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吹响号角

　　1月23日木兰镇党委、政府召开了抗疫防控动员大会之后，张大康也马不停蹄地回黄鹤塆村召开紧急会议，向村委干部及各村民小组组长们传达和贯彻上级的指示精神。按上级防控指挥部的要求，各村各组安排专人集中采购生活物资，要求把村、组的社员们都建成微信群，将来每天在微信群里收集村民们的购物需求清单，由村委会干部派专人采集与派送。
　　因为从1月24日开始，黄鹤塆村所在的木兰镇为减少人员聚集，取消了场镇赶集。人员出不去，时间长了，大米、油料、肉食、禽蛋等生活所需的物资怎么保障？以前村民采购物资都是到木兰镇大集上进行，现在镇上的集市停了，大家要买生活必需品就只能跑到40公里外的神农区城里才能办刻，无形之中给村民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现在村委会要求村民在微信群里直接“下订单”，由村组干部收集后，由村委会主任李建设与妇女主任孙玉香统一组织采购，然后挨家挨户送货上门，让群众安心宅在家里，确保全体村民的健康安全。村民每天的生活一旦有了保障，自然而然就会窝在家中隔离，再也不会外出乱窜，这是阻击疫情向农村蔓延的最佳办法。
　　自古百姓之事无小事，张大康作为挂职锻炼的黄鹤塆村一把手，更是深知自己在大灾大难面前的担当与使命。现在是“抗疫情”的特殊时期，肩上多了一挑担子，身上扛着一分责任。疫情期间，村民可以大白天在家洗衣擦地，做饭弄菜，一日三餐之余，吹牛、聊天、看电视剧。或者难得清闲地在自家庭院散散步，看看书，上上网，或打打网球，一天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而村干部们就不一样了，每天除了关注村民的集体动向：谁家缺粮断顿、物资短少，谁家老人孩子感冒缺衣少药，谁家亲戚上门走亲访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哪一件不是牵扯百姓的贴身利益？在这种时候，村干部更不能懈怠，事无俱细，面面俱到。还得配合镇上派出所和各村的治保员，经常到村上各处巡查，还要在村路口严防死守。所以，村里的事让张大康有些放心不下。结果，他大年初一的早晨，就迫不急待地骑着共享单出发去黄鹤塆村，义无反顾地投入到抗疫一线中来。
　　如今，楚天市疫情严重又波及全国，凡是从外地打工回来，或是从楚天市里回来的人，村委会都要出面进行询问并登记造册。黄鹤塆村是个劳务输出村，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外出务工者。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现在全国各个省市区都已经“沦陷”，又正值春节，人来人往的，这可马虎不得。
　　年三十的一整天，张大康都在群里、朋友圈里，收到各种让人心碎的消息。前两天，大学里最好的同学在朋友圈里说自己的姑妈感染了，已经确诊，姑父也疑似被感染，但没有医院收治。问张大康的妻子所在的神农区人民医院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给弄个床位收治？张大康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发私信告诉他，可以开通微信举报功能，自然会有就近医院医护人员上门接收。
　　除夕夜不但守岁，按传统应该大吃大喝予以庆祝，往年都是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在桌边看春节联欢晚会。可今年不一样，妻子在医院忙得不知所以，张大康和儿子张悦然、岳父母也没那个欢乐气氛，这顿年夜晚吃得特别简单，就在桌子摆了一个火锅，家里有什么就往里面加什么，不敢奢侈也不敢有一点点浪费。
　　吃饭时，岳父还对张大康吩咐到：“你明天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候再回家，家里的物资，除了食品，奇缺的就是口罩，药品感觉离百姓的实际生活还比较远。倘若真的有人生了病，还得上医院瞧去，自个儿买药吃不现实，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生的什么病。”
　　张大康接过丈人的话，说道：“嗯，爸说的对，此前我家里没有备下太多口罩，待会儿吃完饭我再去小区药店捡漏，看能不能再给家中补充了几十个，现在提倡人人都戴口罩出门，没这玩意儿以后还真的不行。”
