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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忆苦思甜

作品名称:人世间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10-29 09:04:42      字数:3213

  忆苦思甜主要是回忆自己的苦难家史。而回忆过去的苦难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是一件辛酸的事、伤元气的事。几天来我在准备发言稿时,从感情上沉浸到自己苦难的童年生活中去。仔细想一想,我感到还是有不少苦难可以回忆和向旧社会控诉的。
  从小听母亲说,我还没有出生,我的爷爷就被债主活活打死。爷爷当时死在农历六月的大热天,第二天爷爷的遗体就发肿流血了。血从小阁楼上滴下来,滴了搁板下一地。爷爷死后买不起棺材,父亲只得到城里开棺材店的老板家求告,去赊一口薄皮棺材来草草地把爷爷落殓。也做不起坟,只得把他抬到村后的公墓地上用草披遮盖着了事。直到爷爷死后十多年,我已经十多岁了,我还看见过爷爷的这口薄皮棺材。因为放年娃放牛时没有把牛管好,调皮的老牛常常偷吃爷爷草披棺材上遮盖的稻草,稻草被牛拖吃掉稻育的地方,就露出棺材来。
  我见到了爷爷没有漆过的白皮棺材,我见人家棺材都是用黑漆漆过的,棺材横头还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我爷爷白皮棺材横头什么字也没有,而且棺材板特别薄,可见我爷爷死时的可怜!他死后棺材也这样的寒酸。爷爷的草披棺材没了稻草披遮,棺材就会很快烂掉,所以父亲在农闲时就带着我只得再抱些稻草去重盖。可是直到那时,母亲说爷爷的这口棺材钱还没有还出过。
  我听母亲说,我一生下来家里没有一粒米,破屋风倒败落,难以做产养育孩子。而当时正当青黄不接的时候,我生在二月里,父亲的长工还没有雇掉,打忙工一时又没人要,家里无力修缮房子,母亲也没法生养我。亏得外婆从老家带来一些私房钱,帮助母亲在外租房子,筹买粮食做出生婴孩的小衣裳小被子度过了难关。我是在苦难中诞生的。
  大弟生下来时更是抗日战争的最苦难时期,差一点要卖给人家了,由于父亲的反悔,人家来抱孩子时不肯给了,把已经拿来的米还给人家,硬是把二弟夺下来了。后来母亲做产才一个月,家里生活真正过不下去,只得扔着不到一个月的小弟去给人家做奶妈。几天后我爸见我弟没奶吃,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快要死了,才再把母亲叫回来。
  我八岁就去放牛,还记得第一次给地主外公去放牛,我身体长得还没有那头老黄牛高,从不把我当亲外甥看待的外公,一天到晚叫我放牛割草,牛没吃饱就不让我回来吃饭。中午毒太阳底下还叫我去田头放牛。一次母亲带了一块翠瓜来看看我,见大中午了还不见我回家来吃饭,母亲就到地头去找我。在大坟滩上我母亲好容易找到了她认识的那头老黄牛,却不见我,她大声地叫唤着“家良!家良”。我闻声从牛背后转出来,我实在太小了,被老年牛遮住了母亲一下子看不见我。这时母亲见我戴着小草帽穿着脏兮兮的小裤衩,赤着脚晒得又瘦又黑,一双大眼睛不认识似地骨碌碌地望着母亲。
  母亲一见我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大哭起来:“阿妈,让我回去吧!我不想在这里放牛了!外公又凶又恶,牛不放饱不让我吃饭,我不想再在这里放牛了!”
  母亲听了抱着我也哭起来说:“家良,你再熬些日子吧。等你爸有活做了妈就来接你。”妈又拿出半块翠瓜给我吃,说妈知道外公家不会买给你吃的,今天早上,我到集市上行了凉帽,买了一条翠瓜,半条给小弟吃了,这半答特地给你拿来的。我这时正又饥又渴,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我把回忆写了个提纲,工作队看了还把我的忆苦思甜提纲叫一个会绘画的老工人给我画了几幅画:苦难出生、放牛、母亲做奶妈,卖弟弟的情形……画成连环画挂在忆苦思甜的会场上。
  我在正式上台之前,在下面先把这些童年的苦难经历默默地回忆了一遍。这一细细地回忆让我动了感情,回忆过去的苦难,使我一夜难眠。第二天,当我走上讲台,向肃穆地坐在那里的两百多名群众和工作队的同志们上去忆诉的时候,我一见工作队已经把我的讲话稿画成画挂在会场上,我母亲眼含泪水抛儿别家去做奶妈的图画和那站在老黄牛旁的一个穿短裤衩矮小的小牧童时,我觉得那真是我苦难的童年和我母亲的形象,触动了我埋在心里深处的痛苦感情。
  上来未说话就先泪涟涟地痛哭起来,当我动情地讲到小时家里卖弟弟,母亲当奶妈和自己七八时就开始给人家放牛当学徒时的苦难生涯,使台下听着的广大群众和工作队员们都难过得低下头去,有几个女职工还在墙角里浠虚地同情地哭了起来。
  诉了旧社会的苦,接着就讲解放后我家分进十六亩四分田,还分进了半头大水牛,我全家翻身的情形,以及我今天还有了大学生妻子的幸福生活。对比是鲜明强烈的,很有说服力,听得下面的人大都流泪哭泣,效果也是较好的。因为诉苦大会不能鼓掌,我讲好下来时大家都肃静地尊敬地望着我下去。
  我下来,经委主任工作队队委紧紧地据握着我的手动情地说:“张家良同志,你讲得好!讲得深刻!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我听了也很受教育。”
  我红着脸摇摇头。
  但那天,我真的动了感情,会散后夜饭也吃不下,晚上好久睡不着,觉得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有好几天昏昏沉沉地不想讲话。
  
