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理人情

　　魏子烈和他的小儿子魏有礼家院坝。宅院周围是多刺植物铁蒺藜形成的篱笆。整个宅院是山湾“铁罗城”造型。
　　这天星期五，中学生魏小勇下午从学校回家，快到家了，看见爸爸站在院门口，自言自语地说：（乐呵呵地）爸爸到院门口接我来了，你今天好高兴哦！
　　魏有礼：（剑拔弩张地挡在铁蒺藜铮铮的院门口）高兴个屁，有啥子可高兴的？好好站到！先不忙进屋！
　　魏小勇：（强硬地）为啥子？我饿了，要吃饭！（从其父身边绕，其父又挡住。）
　　魏有礼：你先给老子讲讲，你为啥子三天两头到龚书记那里去，去干啥子？
　　魏小勇：他又不是老虎，有啥子去不得的？他懂诗词，《毛主席诗词》、《唐诗三百首》，我有几个疑问，问了老师，我觉得远未解馋，就去问龚书记，他一指点，我就豁然开朗了。你懂诗词吗？我不去找他，倒来找你？
　　魏有礼：反了，反了，你反起老子来了，我不要你这个连老子都不认的儿子，你给我滚！
　　魏小勇：滚就滚，此处不留儿，自有留人处。
　　魏有礼的妻子辛泽秀：（怒视魏有礼一眼）没见过你这个当爸爸的，有理无理，赶起儿子来了。
　　边说边撞开魏有礼，拼命跑出了院门，追赶儿子。
　　辛泽秀：（气喘吁吁地）勇儿，快莫跑，等等妈！
　　魏小勇：（站住，待辛近身边，扶住母亲）妈，这个家我不想住了，不赶我都想走。龚书记那么好的人，爸爸为啥子要恨他？人家龚书记到我们学校做一场报告，听得我们热血沸腾，个个都想努力学习，将来做一个于国家于民族有用的人，每个人都立下了学本领、闯事业的志向，哪像我的爸爸，成天胡思乱想，一心只想和爷爷一起同龚书记作对，那有啥子意思撒？
　　“你爸有你爸的难处啊，你也要替他想想。”
　　“他是自找的！他想的那些统统不着边际，我啷个要替他想？我在学校里日子难过，同学们大都不愿同我一起玩，背地里都说爷爷和我爸是贪官，下台活该！”
　　“自己的父亲，肉打肉不痛，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不，他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只好认命了。”
　　“儿子，莫说傻话……”
　　“那我往学校去，等爸爸思想转过弯来，让他亲自到学校来接我。妈，你告诉爸爸：解铃还需系铃人。”说完，撒腿就跑。
　　辛泽秀哀叹：“天啊，他们父子两人，硬是针锋相对啊！”
　　龚昕、傅梅花和他们的儿子小康，住在离魏子烈家不远的商品房里。魏小勇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龚昕永远是那样和蔼：“小勇，你有疑问，另找个时间好不好？我马上要赶到县委开会。”
　　“不是疑问，是我爸爸对我接近你大为不满，再三解释他不听，反而叫我滚蛋。”
　　“你爸爸的思想疙瘩，我们大家要想法帮他解开，不用着急。他现在也许已经后悔了，我送你回去吧。看在我的面子上，帮着我们做你爸爸的思想工作吧。不是同他讲大道理，而是用亲情感化他。你们邻村有一个不孝子不赡养父母，他父母找到我，我看了《老年人保护法》，上面明文规定：血缘关系永远存在。你爸爸心里不痛快，你可以安慰他。我现在送你回去，他应该会高兴的。”
　　“（沉默有顷）龚书记太忙，我就依了你吧。”
　　魏有礼、辛泽秀的卧室，现代化设备一整套。辛泽秀在规劝魏有礼。
　　“有礼，别生气了，休息了吧！人家龚书记是一番好意，就在你正后悔的时候，他把你儿子送回来了。他要去县里开会，那样忙，还关心我家的事，你怎么还生他的气？他的心思我晓得，不坏。”
　　“什么不坏？他把我家任有公职的人好几个都撤了职！他这是笼络人心。他让我一篙子栽登底了，我还不生气吗？你晓得个屁！”