　　吃完饭以后，儿子张悦然上屋里做作业去了，岳父母也没像往常那样看电视剧，现在整个城市都因疫情而紧锁眉头，心中哭泣，哪里有心思看电视呢。张大康心中更是一团揪心的乱麻，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可今年却不一样了，明明一家五口都在楚天市，却好像远隔千山万水一般难以团聚，妻子在医院，而他们却在家被自我隔离。
　　但仔细想想又不该难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新冠肺炎病毒”说来就来，让人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大难来时又能逃到哪里？楚天是我们的家，难道我们就不应该自己保护家园么？响应政府号召，第一时间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让病毒伤害到你，也不让你的无心之过传染给别人，减少传播，减少感染，这就是在保卫我们的家园。
　　岳父母一个劲儿地催促张大康去买口罩，结果，小区药店老板娘对张大康说，口罩不会短缺，会持续有货。她还说监管部门已经通知了几个不准，作为医保定点药店，一不准春节放假，二不准涨价，三不准拒绝医保卡。最后，她与张大康相互加了微信，表示一旦到货就在群里通知大家。老板娘微信昵称很特别，叫“神农尝百草”。
　　张大康在家里独自发愁，而妻子吕文丽这会儿却在医院忙豁，连晚饭还没吃上呢，正饿着肚子给新收治的患者查体温、填表登记、安排隔离病床……虽说没做专科手术，但医院杂活摊派也不少，而且最近老是在医院里连连加班。神农区人民医院早已人满为患，前来求诊的人络绎不绝，所有医生都打破专科专业界线，纷纷加入到收治疑似患者的初步检查、隔离现察、确诊这一过程中。很多医护人员已经连轴转工作了几天几夜了，不少人情绪紧张绷到了极点，还是有忙不完的事情，有时候医护人员不得不和衣在休息室地上睡一会儿。
　　不仅医护人员，随着疑似症状的病患者天天增加，笼罩在医院里不安、愤怒乃至绝望的情绪，也在开始向这座城市弥蔓。平常医患关系本身就紧张，两者之间的矛盾冲突时有发生。有的病患家属因床位不够无法收治而大闹医院的，也有确诊的患者感到死亡恐惧而故意对着医生咳嗽的……人类情绪里最为不堪、丑陋的一面，在疫情面前开始暴露无遗。
　　网络、媒体上，大多数人虽能理解这些患者及家属的愤怒和不安，但也纷纷劝告患者家属们，千万别去为难这些医生了。医者仁心，如果能救，他们怎能见死不救？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而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们，为什么就不能多多理解和宽容这些在死亡在线苦苦挣扎的白衣战士呢？很多人并不知道，在过去几天里，医生护士们早已超负荷工作了，还有几名医护人员已经殉职了，只不过至今还秘而未宣，怕引起社会上更大的恐慌。
　　突然的“封城”、交通停摆等措施，遭受到有些人不怀好意的攻击。江北省的省长出面澄清原委并接受记者采访，拍胸口慷慨陈词地保证道：“我省现在物资充足，居民们足不出户就可以接受到，完全能保证楚天市居民正常的物资供应和生活需求。”
　　大话可以说，但防护服短缺是不争的事实。过去的几天，很多二线医生戴着口罩就上，他们靠着一腔热血，把自己暴露在病毒之中，成为最大的潜在感染人群。这个病毒最高潜伏期是14天，很多医生的家人也时刻提心吊胆，都在暗中计算着他们及家人的团聚时刻和每一个最后一次出门时间，希望14天后，不会出现那些令人担忧的症状。
　　人们更不知道的事，前几天楚天市内有一家医院的几名医生，冒着行医执照被吊销的风险，直接越过相关部门向外界各地求助。他们为了守护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市民已经竭尽全力了。
　　张大康备好了口罩，也顺便买了一些常规药品，如莲花清瘟囤在家里。至于其他物资，他不太担心，不说举国之力，就说江北省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如九州岛岛岛通、人福医药、高德红外、华中数控、启迪桑德、奥美医疗等，以及鄂武商、中百集团等都表示正在加班加点，扩大产能应对疫情。而且不仅仅是这些熟悉的上市公司，还有更多的企业和机构在为共度时艰而努力，所以张大康并不想过度担心物资缺乏的事情。
　　应对措施方面，张大康已经清楚地看到了，除了楚天市为大局“封城”，也有党和国家自上而下的运筹安排，社会各界的鼎力相助。楚天挺住！是所人对楚天人的支持与鼓励，更是鞭策。这也充分证明我们的国民有血性、有担当，也有信心，因为大家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家，他们名字叫“华夏”。
