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高手出招

　　卜岩觉得自己彻底崩溃了。是被自己的学生彻底打倒了。
　　她害怕去上班，害怕看见学生。在讲台上，她害怕看见那道刺得人眼睛发疼发酸又发晕的目光：在教研组，她不敢面对那些探究的眼神。她觉得班上的老师交头接耳，教研组的同事们在窃窃私语，大家都在悄悄地议论她，议论那个纸条和炸响全校的那篇作文。
　　看来不仅全校，怕是全市都知道了，全体师生都听说她在跟一个学生的父亲有特殊的关系，并且，被自己的学生通过某些特殊的方式严正警告。丢死人了，丢死先人了。
　　而且，那篇作文唯妙唯肖，像电视记录片一样把她的所作所为，一一记录在案，连动作表情都入目三分。这让她真是无地自容面对大家。
　　卜岩整夜整夜不能安眠，白日里神情恍惚。在学校时，最能安慰她的就是卫生间的水龙头：而回到家里，她的救命法宝就是浴室的水莲蓬。她只能凭借着反复冲洗自己而求得一时的缓解。这一切都洗不去她心灵的阴影。
　　除了水，可以暂时拯救她的还有那间茶社。
　　卜岩休病在家，不仅是周末的下午，现在是每天晚上，她都几乎要去那个茶社坐坐，或是坐上一会儿，或是并不进门，只在周围徘徊不定，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偶尔走入街对面的那个小花园，她又会有些心惊。
　　卜岩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吗？他可是学生米粒的父亲，是自己学生的家长，又是政府官员。难道政府官员就不能爱了吗？学生的家长不可以去爱吗？如果说这么不能爱那么也不能爱，天下的女人都嫁谁去？可是没有一个剩下的啊！爱，就要给他全部。爱，就是奉献自己的一切，这才是真爱，这有什么错？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还是因为他是一个父亲？自己这些年来，自己为什么爱不上别的男人？比如自己的男同事，他们可能比他还年轻，比他英俊，比他有才华，但她从未对他们动过哪怕一点点心思。就算自己爱上了他，爱上了姜得水，但又会怎样呢？
　　她真的会嫁给他，她可以成为他的妻子，可以去做米粒的继母，这都是她的真心话。
　　可他，他会真心娶她吗？
　　这一切假设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她只能这样想，也会这样做。那么，自己跟他的姜得水，又算怎么一回事呢？自己不是把自己无私奉献给了他，任他像抓在手里的小鸡，让他抚摸每个毛细血孔了吗。
　　卜岩很爱姜得水，从她第一次在公园槐树下碰面，她就注定了要做他的女人。他是一个眉目清秀，修短合度的汉子，四肢长得又直又结实，但并不粗大：个子很高，处处长的都很匀称：年纪看来大约近四十来岁。他的五官生得很端正，没有那种狰狞可憎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男子汉的英勇气概，可是又具有东方人的和蔼可亲，尤其当他微笑的时候。他的头发是长而且黑，并不像羊毛似的卷着：他的前额又高又大，两眼活泼而有光。他的皮肤白中略带褐色，然而又不像一般西部汉子那样，褐黄色中略有一种爽朗的橄榄色，叫人看起来很舒服，却不容易形容。他的脸是圆圆的，胖胖的，鼻子很小，但又不像西方人那样扁：一张嘴的样子也很好，嘴唇很薄，牙齿生得很整齐，白得同象牙一样。所以，当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可亲可敬。
　　渐渐地，卜岩就想靠近他，走近他，当米粒失踪后的那个晚上，她有意想姜得水领到家里，虽然他们只是谈了一会儿话，从网络上给米粒留言，他站在她的身后，闻到他那香烟的味道和气息，当她一回头，看到姜得水的眼睛就直了。不知道他是看屏幕还是看自己。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因为什么都分不清，她主动地拥抱了他，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那次酒醉后他们躺在一起，她不觉得吃惊，害羞，反而有种亲切感。她实在分不清两性关系中究竟有哪些应当是遵守的了。她只觉得自己很奇怪，很主动帮助他，为他更衣，一些事是两厢情愿，另一些是一厢情愿：有的是自己主动的愿望的，有的是别人愿望的：但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完全一样。那为什么还要为一些事伤心，流泪，为另一些事而怀念不已呢？
　　卜岩追究这些问题，就越觉得糊涂。但有一点是她无法糊涂的，那就是：在这些不正常不正规不规则的两性关系中，她的性欲被真正搅醒了。或者说，她的性欲被打开了。