　　“你们被撤职，是因为你们违犯了党纪国法，怎么能怪罪人家龚书记呢？我倒是听说因为你爸和田忠诚唆使冉秉胤诬告龚书记，龚书记始终不记私仇。”
　　“你还是不懂！他这是打狗屁，软人心！我们倒了，还有人要同他干！”
　　龚昕担任县委党校副校长后，傅梅花看到龚昕已经不可能有时间继续研究生态环保了，深感龚昕在这方面的成果中断了，太可惜，就接着研究，她发展了龚昕的成果。慕容梅非常欣赏傅梅花的成果，就让她到红旗镇当了一年林业乡长，到神农岭镇当了一年党委书记，又送她到环保学院深造，现在担任县环保局局长。
　　这一天，星期六，龚昕邀傅梅花一起去探监，看望冉秉胤。同去的还有田绍武。
　　县城监狱，铁窗内外。
　　田绍武：冉秉胤，龚书记和刘局长看你来了，李丽也要来，因为千金还小，我怕吹风凉着，才没让她来。你啷个不但不喊龚书记、刘局长，还闭口无言，一言不发？
　　冉秉胤：乖人都被你做完了，我还开啥子口？现在你和李丽有孩子了，存心来气我，难道不是？
　　田绍武：都是兄弟伙，讲话怎么像吃生米一样？我郑重告诉你，你丢荒的承包地，你的几个侄儿子打工去了，你哥不给你经佑。村上委托尹大华他们几家人帮你种上脐橙，他们的工钱是龚书记开的，脐橙苗子是王主任赊给你的，又间种了一季花生，花生种是龚书记掏钱给你买的。你父亲有残疾，村里白书记又去给他办了“低保”……
　　冉秉胤：（“哇”地一声大哭，跪在地上）龚书记、刘局长，我错怪你们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怎么才能报答啊！
　　龚昕、傅梅花：快起来，起来好说话。
　　冉秉胤：（缓缓站起）我晓得你们好心，你们要我重新做人。人心是肉长的，我感谢你们。怪只怪我那姨叔，明里他说龚书记正眼也不看李丽一眼，暗里他却说李丽好几夜睡在龚书记床上，投怀送抱，我听信了他的挑唆，又有魏子烈火上浇油地怂恿我，我才干了傻事。我这个罪犯罪有应得。你们都大人有大量，这样以德报怨。不过，龚书记，我要问你一句，我姨叔和魏子烈、魏有礼两爷崽说你是收买人心，我看又像不是，到底怎样，你能帮我破解吗？
　　龚昕：可以给你破解，这是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所在，以人为本。我们要搞科学发展，要调动一切力量，要把消极因素化为积极因素。
　　冉秉胤：那对我姨叔呢？
　　龚昕：也一样。
　　冉秉胤：那我就放心了。叫我做坏事，他的办法绰绰有余。等我进了牢房，他一眼也不来瞧我！
　　田绍武：龚书记对我说过，只要你认真改造，早日出狱，不但要让你和大家共享改革开放的成果，还要想法给你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可就是不能再赌博了。
　　冉秉胤：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们就看我的行动吧！
　　龚昕：我们相信你，我们等着你。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邱晓伟，眼看自己与魏子烈狼狈为奸的行迹即将败露，就反守为攻，先兜头打龚昕一闷棒。邱晓伟这次施展出拼个鱼死网破的劲头，想把县委县府搅进迷魂阵。他和孟才福联名写的申诉书申诉龚昕兼任月亮铅锌矿党代表，月薪五千元，而龚昕则将这笔钱捐给月亮中小学留守儿童，一来违背中央关于党政干部不能到企业兼职的规定，二来借此沽名钓誉，收买人心。
　　他们找不出子弹，就用猪尿泡打人。
　　政治无小事，事事皆当心。慕容梅让何山情立即去调查此事。
　　何山情几处查证以后，又在鸳鸯村办公楼与白云鹤、李丽几个村干部最后核实了有关情况。正好县纪委副书记王大武也在这里，便一起聚聚头。谁知这一核对，又拉扯出了一些问题。
　　白云鹤：据我所知，龚昕没兼任月亮铅锌矿的党代表。我们推荐去的其他党员孟老板又不要，龚昕只好以村支书的身份去做了几次政治思想工作，每次他都在支部会上汇报过。那时，我是支部委员。
