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踪（2）

　　卓天奇异常兴奋，有大雨雷声闪电来助兴，多么烘托气氛。
　　这才有杀伐之气，这才像男子汉的决斗场。
　　比武台上刀光剑影，比武台下精美的灯笼围成一圈，雨水如滚油般浇在众人群情激昂的火焰上。
　　卓天奇大声道：“卓言坚持住……”
　　众弟子一起大声呐喊，赵影的兴致最为高昂，用尽所有力气大声道：“师哥坚持住，师哥最威武，虹桥盛会一定夺魁！”
　　“夺魁！夺魁！夺魁！”
　　一群没有自主意识的猴子纷纷为卓言鼓劲助威。
　　数声过后，众人发现卓言的状态很不好。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张厚攻势强劲，他却一直躲来躲去。
　　雨越大，卓言越担心明小叶。
　　她是否回到了一鹤轩？
　　万一正在回来的路上，在泥泞中摔伤了怎么办？天色越来越黑，她一个女儿家如何是好？
　　卓天奇怒喝道：“想什么呢，给我好好打。”
　　卓言心急如焚，脚下一点高高跃起，纵身飘出数丈远，落在卓天奇身前，道：“父亲，孩儿不舒服，想回一鹤轩休息。”
　　高燃的火焰齐刷刷熄灭，他身后投来无数道鄙夷的目光。
　　卓天奇全身发抖，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敢临阵脱逃！卓家没你这种窝囊废。”
　　卓言悄悄咬破舌头，吐出一口鲜血，捂着心口道：“孩儿真的不舒服。”
　　卓天奇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道：“就算死，你也得给我死在比武台上。”
　　卓越跪下磕头如捣蒜，哀求道：“父亲息怒，您饶了阿言吧。万一阿言真的出了事，哪里还有希望一雪前耻，请父亲三思。”
　　赵影跪在卓越身边，低着头道：“徒儿中午见师哥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似乎生了大病，都怪徒儿隐瞒，请师父息怒。”
　　卓天奇松开手，道：“真的病了？”
　　赵影道：“师哥真的病了。”
　　卓言悄悄看她一眼，很感激她为自己撒谎。
　　张厚在比武台上道：“我不与生病小儿打架。”
　　不待卓天奇发话，他施展轻身纵跃术，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卓天奇沉着一张铁青的脸，道：“卓越送卓言回去，赵影去请医师。”
　　卓言道：“无需医师，孩儿自己调理。也不必麻烦大哥与师妹。”
　　卓天奇道：“你大哥说得对，一雪前耻之前你不能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跟我废话。”
　　卓越小心翼翼搀扶着卓言，道：“弟弟听话，走吧。”
　　瓢泼大雨没有止歇的迹象，缺少生气的一鹤轩内空旷寂静，只有老仆的房间内透出微弱的灯光，仿佛一座经受风吹雨打的老坟。
　　卓越打开房门，扶着卓言进去。
　　房内静悄悄的，卓言用灵力探查一番，确定明小叶不在，惊得一颗心怦怦乱跳。
　　卓越感到一阵凄凉之意，对弟弟的疼爱陡然加深几分，长长地叹一口气，点燃蜡烛，温声道：“你躺下休息，医师稍后就来，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不要怕啊。”
　　卓言竭力保持镇定思忖着，时间紧迫，晚一刻，明小叶就多一分危险，求大哥放他离开去找人，大哥未必会同意，即使同意了，定会被此事连累。
　　只能做一回坏人了。
　　卓言打定主意，忽然一记手刀将卓越劈晕，随后沿着一条偏僻小路来到城墙根，纵身跃了出去。
　　明小叶曾经隐居的小镇名为疾风镇，离朔风城只有五里之遥。卓言施展轻身术，很快到达小镇。转了无数圈，始终没看到明小叶的身影。大雨之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夜市上的小贩早已收摊，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突然“吱呀”一声响，对面粮油铺子的木门打开，一男子在门内喊道：“小兄弟，如若不嫌，进来躲躲雨吧。”
　　“多谢大哥美意。”卓言一擦脸上雨水，道：“我在找人。”
　　“什么人？”
　　“我朋友，是个小姑娘，她出来帮我买东西，一直没回去。”
　　男子道：“去客栈找一找。”
　　卓言恍然大悟，明小叶有可能玩儿得兴起忽略了时间，恰好逢上大雨，只能留在镇上休息一晚。
　　他急火攻心糊里糊涂，像只没头苍蝇乱窜。
　　“多谢大哥提醒。”
　　卓言转身之际，男子道：“且慢。”
　　男子拿出两把伞，一把撑在自己头上，快步走到卓言身边，将另一把递过去，道：“别淋出病来。”
　　那是一把崭新的油纸伞，描绘着月下老人手执红线的图案。他自己撑得伞却有些破旧，伞骨折断了树根。
　　卓言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将旧伞借与我，日后定会归还。”
　　男子笑道：“旧的被风一吹定会坏掉，还不如不用。你用这把新的，路过我家就还回来，用不着特意跑一趟。”
　　正如罗夫人所言，用心留意，会发现身边有很多温暖的光。