　　这是她过去从未清晰的体会到的滋味。很直接，很到位。她现在明白，过去自己那些忧伤和烦恼，只是一种表面现象，骨子里是性欲在作怪，由于得不到满足和发泻，才变成了不可名状的种种烦恼。
　　明白了这一点，卜岩也就忘记了这之前的种种困惑，不再去区别什么是爱，什么是性，什么是调情，什么是骚扰了。她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都是一回事。这是因为她完全被来自自身的渴望所控制的缘故。
　　在那段时间里，与其说是姜得水要利用卜岩，还不如说是卜岩更需要利用姜得水。实质上，当然是他们二人是相互利用。所以，他们相处得很好，卜岩得到了自己的渴望和满足，精神上有了源源不绝的补充。心理上得到充实和填补。
　　卜岩发现自己，有了姜得水，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学生，都更加主动了。或者可以说，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卜岩的手中，而且，她从不浪费这一权力。
　　卜岩却觉得自己整天处在疯狂状态中，好像自己的血全部都是酒一样，她觉得自己没日没夜地处于“醉”中，只有旁人才知道，她不是血变成了酒，而是性本能在压抑多年以后，变得象地震一样活跃罢了。
　　她没有一晚上不要做一次渴望的狂饮。她是一天比一天疯狂，因为她内心一切崇高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倒掉了，消失了，模糊得看不见了。或者，是通通无所谓了。好象她内心是冬天，一场大雪覆盖了一切，把一切都变成了同一片惨白色，什么都被抹杀掉了。她的生命正朝着放荡挺进，朝着原始的本能迅速地恢复。因为，她的本能在这之前一直是在创伤之中喘息。她是应当给它们一个恢复的机会。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要等到了伤害过重的本能被完全修复之后，才会重新开始正常一样。
　　对于人生曾经有过认真追求的人，疯狂起来也很认真。卜岩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地沉浸在生活的渴望中。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认真地对待两性生活的直接效果。她觉得音乐也好，诗歌也好，教室里朗诵也好，舞蹈，美术等等，其目标都是指向对性的挑逗——这是她在生活渴望疯狂中产生的领悟——有了姜得水，就注入了这种觉悟，无论姜得水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姿式和动作，把她对人体美术以及美学的领悟展示在相互达成的魅力之中，并与环境气氛交相辉映，创造出许多种节奏和旋律……她都是的开心的，幸福的，快乐的。她让两人的生活充满美学痕迹，迷住了自己的心灵。
　　卜岩对这一切只管朝好的方面去想，甚至想都不想，只管去适应自己，她脑袋中连一个问号都没有，她被姜得水的好感浸泡着，越泡越幼稚，她彻底地掉在爱的陷阱里了。　　
　　
　　刁艳华和她的新聘的总工辛任经过近一个来月的奋战，经上级专家们的认真考察，研究决定把周边二十多个私人生产矿井转于刁艳华的名下。确切地说，刁艳华是没有这个能力来管理的。
　　她只想把自己的年产30万的小矿管好，就心满意足，谢天谢地了。二十多个生产矿井，刁艳华想也不敢想。可上级专家组考察认定，她不接也不行。上级专家组认定的是这份整改，组合报告和设计大纲，给本地区私营企业生产矿井指明了方向。
　　专家考察组认的是方案，不是刁艳华本人。
　　这一消息在煤城炸了锅。许多私营矿主一百个不服气。刁艳华有何德何能，一个干煤炭深加工的起家的业主，没有读过煤矿专业知识和技术的人，对矿井生产一概无知。搞矿井生产技术管理，一是技术，二是经济基础。每个生产矿主拨根汗毛也比她的腰粗。她懂什么是煤矿生产：我们在矿井井下滚爬了几十年，井下的每个巷道，每个毛巷都印在我们心中，不比她一个娘们家在行？现在让她来领导我们，指挥我们……她懂个狗屁：就凭她脸蛋长的漂亮？就凭她老公是政府官员？
　　各矿主们都是这么想的。是她的老公姜得水在暗箱中操作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吧。
　　一时间，地方煤矿安全生产管理局成了私营矿主上访阵地，甚至有人上访政府，更有甚者上访省政府。
　　对此，上级领导们也很重视。为了尊重私营企业发展，为了尊重煤矿安全生产管理局和专家论证，省政府专门召开会议，研究后作出批示：从北京，山西，山东，河南及东北特聘请煤矿专家一行三十多人来煤城，进行对太西煤的第二次整改，组合考察论证。