　　张大康从网络媒体和电视新闻上，还看到那些令人动容的英雄壮举和豪迈誓言，有人写下“与夫书”和“我能上，但请别告诉我妈妈”的巾帼英雄；还有很多人表达了来楚天市做志愿者的愿望，光是网友同胞给荆楚网官方号留下的私信就达数万条。所以，“封城”第一日就让张大康看到了众志正在成城，而他也在城中与众同在，与城同在！
　　诗经《秦风无衣》这么写道：岂曰无衣？与子战友。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华夏大地，上下5000年的厚重历史，在这片土地上，我们民族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争，还有各种各样的灾难，仍然屹立不倒，顽强的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生生不止，不断进取，繁荣富强，却是为何？因为这个民族身上代代都流传着不屈不挠的精神。鲁迅曾经说过：自古以来，华夏国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他们都是华夏国的脊梁。
　　张大康晃晃悠悠，一路颠簸地骑车行走于蜿蜒的村道上。回想起昨天临近午夜的情形，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妻子吕文丽拖着疲惫的脚步，特意抽空回家来取一些换洗衣服及个人用品，还说是家住附近一个小区的志愿者郑凯给送回来的。
　　张大康的岳母急忙从床上起来替女儿热好饭菜守在餐桌边，等待洗完澡的女儿吕文丽过来，老人家想女儿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话。但吕文丽却一脸困惑愁容锁眉地说：“吃不下，不吃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都累了一天，不吃咋行？”母亲爱怜地责备道。
　　只听见吕文丽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几天医院里的事太感人，太扎心了，我心头堵的慌，吃不饭，没胃口！”
　　张大康见老婆情绪有些不对，急忙奔过来问究竟，希望她能把心中的烦恼向他或者岳母倾诉。结果，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吕文丽才极不情愿地讲了医院里很多医护人员家属感人的故事。
　　一位二十六七岁的护士，也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女儿刚一岁尚未断奶。接到进病区工作的指示，毫不犹豫地执行医院的安排。老公关心地问她：“孩子还没断奶，可以暂时不去病区吗？”
　　“我不进病区，就需要换别人，都是医院里的同事，我不可能那么自私……”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朴素的情感，毅然放下嗷嗷待乳的孩子来到病区工作。由于突然断奶，给她身体造成不适，每天乳房肿胀相当难受，这名护士每天需要喝着断奶的中药在病区工作。
　　还有一位男同事陈克功，是楚天神农医院肺病检验科医生，与战斗在病房里的医生不同，他只身藏在实验室内每天都与病毒打交道，是外人眼里那个“看不见的医生”。陈克功和同事负责患者核酸检测工作，一次检测过程要用约6个小时，实验室一天进行两批次检测。这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需要不间断工作12个小时，因为手部长期捂在橡胶手套里，汗水无法排除，他的手早已长满红斑烂疮，平时他都不敢把手伸出来示人，怕把同事给吓着。
　　昨儿下班的时候，吕文丽偶然之间看着陈克功换手套时总是左顾右盼，甚至遮遮掩掩，这让她充满好奇。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外出转转，然后又迅速返回。结果发现陈克功的手开始溃烂出血了，看着真让人心疼。
　　陈克功却不好意思地苦笑着对吕文丽辩解道：“一天到晚手套不脱，再坚强的手也禁不住汗水的浸泡，每个人都有这种情况，我可能因为体质的原因严重一点罢了。虽然工作很累，但我不能退缩，因为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我出结果，而且确诊与误诊在一念之间，人命关天，丝毫都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