　　这男子相貌普通，年纪轻轻头发一片灰白，眉眼处颇有风霜愁苦之色。衣着简陋，打着几个不显眼的补丁，手上沾着些许白面油渍。
　　卓言从前根本瞧不上这种为生计奔波劳苦的人，如今却是充满敬意，拱手道：“多谢大哥。”
　　男子笑得极其温和，道：“雨天路滑，小心些。”
　　卓言撑着伞，抹去满脸的雨水，开始挨家客栈寻找明小叶。
　　足足找了两个时辰，始终打听不到明小叶的下落。
　　不远处有一家甚是古旧破败的小客栈，藏在不起眼的角落中。明小叶喜欢幽雅的环境，以她的性子，不太可能住在这种地方。卓言抱着“凡事皆有万一”的心态走进大门。只见几个少年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围着一匹白马引论纷纷。
　　那白马被雨水浇透，悲嘶不止，一只蹄子踏来踏去，显得异常悲伤焦躁。
　　白马后转出一名披蓑衣戴斗笠的老人家，道：“看样子是马主出了事，白马回来找人救命的。”
　　那白马似是听懂了老人的话，突然跪在地上，向他频频点头。
　　一名少年道：“爷爷，我们不知马主在何处。”
　　另一名少年道：“就算知道也不行，雨天路滑，我们也危险。”
　　老人家道：“那小姑娘仁善得很，寄存马匹的银子足足多给了两倍。她不选择豪华的大客栈，偏偏选了咱们家，这是有心照顾咱们贫苦之人。跟着白马走，必须救那孩子。”
　　卓言心里一动，上前问道：“请问老爷爷，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我的朋友一天不见踪影，很有可能是她。”
　　老人家道：“比你矮了一头，长得很可爱，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裳。”
　　卓言确定是明小叶，道：“将白马交给我，我去救她。你们不是习武之人，雨天容易摔跤，还是不要去了。”
　　少年狐疑地道：“怎么确定你是她朋友？把白马骗走了我们怎么办？”
　　白马极有灵性，看着卓言，也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卓言道：“她叫明小叶，与我是生死之交，小兄弟快让我走吧，不能再耽搁。”
　　少年道：“白马显然不认得你，朋友的马会对你陌生吗？”
　　卓言立即安抚白马：“你的主子特意来朔风城找我的，不要怀疑，我真的要去救她。”
　　老人家盯着卓言的眼睛仔细打量几下，觉得这少年眉宇间颇有正气，相信他一片真心发自肺腑，拽着几个少年让到一边，道：“是侠义之人，让他走。”
　　“多谢老爷爷，此恩日后定会报答。”卓言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离开疾风镇，白马一路向东，路过朔风城时，却见卓天奇坐在城门前的木椅上，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
　　他身后是一批精英弟子，个个成了落汤鸡。卓越和赵影也在其中。
　　这么多人，打是打不过的。卓言迫于形势，立即翻身下马，歉然道：“父亲，孩儿要去救人，日后定会向您赔罪。”
　　卓天奇怒不可遏，一掌拍碎木椅扶手，阴森森道：“卓二公子，本城主亲自恭迎你回家，还不快点给我回来。”
　　卓言道：“父亲息怒，孩儿真的要去救人，不能再耽搁。”
　　卓天奇道：“你要救谁？”
　　卓言道：“一个朋友，她不知所踪，只有这匹白马返回客栈，肯定出了事故。”
　　卓天奇继续追问：“什么朋友？竟能让你撒谎骗人打晕自己的兄长逃之夭夭，不老实交代你别想离开。”
　　卓言迅速酝酿出另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话，道：“是松风庄的一名弟子，替外婆传话要我参加寿宴。孩儿脱不开身，只能拜托她帮我置办寿礼送给外婆。父亲，她出了事不要紧，万一寿礼损坏则是不祥之兆，您一直教导孩儿百善孝为先，为了外婆，孩儿必须去看一看。”
　　这几句话，算是抓住了卓天奇要面子的软肋。
　　卓天奇不允许妻儿参加寿宴，每次都把责任推到苏老庄主夫妻身上，说他们视嫁出去的女儿为泼出去的水，不稀罕外孙尽孝道。
　　如今苏老夫人想起了外孙，卓言不尽一尽孝道根本说不过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卓天奇没法否定“百善孝为先”的道德准则。
　　卓言见父亲有些气恼无奈，再接再厉道：“孩儿一时鲁莽犯下大错，不该撒谎，不该打伤大哥，回来后定会向您请罪。”
　　卓越小声道：“父亲，您成全阿言的一片孝心吧。”
　　卓天奇道：“卓氏以孝道传家，朔风城人人将‘孝道’放在首位。孝顺父母孝敬师长乃亘古不变之理。岳母大人虽不念骨肉亲情，难得你宽容大量不计前嫌，一心惦记着老人家的寿礼，念你有情可原，为父不予计较了。”
　　卓言大喜过望，正待催马前行，赵影忽然道：“师哥说谎，他要去找明小叶。”
　　卓言心内一颤，道：“你别胡说。”
　　赵影道：“我带着医师进入一鹤轩，又闻到那种淡淡的花香。明小叶根本没走，师哥一直骗我。”
　　卓天奇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赵影跪下道：“是徒儿的错，徒儿早发现明小叶住在一鹤轩，顾忌着女儿家和师哥的颜面隐瞒此事。明小叶定是出去玩闹久久不归，惹得师哥心绪不宁。”