　　王大武：支部的有关会议记录我都看过了，不足为据。因为，孟才福曾一口咬定这是他们的君子协定。查月亮铅锌矿的账，会计也是这样记的，问会计为啥子这样记，他说是孟老板吩咐的。
　　李丽：问题可能出在孟才福那里。他常常搞偷税漏税那一套，被税务部门查到了，要罚他几十万元。他请邱晓伟找人说情，花了七七八八，结果只罚了个小数目。
　　何山情：邱晓伟与孟才福是啥子关系？
　　白云鹤：邱晓伟让他的儿子认孟才福为干爸爸，他们是一对“干亲家”。
　　王大武：凡是爱搞这一套的人，都是臭肉同味，也爱搞“狡兔三窟”。虽然这可算一条线索，但实际上希望和把握都不大。至少这些人都订有攻守同盟，互相包庇，到处制造假象。这个案件暂时到了无法进行的地步。这魏子烈也太狡猾了。
　　白云鹤：我已动员丁大贵去做田忠诚的工作，希望田忠诚良心发现，说出事情真相。
　　王大武：田忠诚与丁大贵又是什么关系？
　　白云鹤：他们是“老庚”。
　　王大武：他与丁大贵孩提时代打了“老庚”，来往不多，但是可以利用他那广泛的社会交际。他这个关系网，简直是葛藤窠窠。就照白支书的想法去试一试吧！
　　李丽：我给毕双成打了电话，估计他也该来了。
　　毕双成：（声到人到）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王大武：老毕，坐下，我们几个已经焦头烂额，就等你这路救兵了。
　　毕双成：白书记几次和我一起分析过有关案件。我来统筹公司之前，对鸳鸯村月亮乡的事知之不多。我到统筹公司后，龚书记推荐我去兼任月亮铅锌矿的党代表，我同意了。孟才福几次克扣工人的工资，经我做工作，特别是龚书记做工作，他才补发了。但是背地里常说龚书记的是非话，真是一个小儿科。我任他们的党代表，月薪五千元，全部给了月亮中小学留守贫困儿童。
　　王大武：在你未任月亮铅锌矿党代表之前这段时间，是邱晓伟申诉的重点，之后的事他没有提及。其实，这些情况你已对我说过。老毕，有没有新的线索？
　　毕双成：（一拍大腿）哦！有了！对孟才福在县城包二奶的事，他结发妻子洪娜娇很有意见，儿子站在她一边，支持她。不知他们母子二人知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内情。
　　王大武：但愿从这里打开缺口，搞个水落石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老毕，你的意见太好了，你不愧是个老公安！
　　室内空气仍然沉闷。大家都在深思。
　　王大武：这次我来月亮乡，带了一个助手来，原想双管齐下，谁知两处受阻。助手查阅了魏子烈在这里任党委书记时期的档案，除了他报销汽油款几十万元一项可疑外，也没有找到其它蛛丝马迹。难啦！
　　何山情：老王，这只是暂时现象，我们可以帮着想法。
　　毕双成：何部长说得对，依靠干部群众，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
　　县城一楼房套间门口。
　　孟才福一把抓住洪娜娇：红辣椒，你打了人，就这么一溜烟走了？
　　洪娜娇：（挣脱，反把孟才福的手牵住）我走了，你想啷个办嘛？我不走，你又想把我啷个办嘛？我打了人，应该！奸夫淫妇有啥子不该打的？啥子包二奶，与潘金莲有啥子区别？我打奸夫淫妇，是替天行道！武大郎那啪软蛋也敢捉西门庆、潘金莲，难道我堂堂一个红辣椒，还怕你不成？
　　孟才福：（蔫了）你回去不要对儿子说哦。
　　洪娜娇：笑话！还用得着我说？儿子早晓得了。儿子不给我开车，我用两只脚进城？他不给我门钥匙，我开得了你的金屋？你以为你金屋藏娇藏得乖，其实一个月亮乡的人早就晓得了！你藏的这只小小的狐狸精，是从恩施来的，你当我们不晓得嗦？你肚子里有几根屎肠子，我都数得出来！孟才福，我给你带来的福，你总要送别个了才舒服嗦？