  自忆苦思甜大会后,工作队更重视了我了,我工作也更忙了;每天晚上开会次次参加,有时遇到下半夜上班,上半夜开会我还继续参加。
  一次我利用大转班时用几元加班费到市里给雪梅去买一条新年穿的毛料裤。暑假里我答应过春节要给雪梅买条料子裤的,因为雪梅只有夏天时有条东方泥料子裤,可是冬天里要穿,却没有好一点的裤子。因此我决定今年在厦门做一件或在每年做一件,这是为我雪梅的一件春节礼物。我到了厦门城里在几家服装店里转来转去,耽搁得晚了,赶不上回工业区的末班汽车;想着下半夜还要值班,明天上午工作队还通知我开会,我不敢在市里宿夜,连夜赶回厂。从市区到桃园工业区,足有五十里路,走在两旁黑越越的荆棘丛生无人居住的旷野,又经过两边波涛汹涌的高崎海堤和集美海堤,好不害怕!从市区起到桃园工业区糖厂,足足有五十多里路。到厂里都已经十一点钟了,我不敢睡觉,一睡就会起不来,我于是索性早点到车间去上班。
  值班电工生产顺利的话工作是不多的,主要在压榨车间和制糖车间,巡视巡视,看看那些电动机有没有发热,配电板上的保险插座有没有发热,一般一小时各到各处巡视一下就够了。这可不像当年大厂生产时,有几百台大大小小的电机和电铃照明等大批电气设备,现在是手工制作的小糖厂。电气设备只有当年的一个零头,所以当班工作不是很累。但由于走了五十里路,熬了一个通宵,到五更时,我真是累得要闭弄眼皮去,到车间的配电板后面躲着去打一个瞌睡。
  不想天冷,一睡过去醒来就感冒了,第二天便发烧,除了打喷嚏流鼻涕外,感到鼻腔里老有东西塞在那里似的,想擤出来又擤不出,想从鼻腔里吸进去又吸不进去,非常难受,成了急性鼻炎。后来到厦门市中山医院五官科去看,跑了好几趟,用了滴鼻净等好多药,也没有看好,总是感到鼻子不通和鼻腔干燥。我问医生,这毛病怎么这么难治,医生说,没有办法,有的人一辈子就是这样,成了终身毛病。后来反复成了慢性鼻炎,最后成了过敏性鼻炎。但当时我带着感冒发烧和急性鼻炎,仍坚持值班生产和参加工作队的各种会议,还替厂里写墙报和黑板报。我正正记得当时我还就自己的身体患病还坚持开会工作写了一遍《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这遍哲理性的文章,得到工作队的好评。
  接着我还帮助工作队去做解放干部的思想工作。我利用生产时的值班空隙时间,去找在车间做调度的以前压榨车间一个孙红浪的车间主任,几次启发他觉悟,帮助他过去所犯的压制群众、脱离群众错误,叫他主动洗手洗澡尽早下楼——厂里的干部,自从工作队进厂以后,所有干部就等于全部挂起来了。然后再一个一个逐个解放出来,这就叫下楼。
  起初,孙不想讲,而且态度十分认不真。经过我多次与他交待政策,一而再、再而三地启发引导,让他在群众中检讨,最终获得群众的谅解,解放出来下了楼。
  可是当许多干部在我的启发帮助下解脱出来时,这些干部也成了积极分子。那个孙红浪还成了清政治小组和整党领导小组成员时,我这个四清老积极分子却又成了无足轻重的人物了。第一批发展新党员时却没有我,继续当一个党外积极分子,叫我做个清经济搞搞食堂点点饭菜的行档。工作队说我对四清运动认识不深,态度不够明朗,还不够入党条件。我感到又一次受了人家的利用和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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