　　一行众多国家级别的专家来到煤城，对太西煤进行测量考察，评估，进行分析矿井地下储藏量分布实际情况，又忙乎了一个多月后，为稳妥起见，按照十三五国家对矿井整改，组合的要求标准，煤矿的发展前景从长远来看，要求的正规化，合理化，成熟化，机械化的大生产的方式，才是出路。国家发改委需要能源，煤炭又是国家重要的能源资源，但是煤炭行业自2012年开始走上了下坡路，近几年煤炭行业不景气，大部分煤炭企业更是亏损严重。
　　但太西煤仍居高不下。这说明太西煤对国内还有足够的影响力。毕竟太西煤远售8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国内也是紧缺资源。
　　随着煤炭行业的发展，科技进步，煤炭行业未来将向安全，高效，高产，环保等方向发展。煤矿呈现生产能力大型化，高效化，机械化，简单化的模式特点，整体行业将整合有序的发展，杜绝滥采滥挖的现象，这样不仅可以保护现有资源，还可以提升大型煤炭企业生产量。所以，辛任正是按照这一标准，设计规范化多家矿井组合一个整体，井下布局网络化，多家矿井井下统一化，巷道布局规范化，通风(机械与自然)默契化，井井相连，井井相通，杜绝胡挖乱采，狗咬狗的现象重演。
　　辛任的设计方案是：
　　把二十六个生产矿井联合一个整体，统一布局，统一生产，统一指挥。除原有的各自矿井的通风外，另设计十八处天然通风井。井下巷道一井连多井，井井相通，设计四十八条大巷，九十六条分巷：统一不分家，谁的矿井谁出煤(必须完成任务布局的情况下)。但管理是统一的，没有自主权，没有决笨权，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井下生产各记各的帐，设计大纲不允许你生产的，决不能开采，以免破坏资源，浪费资源，影响大机械化的开采。这样一来，原来的矿井没有了自主生产权，只有实施方案执行权。
　　专家一行向省政府专门汇报了工作，阐述了当前矿山整改，组合规划蓝图方案，实施步骤进行讲解后，得到政府领导们一致通过。
　　二十六对生产矿井，按大规模机械化生产，年生产太西煤近6000多万吨。也是本省发展经济的主要支柱，省政府何乐而不为。
　　私营企业进入集团化，也是社会发展的需要。
　　这样的设计方案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刁艳华，却突然实现了。
　　她原来只想干好自已年产30万吨的小矿井，现在要她去完成年产6000万吨的大型集团化矿山。她懵了，像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她迷茫，又不知所措。
　　同时她又高兴，又不安。让刁艳华深感意外的是，在专家组汇报的两天前，她突然接到曲总的电话。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会跟她说些什么。
　　刁艳华早已了解到，此次关于煤矿安全生产管理局这一举措没有错，也并不是因为她有个政府官员的老公，而是冲着辛任的组合整改设计方案大纲，当然，他的公司也一定参与。那么，他此时打来电话干什么？
　　曲总电话的内容比他打电话这一举动本身，更令刁艳华吃惊。他提醒刁艳华说：“你的设计大纲能否借我学习一下吗？或者说，你的辛总能帮我们几天忙吗？”
　　刁艳华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曲总说：“没有什么意思啊，只是想交个朋友，互相学习而已。我已叫安琪约他了。”
　　听到安琪的名字，刁艳华心里一沉，不假思索地说：“你叫安琪约辛总，那就由安琪去按排吧。”
　　曲总古怪地笑了两声，说：“艳华，你就这么没脑子啊！她按排管用吗，辛总是你的人，她有什么权力去按排你的兵？”
　　“她是你的兵，就由你的兵去按排？何需在告诉我呢。”
　　“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还有办不到的事吗。”
　　刁艳华心里气鼓鼓的。安琪虽然把不成熟的设计大纲对外公布了，她想得到曲总一大笔费力，没曾想，丢掉了安琪，却获得个辛总。
　　这一下，刁艳华是因祸得福了。而曲总得到了没用的大纲，却得到了安琪。
　　安琪因出卖好友，丢掉了自己的男友，获得了曲总。
　　刁艳华沉默了。她心里很乱，发生的这一切太突然了，让她脑子转不过弯来。挂掉电话之前，她真诚地对曲总说了声谢谢你，反正原来的设计大纲已是一张废纸，没有任何价值了。想了下，又说：“作为同行的朋友，我想请求你，能不能对紫寒好一点呢。”她听见了对方呵呵的笑声，仍旧有些古怪。
　　“你的话能敢不听吗，昔日的丒小鸭，得个辛任就变成了白天鹅哟……”
　　刁艳华不想和他多说，只好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