　　孟才福：（想捂洪的嘴，手被洪打得急忙缩回）你小声点吧！你回去吧！我求你了！
　　洪娜娇：老娘放个屁也要冲死你！你怕了？怕了是狗熊！老娘要来就来，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要走就走，你管得了吗？
　　孟才福：你还不是仗着儿子支持你。
　　洪娜娇：不光是儿子支持我，法律也支持我呀！
　　孟才福：你要啷个办？
　　洪娜娇：我还能啷个办？手瘾要过，气也要出！
　　孟才福：啷个出法？
　　洪娜娇：让你上法庭，和你对簿公堂。
　　孟才福：你敢！
　　洪娜娇：有啥不敢的？我一要告你贿赂邱晓伟，让他保你偷税漏税过关。你偷税漏税为哪桩？还不是为包二奶、狐狸精。我二要告你和魏子烈共鼻子出气，狼狈为奸，设局坑害龚书记！
　　孟才福：红辣椒，除了这个套间、这个姑娘的事情，我对不起你而外，其它还不是全都掌在你手上，你告倒了我，你又得啥子好处呢？
　　洪娜娇：你们整倒了龚书记，你们又得啥子好处呢？
　　孟才福：那次我遭罚几十万，就是魏子烈带我找了邱晓伟，邱晓伟给我说了情才减下来的，魏子烈说，往后有了机会，邱晓伟还会给我们找项目款，有的是搞头！有靠山不靠，你的脑壳是方的嗦？
　　洪娜娇：（反唇相讥）要养几只狐狸精，再包几个二奶，你一辈子都爱这一杯，我不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孟才福：你真的要去告我？
　　洪娜娇：不告你，你更得势。像你这种人，你那老庚给你讲了半夜，你一点没开窍。不告你，你就不得醒觉！
　　孟才福：看在老夫老妻份上，你就饶了我吧！等我把她（指屋内）打发走了，我们一起吃早饭去。
　　洪娜娇：你抠起屁股喊三声天，我也不会信你的，不过，告不告你，我还得再考虑一下，起码要得到儿子的同意。
　　孟才福：那……我放心了，你要走就走吧！
　　洪娜娇：当然要走，这垃圾狐狸窠，滂臭、滂臭、滂臭，呸呸呸，呸呸呸……
　　洪娜娇雄赳赳地走了。
　　孟才福愁得不得了：这婆娘如果真个去告我，啷个办？
　　想着，想着，他竟然瘫倒在地。
　　在一个交叉路口，慕容梅与何山情、王大武相遇。
　　慕容：王书记，何部长，你们都来了！
　　王大武：慕容书记，我到统筹公司看了技术改造工作，检查了黄磷厂和月亮铅锌矿年底农民工工资发放情况，又跑了几个村，同他们谈了些桑麻橘橙，特别是看了几个村的大棚。他们的长椒、蘑菇等错季产品，畅销城乡。他们说，不光是鸳鸯村要建成华西村，全乡各村都要建成华西村。同时，令我们大家头痛的事已经取得了突破。
　　慕容：（惊喜地）先闻为快。
　　王大武：毕双成的看法不错，我们从干部群众那里找到了照妖镜。
　　何山情：这照妖镜一照就明。我从各村“三职干部”处，获得可靠信息，证实邱晓伟可能吞了巨额公款。古代的贪官是三年清知府，十万白花银；邱晓伟则是三年当书记，两年当蛀虫。第一年，他大喊廉政，到处标榜自己是人民的儿子。第二年、第三年，他却把全乡各村支两委的公章一包袱两疙瘩囊括在手，然后以给各村争取项目为名，争到了不少项目，划了不少的款，除少部分由邱晓伟有意派人去办理手续后已落实到各村而外，大部分都中饱了他自己的私囊。他的胃口大得很，太大了！
　　慕容：你们这种务实的工作作风，帮了我们的大忙。你们主动出击，真是太好了！基层的干部群众对你们的帮助是最重要的。以前，我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现在我亲眼看到我们的干部、我们的群众眼睛是雪亮的！谁是谁非，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最有权力褒贬人物，最有权力评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