢问刘公子:“公子这首词不知从哪里得来?词不是宫廷正乐,不是宫廷祭祠、大典时所用。应该是宫廷乐中的《导引》之曲,因是皇帝出行时所奏之乐,导引之曲较之正乐就要显得轻松一些,因此这首导引的用词也与正乐中常用的煌煌大言、一板正经有所不同,词写得挺好。导引乃是宫中祭祀大典中所用的乐曲,知道的人不多,看来公子您精于此道,你曾说是不懂音律,甚是自谦矣。”
  刘公子见柳三变夸赞自己懂得音律,面露得意之色,问道:“柳兄可否给予斧正?”
  柳三变想了想道:“以在下看,这词中‘轻舆小辇’四字,‘轻舆’与‘小辇’意同,不如改为宫中常用的‘凤辇’,四个字凝练为两个字,一首小词中所孕涵的内容就会更丰富些。‘轻舆小辇’若是改为‘凤辇何处?’接着道是‘庆赏殿宸游’,便有了悬念、有了铺垫,似更像慢词。可是这样一改,下面的‘伤心处’也要改,否则两个‘处’字不妥,再斟酌一下。但我未曾进过宫中,故对宫殿内部排列不甚了了,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再有,最后一句‘欲照鹊台幽’,我有些不太明白,似乎‘桂华’、‘鹊台’都是与前面的‘月光浮’联在一起,都是描写天上景色,有重叠之嫌。若改为‘却照太液幽’,天上的月色与地上的太液池相对照,一明一暗,一在天一在地,又点明了地点是在皇宫大内,不知可否?哈,在下拙见,不必当真。”
  公子拍手笑道:“偏你刚刚看了一遍,就能发这样一篇议论,着实不简单。你这一改确乎有道理。凤辇何处?庆赏殿,有意思,像讲故事一样,短短两句,便有曲折,令人玩味。”公子啧啧称赞。
  柳三变又道:“所谓国朝大典,乃古之雅乐之精华,贵在庄重、典雅、纯洁,要无一丝一毫之杂音,你听我几年前写的两首《玉楼春》,虽非国朝大典,但其庄重、严整也仅次于大典了,但却比之生动、易懂易记许多。”说罢吟唱几句。
  “凡大典之乐,只在国家重大日子方用之一、二次,故此历朝历代非常重视此礼仪,每当新朝建立都要废弃许多曲调,却又要增修许多,若说实在用处不大,却又容不得一丝一毫马虎。你想那唐诗,流传下来何止万首,几百年来长盛不衰,其中脍炙人口的诗,连三岁孩童都能背的下来,其根子就在于植根民间。试问,又有哪一首宫廷乐曲能够通过众口流传?国家盛典,煌煌大言,只为着那一年几次的庄重时刻,余下时间里只能束之高阁。更何况又不得在民间传唱,故此不得流传,其不长久是很自然的了。正所谓乐殊贵贱,礼别尊卑。皇家乐律追求的是黄钟大吕、庄严肃穆,出发点不同,皇家一切都以维护皇权为第一位,民间音乐则以愉悦身心为主。”
  “柳兄识见果然精妙。那么刚才这首导引能够演唱吗?”
  “这有何难,是词皆可唱。但是这首导引须是配上洪钟大吕演奏才有气势,这是皇家要的效果。不过依我看来,用一般乐器弹奏起来反而更耐听。你且吃茶,稍等一会儿。”
  柳三变起身问店家有无笛子等乐器之类,店家言道:“那边案上乐器应有尽有,不单有,且有现成的乐班,不知客官肯用否?”柳三变道那是更好,向那边条案上扫了一眼,仅仅管乐种类便有官笛、羌笛、夏笛、小孤笛、鹧鸪、扈圣、七星、横箫、竖箫等九种之多。
  于是柳三变招来乐队,向众乐工讲解一番,又问道:“谁来主唱?”旁有女子凑了过来,刚要开口。
  忽然楼梯口传来一声甜蜜蜜、娇滴滴的声音:“我来!”
  随着话音袅袅婷婷走上来一个女子,满头珠翠,遍体绮罗,肌肤似雪,体态婀娜。
  刘公子一见之下失态的站起身来,吃惊的张大嘴,傻呵呵的望着来人,来的这位女子正是公子刚才还在想念着的杭州歌女酥娘。
  酥娘怎会来到这里?您可能还记得,刘公子和柳三变刚到酒楼时谈话提到她,柳三变起身打发一个闲汉去办事,就是去请酥娘的。前已说过,京城酒楼专有一类人在酒楼中讨生活,汴京人称这种人为闲汉。
  柳三变一见酥娘打扮,微一蹙眉道:“你这身打扮简直让我认不出来了。”
  接着向众乐工和酥娘讲说要点,这些人都是行家里手,一说就通。转眼一支小歌舞开始表演,曲罢,惊得刘公子良久无言,许久方道:“先生真正为我大宋国朝懂音律之第一人也!”
  刘公子又请酥娘落坐,对她的到来表示感谢。
  酥娘出人意料的到来,给了刘公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上次矾楼一见之后,只道再也见不到了,不意今日相见,拉着酥娘问长问短,又问身世又问杭州,再没有了探讨填词的兴趣。
  酥娘不时的看两眼柳三变,一时无话,场面忽然尴尬起来。终于趁着店小二送来面巾的时机,公子才收摄心神,话题又回到论词上。
  酥娘见状也趁机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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